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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蝴蝶公主

帝国南方,临海有城,名天邃,位距天邃海涯四百余里,因海岸是一座蔓延几十里,最深百余丈的海涯,无法停靠船只,所以天邃城并不与海外有什么贸易。
同样,因为地处偏僻,不占优势,天邃城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城。但就在三年前起,天邃城驻军因不满帝国当朝皇帝的统治,叛乱屠城劫掠,后消失在帝国南方临海,时常出没劫掠附近渔村,小城小镇,凶名恶昭,甚至有向着南方腹地进军的意图。
其实,谁也想不明白这伙叛军流寇是怎么想的,帝国统治浩气大陆七八千年,皇帝老子换了无数个,引起动乱无数,哪一次不比这次势大,就这么南方临海的一座小城,不到一万人的驻守军队就敢叛变。
且,还是在这么一个鞭长莫及的地方,理由却是因为不满英丰帝国当朝皇帝的统治而叛变。当自己的土皇帝不好吗,这样的叛变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不成,还有其他缘故?
现在好了,面对这样一伙叛军,就像是肉中刺,眼中钉,看上去无法动摇帝国,但实在是碍眼,南方叛军流寇整整闹了三年,帝国皇帝,那位自号剑皇的皇帝终于发威,派遣了帝国皇室子孙到来南方,组织帝国南方军,发兵清剿。
群山环绕,山脉延绵数百里,名叫断南屏!本是阻挡南方临海一带与南方腹地的天然屏障,很久以前是为了防范海外势力,现在已是无村无人的荒山。今却成了叛军流寇的老巢,怪不得谁也找不到这伙叛军。
不久前,帝国军大力搜索,方才查到了叛军流寇藏匿在断南屏山中,出山入山有很多路可走。
此次,为了一举消灭叛军流寇,平息南方百姓的惶恐,帝国军组织南方兵力,成立一万兵马围山清剿。
而领军主帅的策略是,趁黎明时分,阳光初升的光芒掩盖火光,先放火烧山,逼出叛军,一千中军山外掠阵,四千骑兵策应,五千兵卒分五路,火后围山,呈碾压之势。
一日,帝国军不断向着山内缩小包围圈,杀的叛军败亡。
临近傍晚,山中战事已经平息,黑焦一片的山内,火光、血光被夕阳映照成一片,帝国军皆是明甲亮盔,开始打扫战场,继续搜索叛军残余。
山外,帝国军中军大帐,有兵卒来报,将战事一一禀明。
此次带兵的主帅,并不是什么雄武巍峨的粗犷大将军,反而是一位看似瘦弱的女将军。
行兵不卸甲,即便夜已来临,女将仍是一身炫丽明甲,外看像是鱼鳞甲,细看却又似无数的彩蝶扑在身上,为她化成了一身铠甲。
这是一套铠甲名,彩蝶扑花铠!每一片甲片都像是一只蝴蝶,内有皮衬,修身裹体,轻便灵活,突显女将娇好的身材,更有十足诱惑性。
而唯一能穿这套彩蝶扑花铠的人,在英丰帝国中只有一个人,帝国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没有之一,只有这位蝴蝶公主。
人如其号,甲更配她。此次帝国皇帝便是派了蝴蝶公主来剿灭叛军!
正如花团的铁盔面部轮廓紧贴,却如枯叶褶纹恶人的面具下,忽然传出一声怒喝:“四千骑兵在后策应,却挡不住六百叛军冲锋……呵!”
“传帅令,立斩骑兵主将黄召威,与相关人等,命南岳侯亲率两千骑追击叛军,拿回六百叛军人头,如有缺,就用这两千骑自己的人头来抵。”
按照帝国制度,皇帝之下,王、侯、将、相四职最是位高权重,其余官职各有品阶。
这位南岳侯,便是帝国南方主宰,是此次大军的副帅,却被这位蝴蝶公主喝令!
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位当代帝国皇子皇孙中最受宠的公主殿下,一怒之下竟会下达斩杀骑兵主将,还喝令作为副帅的南岳侯。可见其凶狠,亦可知除了皇帝圣旨缘故,为什么是这位蝴蝶公主统领全军,而非南岳侯。
军令如山,何况是这位蝴蝶公主的命令。主帅将令一下,有的人要流血,有的人要流泪。
但这就是战争,不说延误战机,即便只是出个小错误,也要用自己的鲜血去弥补。
一夜,不断有新报送入中军大帐,山中大火已经熄灭、帝国军大胜、各种损失统计、山中抓捕叛军俘虏……
一切都在今天晨曦开始,在今夜凌晨结束!
等到天明,帝国军已经在山外北集合,虽经历大战,全军队列却能整齐划一,列四五方阵,明甲亮盔,每一盔顶皆有一掌红缨迎风。
除去被南岳侯带走的两千骑,帝国军死失七百余人,重伤一千余人,另两千余人轻伤,剩下六千兵马完好。已经是付出最小代价,获得最大胜利。
叛军本也有将近一万人马,占据山中地利,奈何八面火起,烧毁近半,四面兵戈围杀……
战前,叛军见势不妙,更是先跑了不少人,几百里山脉,叛军残余躲藏之地可以说是狡兔三窟,若是没有大火,帝国军绝不可能胜的这么轻松。
而战场打扫干净后,俘虏叛军两千余人,根据战后统计,大概还有一千左右的叛军不知所踪。
为了不让叛军继续祸害南方平民百姓,很快又有新的帅令下达。
斩杀叛军俘虏,一个不留!
又令骑兵临任主将,带领余下骑兵二次搜山,遇人,非我军者格杀勿论!
全军静待三日,剿灭叛军残余人等,大军休整,班师回朝。
这一场仗打的并不算是轰烈,毕竟帝国尚武,军事力量鼎盛,要剿灭这种已经没有组织,脾性必定也已懒散的叛军,简直没有比这更容易。
可,这一股叛军流寇为什么能在南方烧杀抢掠三年没被剿灭?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缘故呢?
还是说,南岳侯已经老到昏庸无能?
后续的搜剿才是最困难的,叛军残余人等能在大战开始之前就闻风逃跑的人,你想想这些人得有多精,就是不太精也都不傻。叛军残余能混入人群的必定第一时间逃到了乡镇,装扮成各式各样的人,更绝的扮成乞丐,因偷盗被当地衙门捕快抓捕入狱,以此来逃过一劫。
而那些自以为是,逃进深山老林的才是死路一条,因为帝国军最开始就是先从搜山开始的。
等这一切都结束,南岳侯率领追击叛军残余的骑兵,也在三天后归来。
不过,去时是两千骑,可南岳侯人等回来,就只剩下五百六十几个人,残兵败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南岳侯带兵快马入中军,如此惨势,没人敢去阻拦。五百余人全数跪倒在中军大营主帐外,残兵破甲……
“怎么回事,南岳侯,本宫让你带领的两千骑呢,还有那六百叛军人头呢?”赶到帐外,蝴蝶公主搭在腰间剑柄上的手颤抖,慢慢收紧。
此刻,半白头发的南岳侯,老迈身躯甚至撑不起铠甲,一身甲多处残破,随手弃盔,竟跪在了蝴蝶公主身前一步。
“老朽无能,未追回六百叛军,反而……”
南岳侯说不下去了,垂头丧气,死志已生。
这怎么可能呢,帝国两千骑兵追击六百叛军,最后却惨败,连一半人都没能回来?
中军帐外,前、后、左、右军的主将一个个十分震惊。他们本是帝国南方军的各部干将,直属南岳侯下属,他们都知道南岳侯的威能。
南岳侯就算年老,怎么可能这么无能?
四军主将想为南岳侯求情,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直不已真面目示人的蝴蝶公主,此刻很沉闷,一言不发。怎么就能在这大胜之际发生这种事?!
“老朽认罪,甘愿以死,谢还两千骑生命。”说着,南岳侯伸手拔腰间长刀……
要以死谢罪?
“慢……”蝴蝶公主已经伸手去阻拦……
说白了,南岳侯乃是帝国南方的头,他死了无数人盯着南岳侯这方宝座,必定又会有一场不见血的大战。
况且,现在是在行军打仗,这一万帝国军还是南方军,南岳侯若真在这时候,因为这件事而死,刚下令砍了骑兵主将与一干人等的蝴蝶公主如何压得住一万大军?
毕竟,蝴蝶公主来此主帅,剿灭叛军,是奉了皇帝命,明面上她是主帅,可以随时调动全军,可那也是借了南岳侯的威势。实则,真正能指挥动全军的还是南岳侯。
所以,南岳侯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蝴蝶公主出手阻拦,可南岳侯的刀已先拔出,因为那是一把断刀,刀身只有一半,拔刀的速度也太快了,蝴蝶公主根本拦不住。
但是,南岳侯这一刀却不是抹向自己的脖子,而是借着拔刀之势上挥,一刀砍向蝴蝶公主的脖子!
“呃……”
面对这一刀,谁都想不到的一刀,蝴蝶公主也被吓到,猛一抽气,已第一时间后仰。
但,她身体本是前倾阻止南岳侯自杀,此刻怎么躲的过去,刀刃已到了侧颈……
“南岳侯……”
“住手……”
四军主将也惊,蝴蝶公主可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派来剿灭叛军,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为了磨砺公主殿下,以期公主能成就大业。可公主若是真出了事,这一万军人,怕是都要陪葬啊!
英丰帝国,皇帝有命,女子亦可封侯拜将,考官建业。
两位主将登时反应前冲,可这又哪里来得及啊!
咔嘶……
利刃撕裂声刺耳!
“动手!”暴喝声起,原本跪地的五百余人手中刀光闪耀,须臾间竟把中军大帐包围。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先有南岳侯一刀,后有五百余兵哗变,就是那四军主将也被吓得一愣。
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保护公主……”
公主一百亲卫在侧,盾与刀同出,阻下南岳侯二次杀手,将蝴蝶公主保护中央。
四军主将愣神时,却已经被南岳侯叛军擒拿,没有杀,那毕竟是南岳侯的下属,还是要等南岳侯亲自处置。
可四大主将怎么也想不通,南岳侯这老不死的,抽什么风?
此刻,南岳侯也被部下保护,两方对立。南岳侯不禁看了看手中的刀,老眉紧蹙。
刃口崩裂,无血!
“方谦,你的谋划此事多久,为什么!”
方谦便是南岳侯的名字,而叫他的人可不就是蝴蝶公主。
打仗穿铠甲就是为了防御,自然是保护到牙齿,更别说脖子。
蝴蝶公主脖子虽挨了一刀,却被彩蝶扑花铠挡下。
“你这铠甲……”南岳侯弃了手中断刀,不可思议。
彩蝶扑花铠当然不普通,那可是帝国皇帝用了十几年时间,专门为蝴蝶公主打造的宝器铠甲,凡刃怎能破。
本来,南岳侯这必杀一击是致命的,他手中虽是断刀,却是百炼精钢打造的断刀,为了今天谋划已久,甚至不惜舍身犯险。
可,还是没能一击得手!
蝴蝶公主不说没事,却也未伤,想到了更多的事情,喝问:“你为什么这么做,若是为了造反,就不该造这么大的声势。”
蝴蝶公主已明白,却不理解,叛军流寇之事必定是南岳侯策划,既然要造反,他就该藏兵,为什么做出那么大的声势,更是让帝都上下都知道南方叛军之事,惹来皇帝震怒,派她来清剿。
别的人更不明白,这南岳侯难道也和那些叛军一样,脑子坏了,好好的土皇帝不做,造反玩儿吗?
“哼呵……”南岳侯只是笑,狼狈的样子,似乎已经承认自己败了。
但,南岳侯还是解释道:“不是为了造反,就算是东境安日王,他也没胆子敢造帝国的反。这一切,只是为了杀你。”
“小公主,难道你还弄不明白,我南岳侯方谦,本是帝国皇室血脉,虽不是嫡系,也有资格挣一挣帝位,却被那位武道至圣入神的剑皇……”
南岳侯没有直说下去,但在场的人也都明白了,剑皇便是帝国的皇帝,那个以一剑强压帝国近千年的千古一帝。
剑皇武道至强,而且专横霸道,在帝位太久了,甚至还做了很多,让很多人都觉得离经叛道的事,这样的人不能再有第二个。
而蝴蝶公主最受皇帝宠爱,不管她本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她可能成为第二个剑皇,她就得死。
无论谁,都要被扼杀在摇篮里!
为了今天,南岳侯谋划太久,他自认是为了帝国,是为了帝国皇室的后世。
“小公主,只怪你那位母皇实在是太宠爱你了,为了你甚至不惜废了太子殿下……呵呵!”
“本侯已老了,是谁继承帝位都无所谓,可本侯不能眼看着帝位再落到你这么一个女人手上,更何况你还只是个养女!”
“养女”二字,多么的震惊人啊,这等宫廷秘事,今天才从南岳侯口中传出。
原来,蝴蝶公主是养女?!
“所以本宫非死不可,并且要杀本宫的人,还不止你南岳侯一个。”蝴蝶公主从亲卫中站了出来,分毫不惧。
因有面具遮掩,谁也看不见蝴蝶公主是个什么表情,是该为了自己是个养女,却独得皇帝恩宠感到骄傲自满,还是面对此刻必死绝境的恐惧?
南岳侯却不理会蝴蝶公主,转头看向那四军主将:“崔国臣、牛乃劲、洪匆、毕夏岳,你们是本侯下属,南方军高层将领,今日本侯不要求你们与本侯站在一起。毕竟此事之后,那悍妇一定为小公主报仇,势必会让南方血洗……你们大可带兵离去。”
“但,你们若是执意与小公主一营,本侯也绝不会手下留情。因为这个帝国,绝不能再落在第二个悍妇手里。”
四军主将面面相视,都想从对方脸上看到决定,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不管他们怎么选,好像都是死路。
他们走,就从帝国军变成了叛军,而且帝国公主被刺,他们作为当事人却不作为。叛军流寇的下场已很明显,再加上一个罪名他们的命怎能保?
可现在,他们四人被擒,若是不按照南岳侯说的做,当场就要没命啊!
重要的决择,大多数都是先保命,日后从长计议,这四人自然不例外。
只是他们忘了,他们已是孤身一人,亲兵都留在中军外,若无立场怎能保命。
为了今日行动,南岳侯谋划数年,怎么会让意外出现。等四大主将消失人群,命就已经没了。
此刻,军中无人不知南岳侯追击叛军失利,中军大营正在密谈,所以没有人敢靠近中军,没有人敢过问中军内的寂静。
中军大营已成孤立之地!
“小公主,你还是自己动手吧,本侯会妥善将公主的尸身送回帝都。”
“毕竟你那位母皇事先下令,不会派任何高手保护你,回到帝都前,一切都只能凭你自己的力量,此次剿灭叛军是为了让你自己在朝中立威,你也心知肚明,应该也没带什么高手在身边,就凭你这一百亲卫,怎能挡住本侯五百人。”
南岳侯五百人样子虽惨,都有一种重伤的状态,但那也只不过是装的,他这五百人都是军中好手,要论搏命拼杀,比之高境界武者更强。
而蝴蝶公主这一百亲卫和她自己,铠甲虽鲜明华丽,兵器锃亮发光,但怎么看都怎么像是花瓶摆设,再说人数也远少于南岳侯,蝴蝶公主哪里能有活路?
但,蝴蝶公主自己却不这么认为,右手搭在剑柄上,仍然高傲:“南岳侯就这么认为一定能杀死本宫,说不定是本宫先杀了你。”
再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有动手,不管谁死都是结束。
剑出,如煌煌天威震怒,如举国兵戈所向……
谁能想象到,她还那么年轻,还是个女人,手里一把剑能有这等威力。
她一人一剑,竟也能险死还生。
当然,她还有那一套不同寻常的彩蝶扑花铠!
“只可惜,她是个……是个女人……”
这是南岳侯这辈子最后一句话,说给蝴蝶公主听的话。
英丰帝国的皇帝,剑皇是个女人……
“哼,女人怎么了,你们男人就这么瞧不起我们女人吗。”
听着南岳侯的话,一剑刺死了他,蝴蝶公主心中激荡,愤怒:“母皇是对的,这世道就该被女人鞭策,男人……不尊重女人的男人,就该被当成牲口!”
她自幼活在她母皇的霸道教育之下,女人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谁说女人不能称帝,谁说女人不能理政,谁说女人不能称霸天下……
男人给女人编造的那些相夫教子的狗屁话,只是为了侵略女人权益的狗屁话。
这些话,便是她母皇时刻教导她的。
此刻,蝴蝶公主更加坚信她母皇的治世之道:“母皇是对的,本宫也是对的,所以我们要证明给世人看,母皇能做到的事,本宫也能做到……”
血洗的中军大营,她并不觉得这有多残酷,这便是她要走的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路!
而她要做的却不止一将……
一百亲卫血染,却都活着,南岳侯五百余人也血染,却都死了。
谁说这一百亲卫不会杀人?没人说过!
谁说帝国皇帝没有派高手保护蝴蝶公主?不过是没有派更高更高的高手保护!
这一百亲卫人人都是武者,都是入道境高手。毕竟她是最受皇帝宠爱的蝴蝶公主,帝国中独一无二的公主!
斩杀南岳侯,四军主将也消失了,一万大军却还在。
事后,蝴蝶公主以南岳侯重伤牺牲,四大主将悲呼痛绝,追随南岳侯而去,五百骑兵因失利,自戕谢罪的说辞掩盖过了这些人的死。
虽暂时稳下了军中兵卒,且快速整军收兵,返回南方腹地。
可还是有不少质疑的声音传出,甚至谣言四起,无数人都怀疑中军大帐密谈时,是不是蝴蝶公主一怒之下杀了南岳侯,四军主将反抗也被杀……
但军令如山,违抗者,谣言者,私下议论者,皆杀无赦!
行兵路上,蝴蝶公主当众砍杀了三百余个造谣的人,强力镇压大军,杀鸡儆猴啊!
此后,就算军中兵卒有怨言,有非议也只能埋在心里,直到回归南方腹地,一万大军整编,各归旧部。
但,蝴蝶公主是何等的心狠手辣,治军残暴,却也在此后传开。谁能想到,帝国最受宠的公主殿下,竟是杀人不眨眼,这般心狠的人。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事后又论功行赏,且加急快报将剿灭叛军一事传回帝都。
蝴蝶公主并没有在帝国南方久留,因为对她而言,这里已成为了最危险的地方,甚至来不及等搜捕叛军残余结束,更无法追究南岳侯对自己刺杀一事。
而启程返回帝都,蝴蝶公主只带了一百亲卫,她来时身边也只有这一百亲卫。
奈何,叛军已被剿灭之事四处传播,帝国蝴蝶公主最后带领大军大胜而归,令她名头大盛。人还是被名声所累,蝴蝶公主想要悄悄的返回帝都,已没法子了。
无数的人关注着蝴蝶公主的行程,有人想要一睹风采,有人想要攀枝腾达,有人想要她的命。
谁又知道,杀手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呢?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猪壮实了就该被宰了。
而人的名头太大,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目标,到时候无论好的坏的都会找上你。
明里,他人为你歌功颂德,赞扬美名。暗里,实则是伺机而动,只为一击毙命!
——
俗话说的好,一个人只要做了三年乞丐,就是给他做皇帝也不换。
现如今,江瑚便到了这一地步!
本来,他从恬景镇离开,一路上顺着大路官道行走,时不时还能搭个车,有灵力可以维持身体机能,也不会饿肚子,只要江瑚愿意,一天走个几百里路不是问题。
奈何,他嘴馋啊!
等到了一百三十里外的晨城,江瑚就觉得像恬景镇那样的镇都有三个能和自己比武的武者,那这更大的晨城,入道境武者不是更多,自己不如就先打听打听,找人比个武,然后再去帝都。
这不,茶馆里打听消息要赏钱,看着别人好吃好喝,江瑚自己也忍不住,一下子把钱花没了。
在恬景镇要饭,江瑚自己赚了十来刀,后来佘族闫又送了他二百刀钱。
可这城里的花钱路子毕竟太多……都说女人花钱能把商店买下来,那你可能不知道,男人花钱更快,先不说买什么,男人花完钱到了最后一定是两手空空,什么都留不下。
比武,要饭,赶路,这便是江瑚接下来在做的事情。
晨城比武四敌,只比佘族闫更强,但江瑚更狂!
“来,你们四个一起上吧,我还着急赶路去帝都呢。”
站在菜市口擂台上,江瑚开始喜欢起比武这件事,不管输赢都对自己研究武道有益,赢了脸面还倍儿有光。
一个乞丐找人比武,一连挑下当地四位有名的武者,谁不得给你叫一声好。
菜市口,城里最热闹的地方,矮砖台之下已经聚集了三四十人,大多是当地武者,和好武之人,小部分才是菜市口卖菜看热闹的。
台上,四人已把江瑚包围。身后两位同为女人,是母女俩,女儿用雁翎刀,母亲提裙翻花手。
女儿的刀,整把刀极轻极薄,刀尖背面有反刃,粉荷短衣长裤,腰束带,臂护腕,头盘发,挺翘的鼻梁上两只眼睛恶毒瞪着江瑚,已经跃跃欲试,要把这个好看的小乞丐打趴下。
母亲的裙,黑色裙摆特别宽大,百褶一层层,锦绣花团,盖住了不知道有怎样功夫的一双腿。面容风韵犹存,也有个挺翘的鼻梁,目光却比女儿毒辣多的多。
母女俩更似姐妹花,都对这个小乞丐恨愤不已,因为她们接到战书的时候是凌晨,刚从被窝里爬起来。
右边的是个彪形大汉,光头,脑门锃亮,已经把上衣脱了,一身腱子肉,护腕上可见银亮星铁,看着江瑚的眼神恨不得一拳把他鼻子打扁。因为他接到战书时,正在洗澡。
左边的人正在挽卷着袖子,面孔年轻了些,看不出有什么厉害的,同样他看着江瑚的眼神也是不善,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同样,他接到战书时,正要和媳妇儿亲热。
本来,约这四人擂台比武也没什么,可最不该的是,下战书的时间不对,比武的时间更不对。因为江瑚是把他们同一时间约到了这里来,要同时比武,来个以一敌四,并且事先已经签好了生死书。
刚刚江瑚也放话了,要他们一起上,我赶时间。
环顾了四人一眼,江瑚知道,最危险的不是那光头大汉潭铁头,也不是那个凶巴巴拿刀的小姑娘韦飞飞。
第一危险的就是小姑娘的娘,紫三鹊,多年习练《裙里腿》每招都是趁其不备,击其要害的绝招,裙下的那一双腿确实能踢死人,晨城内无人不知的凶名赫赫。
第二位便是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简小楼,甚至连他练的什么功夫,到现在江瑚都不知道,就更不知他深浅了。
“小乞丐,你同时约我们四人比武,看来是不知道我们在晨城的名头,要不我先下去,一会儿上来跟你比。”小姑娘韦飞飞先说话了,舞了舞雁翎刀,看似凶巴巴,话却温柔极了。
江瑚看着像个要饭的,可相貌还很干净,能看出眉宇几分俊秀来,哪个小姑娘见了不心动。
“哈哈哈,韦姑娘尽管放刀过来,你要是能砍死我,我情愿死在你刀下。”转身面对那姑娘,江瑚一脸调戏般的笑容。
她娘还在这里呢,他就敢这么调戏人家女人,分明是想激怒这些人,让他们不必留手。
果然,紫三鹊怒喝:“小子,你少来招惹我女人,她已经许配人家了,你要是敢对我女儿胡来,老娘要你断子绝孙。”
这母女俩鼻梁都是高高的,母亲面露凶神,显得横气十足。
“小兄弟,你应该是外乡人吧,不知有几分本事,要同会我等四人?”简小楼言语轻快,却又道:“你如此猖狂,若是见了血,却也怪不得我四人手下无情。”
潭铁头怒喝:“你们还废什么话,生死书都签了,我先跟他过两招儿。”
二话不说,潭铁头大步流星,一手抓向江瑚肩,一手直击江瑚鼻梁。
悍力平击,直取潭铁头胸口檀中穴,江瑚不躲不避。
自与佘族闫一战,江瑚把被点的穴位都记住了,也学会了专门找武者穴位下手。而他这一手,可不是佘族闫那种不轻不重的留力不留手。
江瑚是不留手,也不留力。
但奇的是,潭铁头直拳不退,一矮身,竟用他的铁头去撞江瑚的拳。
潭铁头,自幼练硬功《铁头功》,因此练成了个秃头,每次和人比武都要用头撞。有人说这潭铁头练功把脑子里练坏了,不管别人用什么武器,只要敢往他头上打,他就不躲。
你说这人的头铁不铁!
“好铁头!”
江瑚喝一声,根本不管潭铁头已先至的拳头,一拳轰在铁头上。
只听两声“砰砰”,紧随着又是一声“噗”!
两人交手立即分了上下,潭铁头倒地昏迷,江瑚半点事没有。
众人都惊呆了,谁也没功夫去管潭铁头……简小楼、紫三鹊、韦飞飞三人都死死盯着江瑚的脸,难以相信,鼻梁挨了潭铁头一拳,这人怎么能一点事也没有。
难不成,练功都能练到鼻子上去了?
紫三鹊和韦飞飞母女俩都不禁感觉鼻子一酸,就是亲眼见了也不相信这个俊俏的小乞丐怎会这么厉害的横练硬功。
一定是潭铁头为了试探,没有全力,一定是。
“哈哈哈,好硬的头!”风轻云淡的笑容,令江瑚的人比刚刚温和了一点。
事实上,江瑚确实好奇,这些武者的硬功都是怎么练的,刘弯盟的铁背,还有这个潭铁头的铁头,在此界他们又不可能修炼肉身大道,怎么可能把身体某部位练的这么铁?
要说江瑚好奇他们的功夫是怎么练的,这些人才好奇江瑚的横练硬功是怎么练的,年纪轻轻就是个金刚不坏的身子骨。
台下大姑娘小媳妇儿看着台上小乞丐,眼神都变了,这要是带回家当老公,那还不得熬死个人!
擂台下就有人叫:“我去,这人练的一定是童子功,打娘胎里练的吧……”
母女俩对视一眼,心意互通,紫三鹊先走,手上功夫竟也不弱,插眼,剜心!
众人注意不到,团花黑裙一角鼓起……明面上她要给你一巴掌,裙下的腿才是最致命的。
江瑚身形暴退,却调戏道:“早就听闻紫姑姑《裙里腿》的厉害,您要是没嫁人,我还真想看看您这两条腿……”
调戏完人家女儿又调戏娘,小乞丐也忒不要脸。
“叫花子,闭上你的臭嘴……”
银晃晃的光,却出现在一位莲花般的女儿手上,紫三鹊腰身一矮,韦飞飞的雁翎刀从她娘背后平砍。
出刀之稳,空气“嗖”的一响,薄薄的气刃似乎要从刀刃上劈出,刀虽没真砍在江瑚身上,却将他胸前衣襟划破。
“有点儿意思!”
想不到又在这小姑娘手里见识到了真功夫,也不知是因为险避这一刀,还是情绪激动,江瑚的心“砰砰”直跳。
奈何,圆形擂台也就五六丈宽,五个人在上面比武本来就不够用。江瑚一退,实在没地方可躲,已被逼到了擂台边上,一转身,想要绕一圈回到擂台中心。
但是,就在转身时,热浪扑面,不等江瑚反应,一只大手已拍在他前额。
简小楼出手了,一双手掌就像是被太阳炙烤的墙壁,居然释放出了四五寸热浪掌力。他这一掌拍在江瑚前额,似击在了山石之上,江瑚一动不动,反而把简小楼震得倒退。
“你怎么会这么厉害的横练硬功!”简小楼震惊不已。他曾试过,就算是真山壁,受了他这一掌也要留下一道寸深掌印,且随着掌力透入,山石还会崩裂。
两年前,他独掌便能碎裂单人床大小的巨石,可是这个小乞丐受了自己一掌,又在紫三鹊和韦飞飞两人夹击下,还能活蹦乱跳!
对于韦飞飞的刀,江瑚左闪右避,可不像他说的那样愿意被砍。只是紫三鹊那腿实在缠人,每每在韦飞飞的刀过后,紫三鹊都要狠狠地给江瑚一记断子绝孙脚。
娘的脚过后,女儿的刀又来了……
母女俩被江瑚的浪荡言语激怒,此时联手攻他不留手也没留力。可她们心知,刚刚简小楼一掌实打实的全力得手,却没能奈何小乞丐半分,就是小乞丐站在那里让他们娘儿俩打,她们也伤不了小乞丐。
但就这么认输实在可气,所以这娘儿俩就决定,就是输,就是受伤也要好好恶心小乞丐一把。
刀攻江瑚上三路,戳眼,割喉,剜心。紫三鹊腿攻下三路,一条条断子绝孙脚直往江瑚身上招呼。
“有你们这么比武的吗?”
面对这娘儿俩进攻,江瑚心里委屈,挨打不是,打女人也不是,事后要是被人说欺负她们母女俩,江瑚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紫三鹊不屑奸笑:“有本事你出招呀,想我们母女在晨城也有些名誉,要不是当家的不在,今日怎能被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乞丐言语欺负……”
“哼,不让你看看我们母女的本事,你以为我们的名誉都是怎么来的!”
“嘿!”这就是招惹女人的下场。江瑚却还不服气,刚要反击,背后有感热浪袭来。
这个简小楼,就搞背后袭击的事。
“哈哈哈……臭乞丐,你上当了吧!”韦飞飞一声喝,刀当头劈下。
“这可是你自找的……”紫三鹊也喝道,裙里勾腿去拦江瑚下盘。
这下可好,面对三人同时攻击,江瑚也只能提起灵力,鼓足勇气硬接。
“来的好……”
背后“砰”的一掌,头顶“铛”的一刀,江瑚都没管,只是双手交叉去截紫三鹊的腿。
不管肉身大道多强悍,命根子绝对不能挨揍,万一被打出心理阴影呢!
挡住紫三鹊的脚,正要反手扣住,可紫三鹊的腿竟极快地缩回裙里,“啪”一巴掌甩出。
“流氓!”紫三鹊正骂,忽然又出腿,还是那一记断子绝孙脚!
听到被骂流氓,江瑚都被打懵了,这正比武呢,你骂我流氓,还有没有天理了!
江瑚此刻才后悔,真不该让这母女俩同时上台。
怒从心起,灵力直发,平地闷雷……阻下紫三鹊的脚,灵力硬生生推动,迸发体外。本只能发出体外三寸的灵力,顿时搅动空间中灵气,凌绝傲骨之气弥漫。
江瑚飞旋跳起,反手抓住背后简小楼的烈掌,同一腿踹向紫三鹊,另一手出拳,直迎还要劈刀的韦飞飞。
猛震,狂涌灵力化气泄开,在这关键时刻,江瑚忽然返走灵力,炼化成气,再与空间中的自然灵气牵引,这才爆发出了这股气势。
虽然他不怕打,但一直挨揍也不行啊。震退三人,江瑚身形一扭,一窜来到正后退的紫三鹊身前,一拳轰出,将她击下擂台。
反过身来,又冲至已稳定的简小楼前,出拳。
简小楼反应不慢,虽被刚刚那股气势惊到,还是第一时间提力,出掌。
砰轰!
拳掌相碰,两人内力爆发出的惊骇威势又掀起一股气浪,呼呼散开十余丈远,惊的台下众人连连后退。
但终究,论修为境界简小楼不如江瑚,霎时飞了出去,掉下擂台老远。
此刻,台上就剩下一位姑娘和一个乞丐,江瑚收手不动:“韦姑娘,你这刀……”
不等江瑚话完,韦飞飞抛刀怒喝:“哼,本姑娘送你了!”
嗖!
利刃呼啸,锋刃隐有气锐裂空,闪亮亮,明晃晃,刀尖直直的对着江瑚胸膛飞来。这哪里是送,分明就是杀!
抬手接下利刃,却见韦飞飞人随刀至,竟还有后手。
韦飞飞穿的虽不是裙子,粉荷般的长裤裤筒却宽大,她竟也学她娘,断子绝孙脚!
同时,韦飞飞双手握住正对她的刀柄,向前下压,似乎真要剜了江瑚的心。只是她的力量怎么比得过江瑚,无论如何推刀,刀身纹丝不挪。
抬腿拦住韦飞飞的脚,这一次江瑚学老实了,心中却苦笑:“我只不过想问问你刀上的刀气是怎么练的,姑娘你急什么呢?”
之前和佘族闫比武,那只判官笔上都没有韦飞飞刀上的刀气凌厉。若是平时,江瑚才不会问这种对自己没有意义的事。
可现在大家毕竟都被天地大道规则压制,你的灵力为什么能够外放到刀上,我的灵力却只能外放三寸,我比你到底差哪儿了?
江瑚想弄明白这些问题。可人家练的是独门武功心法,怎么能轻易告诉他呢。
所以江瑚不问了。
放开刀,江瑚身形摇晃着后退,抱拳一礼,道:“不用再打了,韦姑娘,我的内力已经耗尽,还是算平手吧?”
就算现在江瑚大声喊“我认输”,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战他赢了,以一敌四,最后以耗尽内力爆发强大攻击,一下击败紫三鹊,简小楼,最后就剩下个内力同样有耗,武功也不可能深后到哪里去的韦飞飞。两人若是再打,凭江瑚强大的横练硬功,韦飞飞怎么可能是对手呢。
抿着嘴,气得握刀的手都在颤抖,韦飞飞不甘心啊。
先是被这个小乞丐言语调戏,但她也没太在乎,毕竟都是年轻人,说几句轻佻话互怼都属正常。最该死的是,小乞丐绝不该又去调戏她娘。
可现在就剩自己一个人了,韦飞飞虽然气,但也知道自己的内力消耗很大,凭小乞丐的横练硬功,自己打是打不过,即便是跟他耗,怕是也耗不过。
“飞飞……”
擂台下,紫三鹊不过是摔了一跤,根本没什么事,看着女儿还举着刀,大好的台阶不下还等什么?
难道真要让晨城老中轻三辈,最强的四位武者都输在这么一个外来的小乞丐手下?
韦飞飞能有今天这样的武功,可不是蜜糖罐子里长大的不懂事大小姐,只是看了一眼娘的眼神,她就懂了。
“算平手!”虽然还是不服,虽然还是不甘心放过小乞丐,但韦飞飞只能收刀走下擂台。
除了那个一开始被打昏的潭铁头,所有武者都看着江瑚,有不少人在叫好。
下一秒,江瑚坐在了擂台上,假装自己真的是内力大耗,好给晨城武者们留点面子。虽说,日后不用见面了,但身在江湖哪有不挨刀的时候,谁也说不准日后的事呀。
“唉……”
败者退走,胜者却在擂台上哀声叹气,在众人眼里,小乞丐好像是因为没有彻底的胜过四位高手而沮丧。但实则,江瑚还是为了自己无法入道而苦恼。
这一战打的虽更痛快,最后的爆发,让江瑚找到了一种更好外放灵力的办法,虽要付出一点小代价,可也是一点收获。
只是仍没找到入道的门,他实在开心不起来。
不过,现在江瑚就是真的去要饭,也没人会把他真当成个要饭的。混不下去,最后江瑚只好离开晨城。
路上,随便找了根树枝,练起灵力外放附着在树枝上。
韦飞飞给了他很大启发,兵器就像是人手脚的延伸,灵力若能附着在兵器上,那当然是一大助力。只是没有特殊的内功心法,不管江瑚怎么练,他始终做不到外放灵力附在树枝上。
“他奶奶的,我好好堂堂一主道境强者,现在连外放灵力附着兵器都要重头练起,还练不会,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在别的道界,别说灵力附着兵器,附别人的身都行。现在,怎么就这么悲催!
走在阳关大道,忽见前方路边一座茶棚,似乎还有股卤肉的香气。越走越近,嗅着香味,江瑚居然忍不住想去要饭。
“草,我果然是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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