当罗泰等人投降流寇,且用火炮轰击洛阳铲的时候,作为总兵的王绍禹便觉得要坏事了。
当李闯王的队伍稍微围着洛阳城,他巡城听到士卒的抱怨后,就越发觉得怕是守不住了。
当城上守军结伴吊着绳子去投降闯王的时候,王绍禹便晓得,完喽。
洛阳城是彻底守不住的!
作为老兵油子深知主动投降与被动投降的待遇。
以如今的情况,莫不如早点投降,方能留下自己的性命,还能或许足够的好处。
反正福王也没给钱。
不值得兄弟们为他卖命。
然后王绍禹的家丁在城墙上与李自成的士卒相互勾结,里应外合,绑住了王荫昌,打开北门投降。
闯王的队伍迅速进入北门,争相涌入城中,奔着福王的王府杀去。
福王被连夜叫醒,他当真是没料到,洛阳城如此雄威,竟然被反贼刚围起来就被攻破。
可危急时刻,轮不得他再多想缘由。
朱常洵和世子朱由崧慌忙逃出王宫,缒城而逃,躲进东关的迎恩寺。
待到天亮后,李自成已经占领洛阳城,直冲福王王府,占据所有府库,搜寻福王,不得。
李自成叫人掘地三尺也得把福王搜出来,因为福王的体型过于肥胖。
在河南如今这个遍地饿殍的地界,如此肥硕的定然是富贵人家,福王直接就被抓了。
但是世子朱由崧却顺利隐匿,没被李自成的部将搜到。
就在押运福王的路上,原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也被人认出来了。
主要是王绍禹等人说他们都能活,相信你也可以活。
吕维祺沉默不语,被人簇拥着送到李自成面前。
二人相遇,吕维祺见福王落魄的模样,千万言语憋在心中,只是澹然的道:
“殿下乃是先帝血脉,宁死,也千万不要向贼寇屈膝,平白辱没了身份。”
福王瞠目结舌,根本就不敢回应,眼神躲避。
像他这种富贵一辈子的人,如何能够不惜命呢?
等两路合一路到了李自成面前,流寇按着两人跪下。
福王不自觉的就被按在地上。
反倒是吕维祺被人按着,就是不弯腰。
“吕维祺是吧?”李自成站起身来看着他:“吕尚书今日请兵,明日请饷,欲杀我等,现在又何如啊?”
吕维祺看着李自成大笑,抿着嘴不言语,洛阳陷落,绝不是他的过错。
为了防守洛阳他早就尽力,奈何主上无知,底下官军叛乱,才导致他的谋划前功尽弃。
此等小人,现在猖狂,待到将来,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吕维祺可不觉得大明要完。
这洛阳城李自成他也站不住脚的,不过是谁先死谁后死罢了。
“若是投降,我免你一死。”李自成开启了劝降模式。
“要杀便杀,我吕维祺绝不降贼。”
“当真不降?”
“不降。”
李自成咧嘴笑了笑:“倒也是个汉子,只要你给我跪下,我就饶你一命。”
“我绝不降贼,安肯苟且偷生?”
“好,成全他!”
李自成一挥手,身后的人直接把吕维祺给砍死在地。
“我也爱杀大明的忠臣。”
等到了福王见李自成如此行为浑身发抖,他不仅跪下了,还一个劲的求饶。
李自成确实怒斥道:“你是大明王爷,富甲天下,如今河南如此饥荒,你竟然连分文都不肯拿出来赈济百姓,真他娘的抠!”
福王脸上带着泪水:“我抠,我抠,还望闯王能够绕我一条性命。”
对于这种没骨气的“王侯”,李自成极为厌恶,差人把他待到庆功宴上。
李自成叫人去园子里拉来几头鹿,又割了福王身上几块肉一起煮了,取名福禄宴,邀请众将士以及福王一起吃。
福王不知道那块是自己的大腿上的肉,那块是鹿肉,被李自成逼着吃下去。
“如此多的民脂民膏才把福王养成这个样子,这肉质也不是很美味啊,当真是可惜。”
让他也尝尝吃人肉的滋味,体验一二河南百姓的遭遇。
李自成见福王竟然吐了,大怒。
然后开展公审,这才下令把他枭首。
当福王死后,脑袋被挂在旗杆上,李自成对着众多百姓道:
“王侯贵人剥夺穷人,冷眼看着我们饿死,所以我才为了你们杀了福王这个狗东西。”
然后大声宣布开仓放粮,鼓舞二十岁以上的男子参军,跟着他一起反了朝廷,不要拱手等死。
杀福王以及放粮后,洛阳周遭的青年男子争相加入闯王的队伍。
李自成的实力再次大涨。
不仅如此,李自成在牛金星的指点下,还有了初步建立政权的构想。
除了开仓济贫以外,李闯王的部队还把大批金钱物资运往山区,充作军用。
剩下的金银财物,李自成在准备移兵攻取开封前,委派原洛阳的一名书办邵时昌为副将,用以募兵守城。
同时还让洛阳的生员当官,帮他维护洛阳的治安。
李自成任用明军文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他短时间内就聚起数万人马,且还在不断的增大。
但他真正的骨干核心成员不过十几人,再扩大范围的骨干也不过千余人。
所以说虽然兵有数万,但骨干就这么多人,他不可能分出去核心部队担任防守洛阳的。
李自成等起义军领导人何尝不希望自己能有一块立足之地?
既可像贺今朝那样安置随军家属,又可取得比较稳定的人力、物力补充。
但他不知道外调护卫京师的洪承畴以及在湖广围剿张献忠的杨嗣昌什么时候返回河南。
他只有不断的移动,不能困守一城,才能避免被大批官军围困到死。
经过前几次的惨败,李自成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实力以及现状。
而在他看来,贺今朝依旧是在坐山观虎斗,没有出兵的意思。
可李自成觉得自己不能停下,只有不断的在河南壮大实力。
将来才能有与官军一战之力,甚至与贺今朝的一战之力。
等到崇祯听闻此事后,极为震怒。
他刚刚支持辽东与鞑子对抗,为此不惜受辱与锤匪贺今朝达成秘密和谈。
还没等他腾出手来去对付李自成,李自成就搞出来一个大新闻。
洛阳陷落,福王被杀,大为震悼,宣布停止上朝三天,崇祯哭着对大臣们道:
“朕滴亲叔!福王,皇祖爱子,遭家不造,遘于闵凶,其以特牛告慰定陵,特羊告于皇贵妃之园寝。”
那意思是,去告诉神宗与郑贵妃,他们的爱子被杀,不关我的事啊。
得知福王的世子朱由崧逃亡怀庆,崇祯咬咬牙,特发御前银一万两,后妃也发银子一万两。
派司礼监秉笔太监王裕民、驸马都尉冉兴让等前往怀庆慰问。
崇祯在乾清宫东暖阁专为此事召见群臣,参加都是内阁辅臣。
他坐在御榻上,当时正身患小恙,群臣一一问安。
崇祯则是靠在床榻之上:“朕自从登基以来,国家多事,复遇饥荒,人皆相食,深可悯恻。
近日流寇攻陷洛阳,福王被害。
亲叔不保,皆朕不德所致,朕真当羞愧而死!”
一时声泪俱下,哭成泪人。
诸臣赶忙引罪,主动承担责任,都是他们的错,哪有让皇帝背锅的。
崇祯一反常态连声说:“不不不,都是朕的错!”
驸马都尉冉兴让则是拱手道:“陛下,此系气数!”
内阁首辅范复粹也说:“是气数所致,不赖陛下。”
听到这话,崇祯当即不乐意了。
你们一个个什么意思?
大明气数已尽,这绝不可能!
朱由检擦了擦眼泪,开始反驳:“你们说是气数,就是气数?
要知道都是人事来补救。这几年来,朕何曾不补救?”
然后不知道怎么着,话题由福王扯到了杨嗣昌身上。
礼科给事中李娼拱手道:“陛下,凡兵以取胜为威,今督师杨嗣昌出兵一年有余,惟初次观音岩一报小捷。
近日一直寂寂,兵威亦渐挫,须另遣一大将帮他。”
崇祯听到有人说杨嗣昌不好,当即越发不乐意了。
他本来沉浸在亲叔死了的悲痛,结果又有人提他最宠信的臣子。
朱由检擦了擦眼泪,开启战斗模式为杨嗣昌辩护:“杨督师远离河南数千里,如何照管得到?
虽鞭之长,不及马腹,你们也要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真以为他是神仙,千里之外出事,他立刻就能赶到?”
阁臣们连连附和皇帝说的对。
“若是仅仅凭皆你们私人的爱憎之见,就在朕面前嚼舌,那就更不应该了。
把你们放在杨督师的位置上,你李娼敢保证比他做的好吗?
要是你敢保证,朕就立马撤了杨督师,让你去!”
李娼一下子就不言语了,他只管提意见,皇帝上来就让他去前线,真是不知所谓!
礼科给事中章正辰支持李熠的意见,认为杨嗣昌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根据是“闯贼是从四川来的,有人奏报闯贼骑了许多战马从那来的”消息。
兵部尚书陈新甲打断他的话,纠正道:
“闯贼自秦来,不从川来”,并且重复再三。
他意在强调李自成从陕西进人河南,并非从四川进人河南,极力为杨嗣昌掩饰。
毕竟杨嗣昌若是因为弹劾下了台,下一个谁去当督师?
你们都是嘴上巴巴,真到了那个地步,一个个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来挽救大明。
也只配在陛下面前拿着些许小错来弹劾高官,来彰显你们“独到”的眼光,邀买名声罢了。
陈新甲可知道杨嗣昌麾下的兵马构成,诸如刘国能等反贼拨乱反正成为官军的旧底子,可比正经八百的官军人数多出许多。
要是让这些人去统率当督师,陈新甲认为他们大晚上根本就睡不着觉。
生怕那天睡着睡着脑瓜子就被人给噶了!
其实不管怎么说,在坐视李自成壮大这件事上,这点上杨嗣昌也难辞其咎。
崇祯为此严厉责备兵部尚书陈新甲:
“卿部职司调度,赏罚要严,须为朕执法,不得模棱,此后如姑息误事,皆卿部的罪。”
陈新甲自是明白皇帝把杨嗣昌的锅主动甩到兵部上,让他稳妥接下,遂不再辩驳,拱手称是。
总之谁都不能在皇帝面前,污蔑杨嗣昌,也不能中伤他!
崇祯沉浸于福王被杀的悲痛中,还不忘为杨嗣昌开脱责任,要大臣们设身处地为杨嗣昌的难处考虑。
先前在西北那地界,贺今朝俘虏了藩王,但是没有赶尽杀绝。
这也让崇祯答应和谈有了些侥幸心里,他认为贺今朝不敢杀大明的宗室,是心里畏惧大明的。
可李自成一攻破藩王,全都宰了。
偏偏宰了也就罢了,他还吃了!
这种操作就着实让崇祯遭不住的,皇帝这些人对于身后事看的也极重。
近日来崇祯一直在为其他的藩王担忧,唯独不担心襄阳的襄王!
因为襄阳是杨嗣昌的督师衙门所在地,驻有重兵。
张献忠等残部自从在李定国的掩护下,从四川撤军后,迅速抵达兴山,进攻当阳,再此盘踞歇脚。
对于前往江西之事,张献忠虽然明面上答应了,但是在心里也是极为不痛快。
“军师,你说咱们就灰头土脸的去江西?”张献忠坐在椅子上:
“可咱们去那人生地不熟,兄弟们都败了一遭,心气都没了,要是没点大胜,人心都散了,怕是不好带队伍了。”
徐以显自然不会把贺今朝看做寻常人,此人将来指定会争霸中原。
昔日无论是资助李自成还是他家主公,无非都是想要借刀杀人,或者让他们把大明搅和的更乱。
不给朝廷以及他们安心发展的机会,反倒是锤匪安心发展积蓄力量,以待将来雷霆一击,扫荡寰宇。
虽然对贺今朝的谋划看透了,但徐以显也晓得自家主公并不是完全想要按照贺今朝的吩咐去做。
如今发问,不过是给他一个理由。
“大王,我们虽然与锤匪达成协作,但也不能一心一意为贺今朝当枪使。”
“军师说的有道理。”张献忠自从徐以显出良策大发神威后对他极为重视:“你觉得额该怎么办?”
“我们是要去江西,但是不必立即马上去江西。”徐以显微微笑了笑:“这样大王也不算违背约定。”
“好好好。”张献忠连连点头:“那咱们该去哪?”
“大王,我们应该去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