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印上下瞧了瞧,指着楚天云,回头和玉澜公主、陈烈说道:“看见没?!就这眼神儿!”
许印“啪”地把门关上,像是被雷电劈了屁股,一下蹦起老高,满屋子找别的出口。
楚天云本来想打个招呼,词儿都想好了,刚要张嘴,哪知道许印这门关得这么利索?!
楚天云好生尴尬,安慰自己道:“这少年,果真与众不同!”
屋子里,陈烈好歹把许印扯住了,劝道:“你慌个耗子毛?人家是来做客,又不是来宰你的!”
“这厮绝对是来寻我晦气的!”许印挣扎着说道:“我的修为只有太初境界,这厮一眼全都看透了,好大的威压压在我头顶!八成是想弄死我!”
玉澜公主皱着眉头,上前扯住许印耳朵,问道:“啥玩意是太初境界?”
许印被扯得直咧嘴,这时敲门声传来,三人齐齐瞧过去,玉澜公主说道:“先答对好眼前事,回头我再收拾你。”
玉澜公主上下整理端庄,向房门移步。许印借机挣脱,躲在了床头旮旯,陈烈左瞧右瞧,不知道自己是该随着玉澜公主去迎接客人还是帮着许印逃跑,于是去问蹲在旮旯的许印:“是不是大鹅没给人家炖,人急眼了?”
“滚!”
玉澜公主回头瞧了一眼二人,淡定地打开了房门。
门口的楚天云仍在微笑等待。
玉澜公主双手交叉胸前,手指搭肩,躬身拘谨施了礼节。楚天云毕竟身份年纪皆高出不少,只右臂抚在胸口,指搭左肩,回礼相应。
玉澜公主轻轻一笑相谢,为何?虽然玉澜公主身为皇室贵族,身份超然,但楚天云更是九州大陆皆要崇敬的至上大师。如此人物,莫说是伏波国,便是在天泽国、雪国,皇帝见面也要先施礼数、以表尊敬,而普通皇族,却是上前行礼问候的资格也要看机缘,更莫说得到人家的回礼。
“尊敬的至上大师,请恕玉澜方才怠慢,可否屈尊入内,饮些清茶,吩咐来意?”玉澜公主一时间端庄肃仪,让身请入。
“多谢玉澜公主。”楚天云点点头。
二人来到房中桌前,楚天云坐好,又请玉澜公主坐在对面,而后说明来意:原来,修士自修习法术开始,经年累月、穷尽苦功,达至上大师级别,则面临着最难突破的一道关卡:亚圣。如何突破至亚圣,历来无一定之规,全要看个人领悟、个人机缘。楚天云虽然看着是四十岁年纪,可真是年龄已经七十有余,他卡在这至上大师级别已经十八年,始终看不见突破之路。楚天云想,既然在领悟上太过艰难,不如游历天下寻找机缘,今日也是巧合,他路过陈家时,见两家争执,心闲瞧个热闹,竟不料瞧见许印手段奥妙,又听了许印高论,隐约似见一缕曙光,于是现身陈家,想与许印好好谈上一谈。
“原来如此!”玉澜公主心里轻松不少,微笑转头,冲着床头唤道:“陈寂哥哥!还不出来拜见至上大师?”
许印硬着头皮,从床上下来,瞧了瞧众人,还给自己台阶下,叨咕道:“早睡早起身体好,还想睡一觉来着……”
许印走向桌前,楚天云竟忙站起身,玉澜公主见状,亦站起身来。
许印双手交叉,正待施礼,却不料楚天云丝毫未慢,以双臂交叉之礼回敬。许印眉头一皱:这……
许印懂得,在这九州大陆,晚辈向长辈施礼,当用双手,而长辈若愿回礼,只须一手……楚天云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尊重?许印抬眼再看楚天云时,那分威压、犀利已然不见,楚天云眼中更多的时热烈、期许和真诚!
“至上大师如此礼遇,陈寂不敢受。”许印礼罢,说道:“至上大师有什么吩咐,尽管明言,小子能做到的,必不推辞。”
“如此甚好!”楚天云大喜,却自降身份,谦虚说道:“楚某此来有事相求,愿小兄弟能与楚某好生畅谈一番,以解楚某心中疑惑。”
“至上大师但言无妨。”
“他正经起来,怎么看着这么别扭?”玉澜公主在陈烈耳边嘀咕道。
“嗯……”陈烈摸摸下巴,小声回道:“这厮,不正经的时候基本上没好事,正经的时候,绝对没好事……”
许印都听得到二人嘀咕,楚天云又如何听不见,只是楚天云笑而不语,许印却脸上挂不住,说道:“屋中憋闷,请至上大师移步院中小坐,如何?”
楚天云点点头,二人来在院中石桌旁落座,许印吱唤陈烈去备了茶水,便等楚天云问话。
玉澜公主一旁站着,瞧着许印瞥了她一眼,隐约得意,心中强忍着踹上一脚的冲动。
“小友。”楚天云说道:“方才与陆镇山比斗时,小友曾说,天地初开、方现阴阳!合则混沌,分则正衍!当做何解?”
许印心中奇怪,按说这楚天云是至上大师修为,对天地万物的理解必然高人一等,如何这样粗浅认知,还要请教?
许印皱眉问道:“至上大师可知何为‘道’?”
“万千通途,来去不息者,为道。”楚天云说道。
“非也。”许印摇摇头,说道:“所谓道,非是指脚下道路。”
楚天云也是皱眉,当即请教。许印合计合计,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先搬出了师父当初让背诵的《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二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陈烈端着茶水,给楚天云呈上。楚天云却眉头极深,低头思索,无暇饮用。
许印背了一通《道德经》,见楚天云始终没有半点恍然,于是停止背诵,说道:“不见外物,方得本源,得见外物,以思道在……”
楚天云抬头,疑惑地看着许印,仍不做声。玉澜公主却隐约有得,说道:“陈寂哥哥是否在说,天地万物,虽缤纷各异,然皆一个‘道’字所化……”
楚天云双目终现光泽,隐约惊喜地看着玉澜公主,说道:“公主不妨言之详细!”
玉澜公主既惊又喜,平复一番,说道:“玉澜方才是想,凡我九州大陆修习者,皆精通一脉元素之力,或精通两种元素之力,穷尽苦功,则是要领悟元素之力妙处,譬如将一薄饼撕开、撕碎,仔细钻研,以求懂得其中每一颗粒的奥妙,然而愈是如此,愈忘记薄饼本身,更忘记了薄饼之外的院落房屋、山川大河、天地日月……”
楚云天恍惚所得,惊讶地点点头:“没错、没错,我们苦修法术,是将元素之力、运用之法精微到了极致妙处,却无暇思考元素本源,无心思考天地奥妙……”
许印点点头,他未精研法术,却也从二人对话中了解,九州大陆的法术与他之前所学道法武功乃是背道而驰,许印起身,在院中拾起一块砖头,掰下一角,俯身勾勒了一副太极图。而后回身说道:“至上大师,玉澜公主,不论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毒、咒,皆世间万物之表象也,是天地初生之时便有么?”
许印摇摇头,道:“天地生时,混沌无垠。天地初开,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天地乃分。而后有日月之行、寒暑之易,四季乃见;再生风霜雨雪,长山河草木,究其至理,仍不过阴阳消长、变化之功也。”
许印指了指太极图中阴阳鱼,说道:“此为太极,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许印又俯身画上八卦阴阳爻,指着说道:“天地万物,皆为阴阳所化,此爻为阳,此爻为阴,眼前八个卦象,即天、地、风、雷、水、火、山、泽……”
玉澜公主疑惑,指着离卦,问道:“火乃至阳,为什么中间是俩短的?”
许印摊手,答道:“我只粗懂,别问那么详细,我解释不了。”
玉澜公主脸色发黑。
楚云天却更想知道其中奥妙,于是问道:“小友见谅……敢问小友是从何处知晓阴阳八卦之说?若有书籍,可否皆楚某瞧上一瞧?”
许印耸耸肩,说道:“书籍原本也是有,只是却不在这里……”
“那在何处?”楚云天急问。
“在我师父那里。”许印说道:“还不止这些,乌央乌央一堆书,我记着的只是其中一点点罢了。”说起这事,许印便想起当年抄书之事,好个头疼。
“师父?”楚云天奇怪喃喃,这时又显着玉澜公主了,玉澜公主答道:“就是老师的意思,陈寂哥哥说,之所以叫师父,是因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叫师父。”
“原来如此……”楚天云心中五味杂陈,起身说道:“想必小友老师定是当世圣人……可叹我周游九州,无缘得见,小友可否为楚某引荐一番,好教楚某当面请教,聆听教诲。”
“我也想我师父……”许印长长一叹,说道:“可我也不知道师父在哪里,怎么才能回到师父身边……”
“要不,你再被宝鼎劈一遍?”玉澜公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