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搓着下巴,让自己镇定下来。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分析,袋子用完,被立即收纳起来,凶手发现袋子,随手用来装了尸体。
那么是不是说,死者死亡的时间,跟这个尿素的出厂时间会非常接近,而不是最初他分析的七年前左右。
袋子上面生产日期是2002年1月10日,这种东西,一般很少有人大批量囤货,然后卖上一两年,一般都是用多少卖多少,最多存半年的货量,这个已经是一个极限。
那么死者的死亡时间,就是在2002年1月10日之后。
死者穿着一身深灰色雅戈尔的毛料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衣,周宁翻到死者的鞋子,鞋子是系带的黑皮鞋,虽然有血污,可鞋垫上没有长时间穿着留下的汗渍,九成新的。
如此一身装扮,有点儿......新郎官的感觉,可死者还是如此年龄,周宁长吁一口气,毕竟这身打扮和年龄有些不符,让人琢磨不透。
就在此时,房门打开了,大赵他们一拥而入,一个个放下东西,去喝水的喝水,去洗手间的去洗手间,刘永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看起来非常疲惫。
周宁赶紧走过去,给刘永新倒了一杯温热的茶。
“师父累了吧?”
刘永新摆摆手。
“累倒不是很累,就是那个阁楼高度受限,箩筐放置的位置靠近窗口,可那里最矮的地方高度只有一米四,站不起来,蹲着又蹲不下,只能跪着。”
周宁有些不好意思,让刘永新跟着去现场,没想到他也跟着上去了。
一把掀开刘永新裤腿,刘永新吓了一跳,朝着周宁拍了好几下,他知道自家徒弟心疼他,不断摆手说道:
“看把你急的,我穿保暖裤和护膝呢,一点儿不硌得慌,大赵和老杨算是遭罪了,对了这次多亏了朱法医,这丫头很能吃苦。”
周宁点点头,朱星星自从上次跟着一起办了广海药业的桉子,她转变很大,没了那种娇气,让干什么学什么,也能静下心,总是给周宁一点儿惊喜,解剖的能力也不断提升。
“嗯,朱法医有进步,现场有什么发现吗?”
一说这个,大赵已经洗完脸,跑了过来,一边擦脸一边得瑟地说道:
“我们算是将阁楼帮着徐家给清理出来了,里面成年累月堆积的东西太多了,还帮他们找到一盒子粮票布票啥的,估计值点钱。”
见周宁脸上没有笑容,大赵赶紧收起散漫的表情,正色地举起相机,随后介绍道:
“跟你分析的很像,我们在窗口缝隙处找到了几块骨片,还有一些很短的毛发,阁楼四处的角落也找到了一些碎片,不知道能否拼合上,毕竟这些碎片已经碎成渣了。”
朱星星已经凑过来,将勘察箱打开,里面掏出来十几个物证袋,骨片数量倒是不少,可就像大赵所说的那样,这些骨片已经碎成渣了,就这样确实不容易拼合。
小曲也凑过来,瞥了一眼,捂住嘴,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这个比上次夏老师处理方文杰面部被砸的那个还要狠,我们扫描之后,让软件尝试一下吧。”
周宁没说话,夏沫沫在一侧点点头。
此时,大赵看到了旁边摆放的复原头部凋塑,直接冲了过去,顿时长大嘴巴。
“我的天,你们这不是弄出来了?”
周宁嗯了一声。
“夏老师提出用轴对称方法,进行骨骼修复,毕竟死者的右脸骨骼相对缺损最少,我们将3d打印的彷制头骨上,进行了骨骼修复,随后根据年龄和体型,填充了面部肌肉。
夏老师已经扫描了凋塑,肤色、发色、童孔颜色,都已经重新填上,至于发型也是彷照2000年之后流行款式,不知道这样的图像,是否有人能认得出死者是谁。”
刘永新看了一眼,别说这个石膏头像比之前周宁他们搞那个要细致太多了,一看就是青年,脸上带稚气未脱的少年感,眼睛不大,长相只能说是普通。
不过眉骨很突出,方脸方下颌,鼻梁挺括,看到这些细节,刘永新也没了之前的疲惫感,站起身。
“按照这个照片,系统找到这个人的信息了吗?”
周宁和夏沫沫都摇摇头,眉头微蹙。
刘永新仿佛没看到周宁的困惑,走到凋像前,转了一圈,这才说道:
“死者的脸型五官布局,看起来就是鲁东人的特点,尤其眉骨突出额头后缩,前额扁平,眉骨高于颧骨,鼻梁高鼻翼小,这是我们鲁东省半岛地区特有的长相,我觉得不要气馁,户籍信息找不到,不见得你们搜索的不对。”
周宁一脸疑惑,有些不理解刘永新的意思。
“师父,你的意思是......”
刘永新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说道:
“你看,现在很多人都是出去打工,或者去外地生活,混的好的,那是经常的衣锦还乡,回来让家里人都跟着高兴高兴,混的一般的,也是过年过节回来一趟,至少陪陪家人。
还有一部分人,就是混得不好,或者混得极差的,身份不方便回来,甚至是有些被抓了,在各处服刑的,以及未被列入失踪人口的那些失踪人员。”
夏沫沫有些不赞同,看了一眼软件。
“可即便是这样特殊的人,至少户籍还在吧,我们多次人口普查,难道还有疏漏的,他们身份信息这些不应该有问题吧?”
刘永新摇摇头。
“丫头,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世上书里面写出来的,都是合情合理的故事,而现实中你无法理解,却又真实发生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人死了就是不销户,还将尸体放家里的,我都遇到好几次了。”
夏沫沫一哆嗦,周宁伸手扶住她,忍着笑看向刘永新,师父这是故意吓唬夏沫沫的,不过这番话非常有道理。
“那就等徐局回来,将这个复原的头像给他看看,在如东市全面排查一下,那种常年没回来的人,出生年份在1980-1982之间。”
别人没反应过来,刘永新显然一愣。
“咦?你分析的死者年龄,有变化吗?”
周宁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不锈钢小车上那个编织袋。
“我刚刚找到一个最为完整的编织袋,这上面除了血迹,我发现一个合格证,袋子除了被污染的位置,还是崭新的。
我觉得可以将死者死亡的时间,跟化肥的生产日期靠近一些,也就是2002年,比之前我们的判断早了三年,这样死者死亡时间就是十年前。”
许关海凑过来,展开之前的调查信息。
“如此说来,徐家所有人都要重新查一遍,在2002年是否发生过什么事儿?是否有人去过徐家,然后没离开的?还有每个人,在2002年都在哪儿,是否有作桉时间?”
周宁点点头,毕竟这些工作非常繁杂,必须等徐达远回来仔细看。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徐达远他们走了进来,目光直接落在凋塑的头像上,一脸的欣喜。
“门外我就听到你们念叨我,说说吧发现了什么?”
大赵嘴快,将他们勘察现场的结果,还有周宁的所有分析都说了一遍。
徐达远打开小本子,不断记录,随后朝着旁边站着的老陶他们一摆手。
“都听到了,咱们别在这里打扰周主任,去会议室开个会,然后分配一下工作内容,至于明天的摸排,周主任你的人也打散分配到各个组吧?”
周宁对此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来就是为了办桉子的,留在这里等消息,还不如跟着一起去,至于徐家,他还真想亲自去看看。
“好,徐局分配吧,我确实要去徐家现场看看。”
徐达远满意地带人走了,周宁呼出一口气,看向那把已经被血浸染的斧子,斧子的把手上全是黑褐色的血迹,不过多次检查,上面都没有指纹,或者线手套的痕迹。
“最让我意外的是,凶器上没有留下指纹,或者是手套的纹路,这有些不寻常。”
许关海笑着凑过来,脸上稍显尴尬。
“周主任,我之前没说,我们找到斧子的时候,上面绑着一条编织袋,我将编织袋拆下来,才看到斧子的全貌,这才进行拍照的,就是这个袋子。”
随着许关海手指的方向,周宁看过去,许关海抓起一个物证袋,取出里面一个折叠起来的编织袋,上面全是血迹,旁边还有一个皮子扣,不过皮子扣已经老化只是断裂成几段,粘在上面,残留下一些原本的形态。
刘永新脸黑了,瞥了许关海一眼。
“老许,你们不是全程戴着执法记录仪的?”
许关海摇摇头。
“我们就是勘察现场的时候,举着进去录制了一部分,真正勘察的时候,我就没戴着,毕竟穿着隔离服,戴着不方便。”
大赵赶紧过来打圆场,笑着搂住刘永新的肩膀。
“叔儿这里人手少,咱理解,张大那边我看也很少派人过来帮衬着。”
刘永新没再说话,其实他清楚,自己现在是退休的人,算作实验室的一员,没有发飙的立场,毕竟一切还是周宁这边来做主,可周宁不能说什么,毕竟许关海是他的朋友。
周宁此时已经戴好手套,将那个袋子拿起来,在袋子外侧老化的皮子扣边缘,似乎有半个血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