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硕少年看着伙伴。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忽然就有些热血沸腾。
“你要做大事?”
“真要做大事,带上我啊!”
“好。”清秀少年回答。
…
三年后。
当初少年已初成年,院试之中拿到了案首,有了秀才身份,乡间有名的神童。
少年在家中,一通院试的朋友带来了一个令人惊愕的消息。
“兀博蛮攻破天阴山防线,大军席卷燕离十六州?”
“应州郡城被屠城?”
他拍案站起,震惊之后胸中充满愤怒。
“兀博蛮残忍血腥,将龙康百姓当猪狗,朝廷无能镇守的大将,也没有哪一支军队能抗衡。”
“燕离十六州内全是平原,没天险可以守,军队也没斗志,整个燕离,要全部失守了。”朋友说道。
他坐在那里,失神半晌。
很快,他眼中重新神光凝聚。
站起来,拿起砚台上的毛笔,他愤而折断。
“牧之,你这是?”朋友不解的问道。
“兀博蛮吞并燕离十六州,我龙康是真的实力不行么?”
“我不觉得!”
“龙康看似积弱,可物产丰富,无论朝廷还是民间都有大量财富,经济活跃……这样的国家,也算弱国?”
“龙康国力不弱,弱的,在勇气上,在人心上!”
他带着义愤说道。
“你想做什么?难道还能参军打仗?”朋友问道。
“参军,那又有何不可?”他回答。
“天下文官那么多,无非就是治理一方调理百姓民生,这样的文官多我文牧之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天下缺的是能将国力化作战力的名将!”
“我文牧之就此弃笔从戎,我便不信,龙康就这么弱,只能任人宰割!”
“终有一天,我要将兀博蛮驱逐,还我龙康河山!”
…
十年时间。
当初的少年,已经二十七岁。
他用十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熟读兵书,在诸多前线将军帐下当过幕僚,一点一滴的积累经验,印证所学。
二十七岁的他,越发内敛,不再像少年时一般锋芒毕露。
兵法和谋略,只是军争之中的一部分。
十年来,他见过的不仅是心中热血和抱负,也见到世间真实复杂的一面。
战士是会怕死的,而且怕死的人很多。
正义凛然,确实也能打仗的将军,却也吃空饷,喝兵血。
有勇气的士兵,一步步的堕落成了兵油子和**。
军营之中也不单纯,一样有勾心斗角,争名夺利。
朝廷对戍边大将的拉拢和防备。
复杂的庙堂斗争,影响军中的方方面面。
一件一件的事,他看在眼里,印在心中。
天下人讲的不是义气也不是理想,而是利益。
很多人看到这些,志向和热血或被浇灭,即便不愿同流合污,只是独善其身,偶尔在睡梦中,才记得当年少年意气。
他一样也看到这一切。
他知道,想完成当年的志向,远比想的要艰难。
可,难就应该放弃么?
“勇气不是不害怕,而是只要觉得正确,难也要做,怕也要做。”
“不是么?”
他自问。
他的目光越加内敛,表情也更是深沉和理性。
…
三十三岁,他在边境多年积累了真正的带兵手腕和能力,并注解兵书,刊印天下,天下大惊,在士林和军中将官之中有了巨大声望。
他遇到了一位人生中最重要的贵人。
贵人乃是天子近人,向龙康天子举荐。
经过考校,调查,他身世清白,所做之事都十分干净漂亮,更有士林声望,天子赏识他,派遣他前往燕离,身份并非一方主帅,是一名副将。
他前往燕离,随身只有一名老仆,和童年玩伴,如今的亲卫铁牛。
…
半年时间,他就在燕离边境军中站稳脚跟。
十几年的勤勉和积累,让他懂得的军中明暗规则比任何人都多,手段更是完备,不到半年,他治军有方,得到主帅信任,平衡了同僚利益,和朝堂保持顺畅沟通……能做的事,他都做了。
他知道自己无法完美,付出的辛苦是别人数倍,并还有一些隐患。
但,真正的重要的事,他都把控得住。
演武场上,他站在营帐前,看着里面操练的士兵。
当年的玩伴,如今的亲卫,改了大名叫牛奔的铁牛,持刀护卫在他身旁。
“铁牛,你看他们,身手弱么?”
他看着演武场中士兵,问道。
铁牛看了一会,摇头。
“不弱。”
“龙康军饷给的挺足的,吃的也不差,教授的军中杀法掌握的也还行,不能说弱。”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仗总打不赢?”他问道。
铁牛想了半天。
“我不知道,是兀博蛮的军队太强了?”
他摇头。
“不是他们弱,而是他们从心里,就不信自己能打赢。”
“兀博蛮军队很强,这是事实,而龙康的军队也并不弱,可每战必输。”
“他们不是输在身体不够壮,而是心上。”
“兀博蛮人一来,只要狼牙箭破空声一响,这群士兵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逃跑,已经成了习惯了。”
铁牛听了,想说句反驳的话,可想了想,将军他说的是实情。
“那怎么办?”铁牛问道。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他微微摇头。
不过片刻后,他忽然笑了笑,道:“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将军,您不要开我玩笑,我等您说办法呢!”铁牛有些着急,问道。
他微笑,说道:“办法也很简单。”
“多赢几次,就好了。”
“这?”铁牛瞪大眼睛,不知道这样习惯失败和逃跑的军队,怎么能赢?
…
三十四岁。
他带领燕离军队,设伏围杀兀博蛮大都尉什古乃,斩兀博蛮一千二百人,己方伤亡不过三百。
此战战果,天下震惊!
龙康面对兀博蛮,已经十几年没打过一场胜仗了。
但凡冲突,总是龙康在输。
朝廷中,甚至有了兀博蛮决不可敌的传言。
他斩了兀博蛮大都督什古乃,杀敌一千二百人,自身伤亡不足三百,战报传入朝廷,竟然没人敢信,就连皇帝都将信将疑,连续派遣了七次信使核实战报。
确认真实后,龙康朝堂上,弹冠而庆。
他直接位升三级,成为燕离军中第二人。
天下都说,他是星宿下凡,扭转龙康国运而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这一次大胜,付出的代价有多少。
为等这个机会,他等了整整一年。
他每日看着浩如烟海的情报,从中反复对比推敲,找到可靠可信的内容。
他搜索任何任何一点有关敌军大将的消息,哪怕是饮食习惯都不放过。
他踏遍了所有可能交战的地形,双脚十几次丈量战场,数次遭遇兀博蛮骑兵。
他拟定可能出现的情况,每种情况的推演有十几种乃至数十种情况,筹划应对,做到烂熟于胸。
他对自身所带士兵,士气,饮食,军中情绪,全部掌控,不肯放过一星半点。
这一年,他错过了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他错过了妹妹出嫁。
女儿三岁了,他只见过一面。
但他等来了机会。
当时机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是算过无数次,用的并不是什么奇谋巧计,就用他所知晓的一切,将敌人分隔,然后用绝对兵力优势打过去。
杀敌一千二,不过是用四千大军,连续碾压对手三百人队四次而已。
说起来确实很简单,但做起来有多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还记得全歼兀博蛮第一个三百人队后,龙康士兵脸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赢了?
竟然真打赢了?
看到那些士兵兴奋又有些茫然的表情的时候,他知道。
勇气的种子已经种了进去。
…
三十五岁。
燕离戍边主帅病故。
临终前,主帅呕血上书,推荐他做燕离主帅。
“天下若仅有一人可以收复燕离十六州,那只能是文牧之!”主帅临终上表。
朝廷应允。
他成了燕离主帅。
燕离别的将军不服?
不用管,能打赢兀博蛮,他们就服了。
…
他四十五岁。
燕离十六州收回十二州。
兀博蛮人说他战法随机应变,机巧百出,无从琢磨,无法测度。
燕离军中把他奉为军神。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神。
他也没那么多奇思妙想,奇谋巧计。
他赢的所有仗,用的方法都和第一次胜利一模一样。
用用各种方式造就局部绝对优势,消灭劣势敌人,不出现机会就等,绝不乱出手。
平时用敌人几倍的时间和精力,放在重要的事上。
练兵上,比敌人用心一点。
情报上,比敌人用心一点。
地形勘探上,比敌人用心一点。
和朝廷的关系维系,在军纪也廉洁上,在论功行赏上,在体恤士卒上,在自我克制上,在实力计算上,在把握时机上……
所有决策,都做得正确一点,所有细微方面,做得比敌人强一点,
然后交给时间。
一点点的优势,在时间的加持下,最终汇聚成的力量,却是排山倒海,所向披靡!
这条路其实不难想到,可是却少有人走,龙康没人走,兀博蛮的纥石烈也没有走。
因为真走下来太难了,哪有说说那么简单?
但,他走下来了。
他此时最忧心的,是时间。
物资,龙康不缺,可以找朝廷要。
人?龙康最不缺的就是人。
人,钱,物,他都不缺。
可时间,却是对谁都一样,只有那么多。
他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有那么多时间,贯彻他的志向,收复燕离。
…
四十七岁。
盛军山,螟蛉岭。
武尊古赞迎面冲来,一个个龙康江湖人倒在古赞脚下。
“纥石烈的后手,原来是武尊古赞。”
他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知道,今天,可能会死在这里。
可他心中并无畏惧。
十七岁弃笔从戎,至今三十年。
他这三十年,没有一时一刻荒废。
即便今天战死在这里,现在的文家军,也不是当年那听见狼牙箭响转身就逃的燕离军了。
他清楚身死之后,文家军会短暂慌乱。
可能有些人,会失去勇气。
但那不重要。
他已经将勇气的种子种入很多人心中。
就像是童年,母亲将那颗种子种入他的心中一样。
只要有一人用勇气点燃,那必定烈火燎原。
武尊古赞冲到他的面前,一掌打向他的额头。
看着越来越近的一掌,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童年时的记忆,考上案首时候的踌躇满志,军中幕僚生涯见到的军中百态,新婚时对注定会付出牺牲的妻子的歉意,得知女儿降生时候的喜悦,看着母亲白发时的哀伤。
对那些战死的士兵悲悯。
“今天就是我的死期。”
“死并没有想象中可怕。”
“我即便死了,也会有人沿着我的道路走下去。”
“只是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看到收服燕离十六州了。”
他想。
然后,天地便进入黑暗。
……
方泽恍惚一阵。
“袁大侠?”
文老夫人正看着他。
方泽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刚才经历文牧之的一生,却比之前的经历要丰富,厚重许多。
看其一生,不愧是位英雄。
同时,方泽也觉得从文牧之行事之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方泽感觉一下神魂,惊讶的发现,这次精神经历,带给他的神魂增长,比袁也和丁永加起来还要多。
方泽看向文老夫人。
“刚才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文将军为龙康,牺牲了很多。”
他道。
文老夫人听了,心中微微颤抖。
她闭目一会,调整好心神。
“青梅。”
一边的丫鬟,连忙走出,同时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文老夫人接过,递给方泽。
“这是?”
方泽看着这本有些年月的册子,问道。
“这是当年外子先祖,留下的物件。”
“据说对江湖中人,有大用。”
“只是文家后人无人能参透。”
“牧之只给我留下一个孙女,这册子传也不知道传给谁,袁大侠为我儿做了这么多,这本册子,就转赠給袁大侠,略表谢意了。”
方泽微微点头,也没拒绝。
看了一眼,册子名为《密藏宝录》,倒是不知道是什么武道流派。
他将册子收好。
“文老夫人,此事已了,袁某另有事,就不在此地停留了。”
“就此告辞,文老夫人保重。”
“好。”文老夫人点头。
方泽拱手,转身离去。
“袁前辈,请等一下!”
刚才一直跟在方泽身后的华子荣,连忙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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