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半睡半醒的时候,鹿正康觉得自己的魂儿总算是飘走了。
飘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哪里去了,他在似乎梦又似乎真实的胎藏界里飞翱,鹿正康穿着洒脱的麻布长袍,下身是一团烟气,飘忽来飘忽去。
他借着心印洞察世间,又飘入乾坤界里,看着直径百丈的化魔池里满满当当的妖灵血,散发出来的阴气足以滴水成冰,血汤泡骨,浮浮沉沉的骸骨白溜溜的,有被囚禁的魂魄在其中经受恶刑堕智,森罗迷神,慢慢的,精粹的血魂骨会沉淀,落在血池地下的幽池内,是湛蓝的一团气雾,门徒将鹿正康的血倾洒其中,血液漂浮着,凝结了一个稀淡的人形轮廓。
那是他的外道魔体。
看厌了,他直直往天上飞,朝着中陆的西南去,到一片灵气昂扬的洞天福地,顺着一股隐秘的思念,落在青宁子的身旁,她在默默盘坐调息,气色比分别那天好了许多。
鹿正康不喜欢这种偷窥的感觉,他默默离开,这座山上有青莲剑宗的门人弟子,还有凡人仆役,主宰此间的是一柄煊赫华美的神剑,就束在一个崖边望天的女人的腰际。
弗道子在另一个雅间里,他盯着眼前丰腴的妓女,他的神情当然还是冷静的,可目光里带着一种难言的痛苦和羞耻。谁都有秘密,谁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
他盯着这个妓女,挑选她花费了很长时间,因为弗道子希望看到一个人的影子。
鹿正康盯着盛衍真人,这个女子有一种大大方方的稚气,可当她安静又沉默的时候,却又像是一株宫柳,贵气又仙气。
盛衍真人回过头来,看到身后飘着一个奇奇怪怪的魂灵,她露出惊喜的神色,“你是鬼门神灶神”
鹿正康没有反应,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我看你不像个没来由的,能闯进我的剑意里,你也很不错啦。”
鹿正康盯着盛衍真人,她笑得憨憨的,一个漂亮女人在你面前露出这样不设防的笑容,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弗道子盯着眼前瘦长的白猪,他能感觉到腰椎里卑鄙的火焰,可他又因此痛彻心扉。于是他只是盯着,跪伏着,看着长猪背对着自己的模样,臃肿的脂白让他作呕,又忍不住想去舔舐,就像山羊会舔舐洁白的盐巴一样,一头严肃的狗也会对主人家秘而不宣的猪板油表露莫大的喜爱。
盛衍真人问“你这里能不能许愿神道修士都有这样的手段的。”
鹿正康呆滞无言,他眼前出现的是许多迷离的幻境,一个像青宁子,但不是青宁子,一个清冷的女人站在他面前,看着宫柳一样的姿容,是盛衍真人无疑了,她曾也是非常严肃的一个人。
严肃,但是活泼,她是包裹着火焰的玉色的冰。
盛衍真人说“我不求你别的什么,那对你太难了些,我要求我的两个弟子平平安安,一个叫弗道子,一个叫青宁子,弗道子是师兄,年长些,和我同龄,青宁子是师妹,她是个孩子。”
弗道子围着大餐膝行打转,有那么几个瞬间,弗道子感到巨大的痛苦,现在他终于是平静下来,慢慢欣赏,摆脱自己卑劣又低级的幻想,他笑了笑,吩咐女倌去一旁弹琴。
鹿正康呢喃着“那一年,我也十六岁,她也十六岁。”
盛衍真人皱皱眉,“你不同意啊那你可以走咯,我不留你做客。”
鹿正康听到清亮的剑鸣,他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睡着了。一首词已经结束,女倌又重新躺好在他的臂弯,眼中满是钦慕的柔情。
一切和刚刚穿越时的猜想一样,鹿正康抄了一首好词,然后他就成功白嫖了。
事实就是这样的,好词就是风月从业人员之间的瑞思拜,一首好词,可以让一个妓女身价暴涨。泗阳是一个风流地,多有文人骚客在此流连徘徊,常有各种风月韵事,这其中最少不了的就是书生与名妓的相互成就了。
鹿正康不是书生,他找的也不是名妓,她只有这一首词,以后也当不成名妓,但没事,关键是鹿正康可以白嫖了,让一个身上只有六两碎银的男人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出这个大门。
他与弗道子再次相遇是在晚上了,这时候天还没黑透,可青楼里已经热闹起来了,人一多就不清净,最关键的是,上白班的该回去休息了。
二人相顾一笑,都没有说什么,太了解一个人反倒会降低他可爱的形象,所以他俩就保持了独到而统一的缄默,这是嫖客们的瑞思拜,毕竟,并不是所有时候都适合当同道中人的。
他们在左近的酒楼里用餐,鹿正康没带钱,弗道子却是不缺钱的,然而弗道子却以为鹿正康是个富豪。毕竟暗中掌控了一个人间王朝的修士,怎么可能会没钱呢
怀着对彼此的信任,二人放心得吃着饭。
弗道子毕竟是个人情练达的老江湖,用餐到中途,借口说去方便一下,实则去柜台结了账。
说起方便,鹿正康对自动冲水术的研究已经颇有底气了,有机会可以和好兄弟分享一下。
饭后,吹着清爽舒适的晚风,这两个不正经修道人赶夜路回新月镇。今天的月亮很好。
晚上果然是抵足而眠的,二人躺在一个屋顶,一起盯着星空,印证先前对星辰天道业力的猜想,胡乱瞎谈了些,弗道子与鹿正康约定,哪一天,他们中的谁修成在世真仙,一定去天上看看,或者,两位都修成真仙了,一起去星空遨游。
鹿正康开始说书,当然是讲一些武侠小说,弗道子对凡人的恩怨很感兴趣,所以鹿正康聊古龙,很对看官的胃口。
聊了一段古龙后,鹿正康觉得倦了,便说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二人哈哈大笑。
弗道子用手臂枕着脑袋,同鹿正康讲述自己的过去。
“那一年,我也二十岁,她也二十岁不不不,这个故事不好,我们换一个。最开始啊,我也是一个江湖人,是中陆北部一个叫闫国的剑客,现在那个国家已经破亡,真陷入群雄割据的混乱时代。我本以为成为修士后能结束战争,但成了修士后,我反而不能靠近故土,那里是极天宫的地盘,一个亦正亦邪的门派。慢慢的,我的心思也淡了。”
“我倒是对你修道的那些日子更感兴趣。”
“那好,我慢慢说,我的师父,我,还有我的师妹”
鹿正康轻轻呢喃,青宁子,他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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