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是伏波国中的大族,不止有西面矿脉生意,还有东面的药草生意。可陈家在伏波国渊源极深,可不止是商人家族这么简单。陈家原本是伏波国重臣之后,祖辈解甲归田后做起了生意,但背后仍倚仗皇族撑腰,为皇族办事。所以无论是西面与离丘国有些摩擦也好,还是与东面秦桑国争执也罢,大都不算什么大事,一旦与别国商人、家族打起来,大不了就退回国内,任再大势力,也不能在伏波国中把陈家怎么样。
皇族为什么这么帮衬陈家?说归到底,陈家也是为伏波国争取更多资源,毕竟当朝重臣牵连甚多,有些明抢豪夺、暗里攫取的事不好作,陈家卸了官职,就没什么忌讳了,这些周边国家的商人心里明镜儿一般。
前些日,不就是陈家在西面矿里挖出了足纯赤金,立刻就献给了皇室,才出了许印这事?
九州大陆也不像大宋那样君臣之别甚重,皇室与国内诸个大族之间的关系,好比是一个大族和数个附庸小族之间的关系一样,没那么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规矩。陈家的族长陈封还明白一件事:皇室扶植他做生意,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也是要他制衡其他几个大族,维系好国内的基础资源,防备有其他大族为了逐利,暗里通联别国,倒卖本国利益,甚至背叛。
这时的陈封正在盘算着西面赤金矿脉的冲突事,忽闻听族人来报,说儿子陈寂醒了,陈封急急忙忙赶到许印房中,对着许印上看下瞧,一时又喜又惊,双目竟然含眼泪。许印只怕被人瞧出破绽,到时一身的罗乱不知道怎么处理,便勉强做戏,尽量配合。好不容易答对完面前的“父亲”,母亲又要把着手问长问短,要看“儿子”清醒点儿没,好在许印对大陆事、国家事、家族事已经知晓了大概,总算没出纰漏。
母亲如释重负,更哭得梨花带雨。许印心里别扭:“这是咋的?是嫌弃我之前是个傻子,还是发愁我现在不傻了?”
陈烈也瞧在眼里,一旁偷着乐。
许印咬牙,白了陈烈一眼,再瞧眼前“母亲”,许印心里叹道:“得!在弄明白这些事儿前,我就得装好这个陈寂了。”
大堂中这一幕,持续了半个时辰,终于各自回去休息。陈封特意叮嘱家人,要好生照顾好陈寂,在身体调养好之前,绝不准私自出门。
“这特么怎么办?”许印回到房中,因为心中实在焦急要看那宝鼎,屁股上像长了火疖子,没一刻能坐住。
身边一直站着俩丫鬟等待吩咐。虽然是贴身伺候人的,可许印却总觉得这俩丫鬟是专门儿来盯着他的,无论他走到哪,丫鬟都会跟到哪,时不时还要劝:“少爷!别累着身子!少爷、该休息了!”
就这样,许印在家中闲逛了一天,实在憋不出个计策逃出去。正郁闷时,门外又听胖子陈烈大喊:“大侄儿!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陈烈晃荡着一身赘肉进来,手里捧着个掐金镀银的小盒,欢喜道:“瞧瞧!这是离丘国商人贩卖的宝物!绝对罕见!”
许印接在手中,左瞧瞧、又看看,拧了拧、掀了掀,实在打不开,也不知道什么用处。陈烈贼笑着拿回手中,鄙夷地说道:“你这傻货,可别掰坏了!”
陈烈拿在手中,念了几句法咒,手指尖儿凝聚了一小团火光。陈烈将那火光按入宝盒上面的红色宝石中,那红色宝石立刻亮了起来。
“灯笼?有什么稀奇的?”许印猜罢,伸手要去拿,陈烈却又贼笑,将那红色宝石往下一按,那发着光的红色宝石竟被按在了宝盒中,微光散漫出来,十分好看。
许印接在手中,撇嘴说道:“说到底不也就是个漂亮灯笼?有啥稀奇的?”
“你往那亮处里边瞧!”陈烈话说一半儿,表情实在猥琐得紧。
许印将信将疑,眯了一只眼,望里面瞧去,登时惊呼:“卧槽!”
陈烈哈哈大笑。
“竟有这样玩意儿!”许印惊喜,忍不住又去瞧,奶奶的,竟然每个宝石孔看进去都不一样!许印直将留个面上的二十四块小宝石瞧了个遍,忍不住舔了舔口水,心中激动:“好看、好看!”
许印翻来覆去瞧了个过瘾,再抬眼看猥琐的陈烈,心道:“怪不得你特么叫陈烈!你特么和我小师叔一个浪荡样儿!小师叔陈烈给我看的,不过是白纸黑墨手绘的春宫图,你特么给我瞧的,画片儿里的竟然跟真人一模一样!”
陈烈瞧着许印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嘿嘿直乐。这倒把许印给乐急眼了,许印坏心又冒了出来:“特么的,一看你就想起了小师叔,不坑你坑谁?!”
许印想罢,立刻换了颜色,一脸正气就要发火,可又实在舍不得去砸宝盒,便愤怒地掌拍桌子,斥道:“好你个不正经的!”
陈烈一懵,那俩丫鬟也吓了一跳。
许印站起身来,一指陈烈,义正言辞地喝道:“吾辈自幼苦读圣贤书,知仁义礼信,知德行操守,如何敢做出这等违背侠义、违背道德之事!好个不知廉耻!”
“你说啥?”这九州大陆哪来的什么仁义礼信之说,陈烈听了个糊涂。
“哼!还不知悔改!”许印将宝盒递与身后两个丫鬟,说道:“你们来瞧瞧!看我训斥他,对不对!”
两个丫鬟不明所以,狐疑着往宝盒里瞧,可只瞧了一眼,便都羞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忙将宝盒放在桌上,不敢再碰。
许印朗声说道:“我陈家在伏波国也是大大有名,谁不景仰?怎么就有你这样不正经的!”
“你又抽什么疯?小点儿声!!”陈烈隐隐慌张,瞧了瞧外面院子。这等物件儿确实不好见人,让长辈知道了,不止要罚没,弄不好还要禁足遭罪。陈烈看了看外面,忽地觉得不对劲:他与陈寂是什么关系?虽然差着辈分儿,但从小一起长大,好事儿、坏事儿都一起干,他啥时候变得这样正义凛然?哪次坏主意不是这个王八蛋出的?这是特么肯定是抽风了!
陈烈还在发愣,许印早就上前揪起陈烈衣服,拽着他就要出门,口中还斥道:“你既然是我小叔,我治不了你,便和我一同去见父亲!”
“别!别!”陈烈有点把握不准遭了宝鼎劈的“陈寂”,马上张口求饶,可陈烈哪拗得过一门儿心思坑人的许印?被许印三拽两拽,便拽出门儿去。
俩丫鬟也要跟着出门此后,许印回头吩咐道:“那宝盒还在桌上,实在不好先拿给父亲去瞧,宝盒放在那,给我看好!”
一个丫鬟怯生生应了一声,本来刚褪下去的一脸绯红这时又爬到了耳根。另一个丫鬟还要跟着服侍,许印却道:“你也去看着宝盒!你们二人相互监督,谁都不许再碰!”
许印支开了两个丫鬟,拉着陈烈便往父亲那处走。
陈烈也怕挨训被罚,一路上好个求饶,直到脸色都慌了,许印还要三番五次吓他。终于,陈烈求道:“我遭雷劈的好侄儿!你饶了我吧,你只管说,你想要什么、想干什么,我绝不推辞!”
“你特么才遭雷劈!”许印见时机到了,终于松口,说道:“那好罢,这次便饶了你,但是你要带我去寻那卖春光宝盒的,我要和他好好计较计较!”
“妥!妥!”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你想找就去找,陈烈想罢,又道:“可你爹不让你出门。”
许印一听,登时又不高兴了,拉起陈烈,就往父亲那处,嚷道:“那好!那就找我爹去!”
陈烈服了软,咬牙说道:“好!只要不去你爹那,你说去哪就去哪!”
许印终于达到了目的,索性就把逃出家门这事全交给了陈烈,这陈家宅院许印哪熟悉?
陈烈将许印带到僻静地方,指着前面高墙,说道:“咱就从这出去,这处墙外也是背道,没啥人在。”
许印瞅了瞅高墙,大概一丈高,这墙能拦住谁?想那时,别说这一丈的墙,就是两丈高、带着栏杆的高台,一纵轻功也就跃上去了。
许印也是心里着急,见四下无人,脚下用力,如离弦之箭,几步助跑到了墙下,纵身一跃……
“嘭!!!”
许印砸在了墙上……不!!许印是烀在了墙上!!!
陈烈看懵了:“我地个乖乖,大侄儿!你这是想撞倒了墙出去?!”
眼见着贴在墙上的许印像一坨烂泥一样慢慢滑落下来。陈烈急忙上前,将撞得头昏眼花的许印抱了起来。许印这时候半边脸青肿,鼻子淌血、嘴角磕破,缓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特么!!我特么内功哪去了!!”
“内功?内功啥玩意儿?”陈烈东瞅瞅、西看看,哪见有什么东西?
许印挣扎着爬起来,这时才清醒许多,内视一番身体,忍不住恨恨骂道:“这特么什么身体?不止筋短肉硬,还特么半点内力也没有!”
再抬头看了看一丈高的墙,这回可真特么妥妥的就是高墙!
许印比量了半天,无论怎么跳,始终还差着一臂长短才能够到墙头。瞅了瞅胖嘟嘟的陈烈,许印倒是想让他搭自己上去,可自己上去了,这肥硕的陈烈怎么办?这重量,许印现在的小身板儿可拽不上去!
陈烈这时候才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忽悠你!咱们俩小时候不都是从这边的狗洞钻出去玩么?”
“狗洞?!”
陈烈点点头,往一旁去,扒开草丛,里面正是一个狗洞。看那大小,陈烈估计勉强能钻过去。只是这狗洞平日里是淌水的用处,上下一圈淤泥,臭烘烘的味道,二人早不是年幼时没深没浅,一时都嫌恶心。
“你先钻!”许印说道。
“为什么我先?”
“我不信这狗洞能出去!”许印说道:“你肯定诓我!我一进去,你就把狗洞堵上,不让我出来,然后喊我爹来,告我一状!看我出丑!”
“你少骗我!”陈烈早有提防:“你当我不知道?你是看我胖,让我先钻,把狗洞的泥巴蹭干净,然后你再钻!”
“做人能不能别这么阴暗?!”
“你就是这么阴暗!”陈烈犟道:“你哪次不比我想的阴暗?!”
“我很真诚!”许印说道:“你这样容易没朋友!”
“我特么是你小叔!做个屁的朋友!”
“小叔儿!”许印立马和颜悦色,他头一次这样去唤陈烈,叫得陈烈也有些不适应,话说就是那个陈寂本人私下里也极少这么称呼过陈烈。许印劝道:“反正这个狗洞,不论谁先钻都得钻过去,你就是在前面钻,又能蹭走多少泥?我钻过去一样也弄一身,多不了你的、少不了我的,到时咱俩谁也别笑话谁不就行了?”
陈烈一听,瞅了瞅狗洞里厚厚的淤泥,觉得也有道理。
“小叔,你先钻,我随后就来。”
陈烈咬咬牙,无论怎么样,总比陈寂翻脸到他爹那告状强,再纠缠一会,陈寂绝对干得出来。反正一起倒霉,还在乎什么多一点少一点?陈烈想到这处,终于深憋一口气,壮士赴死一般,一头向狗洞钻去。
只是陈烈刚钻了一半,就觉得后腰被人重重踩了一脚,那力度着实不小,痛得陈烈“哎呦”一声,转头吸进去不少淤泥腐臭气息,好在他强忍住了,没吐在当场。
围墙并不厚,也就是二尺多宽。陈烈忍痛爬了出去,呲牙咧嘴地站起身,甩了甩手上、身上的烂泥,就等着许印爬出来,准备骂上几句解恨。可低头瞅了半天,哪见许印爬出来?
“你瞅啥呢?”
陈烈顺着声音往上一看,许印这时正骑在墙头上,要往下跳。
“你特么没钻狗洞?!”
许印一脸迷惑,无辜说道:“你傻啊?我踩着你就能上墙,还钻个屁的狗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