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也不必烦恼。若是此事不能收场,就怪绛雪一人好了。”吴绛雪见众人为难,便朗声说道,“是绛雪教导无方,难辞其咎,辜负圣恩,开罪王爷。”
“吴先生,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责。”鲍婧心里很快有了主意,赶紧出声劝吴绛雪不要冲动,“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是这样这样。”鲍婧把自己的想法和几人说了一遍,又说道,“最要紧的,是此事决不能传扬出去。只要所有人三缄其口,那就没问题了。”
“行,这里的太监都是王孝义的手下,都好管束。”毛渊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几位先生自然也不会往外传的。”
林樱也点头表示同意:“那就看黄和娘自己会不会乱说了。”
“那就由我和鲍婧去跟黄和娘说。几位先生辛苦了,这是还没吃饭吧,不如先去用餐。”毛渊明说着,与鲍婧一起往办公室里来找黄和娘。
黄和娘在屋里的椅子上坐着,见二人进来,又开始抽泣。王孝义在一边不停地解劝。
毛渊明先是在王孝义耳边耳语了几句,要他赶紧照做,等王孝义出去之后,便和鲍婧各自拉了椅子,在黄和娘的对面坐下。
“毛先生,你们商量好了吗?总得给我一个交代吧。不然的话,我可真的要去见皇后娘娘当面理论理论了。”黄和娘总算停止了抽泣,瓮声瓮气地问道。
“王妃,克塽的事情,我们差不多都清楚了。”鲍婧先答道,“您别怪我说得直接。今天的事,是克塽无理在先,吴先生教训他,也是为了他好。”
“你……”黄和娘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显得非常恼怒,作势要站起来,“那我这就去和皇后娘娘说。”
“王妃且慢去。您要是现在去了,那我可替您不值。”鲍婧虽然打心里看不上黄和娘母子的骄纵作风,但说话时脸上还是带着职业性的微笑,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黄和娘对“毛利国人”的各种神奇之处多少也是有些敬畏,因此听到鲍婧如此说,便又坐了下来。
“您不如听毛渊明说说吧。”
毛渊明点了点头,也努力微笑着说道:“王妃,本来今天这事,我们也不该插手。只是如今又更要紧的事情,我若是不跟您说,怕将来委屈了克塽少爷。”
“委屈了克塽?”黄和娘不禁皱起了眉头,“毛先生,你有话就请直说吧。”
“好。王妃怕是不知道,朝廷正在商讨,如何追封和祭祀国姓爷。已经有人上奏,说要再追封一个王爵给国姓爷。”
“再追封一个王爵给国姓爷……那克塽他……”黄和娘一下子就明白了毛渊明指的是什么。
“没错。如今克臧是延平郡王世子,克塽少爷最多恩封一个一等护军都尉的世职。国姓爷若是得到不止一个王爵,那么将来王爷身后,就有两个王位可以承袭了。克臧拿了一个,还有一个给谁?”
毛渊明的这个问题,一下子问到黄和娘心里去了。郑经有三个儿子,除了克臧和克塽,还有一个小儿子郑克壆(读作“伯”),才刚刚四岁,是妾室赖氏的儿子。若是在郑克臧之外再选一个儿子继承王位,那就是郑克塽和郑克壆之间的争夺了。但黄和娘一时之间还没有理解两件事的关系,瞪着眼问到:“那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毛渊明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王妃,刚才鲍婧也说了,今天的事情,是克塽少爷无理在先,还掌掴皇长子。王妃要是找皇后娘娘理论,或者请出来王爷,那到时候吴先生说出实情,克塽少爷就是无礼犯上。就算皇后谦让、王爷回护,百官也不会答应,到时候廷议推举世子,怕是都会推选克壆吧。”
“这……”黄和娘这下感受到事情的轻重了,只是嘴上还不愿意轻易放软,“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鲍婧见黄和娘不甚开窍,便继续那话提点她:“王妃,吴先生德才兼备,除了克塽,还教皇长子和克坦读书,一向口碑甚好。今天孩子们之间玩闹有些过了,吴先生也只是对克塽小惩大诫,希望归正克塽的行为。其实,克塽是个好孩子,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王妃回去会好好教训他的,是不是?总不能对外人说,克塽犯了大不敬的罪吧?”
黄和娘总算明白了,闹下去对自己和郑克塽都十分不利,这才怏怏地站起来,说道:“好吧,还是两位想得周全。那就让克塽先跟我回去吧。”
说完,又对着身边的侍女们说道:“你们都听好了,今天的事情不准和任何人说起,否则当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娘娘。”两个侍女自然不敢怠慢,连忙答应。
黄和娘说着,讪讪地带着人走了。
黄和娘前脚走,王孝义后脚急匆匆地冲进了办公室,对着鲍婧说道:“鲍姑娘,您快去后面看看吧,皇后娘娘她……”
“她怎么了?”
“她……”王孝义一脸消化不良,吞吞吐吐地不肯说。
鲍婧大约猜到是今天的事情惊动了皇后,便站了起来说道:“行了,我跟你去。”
王孝义领着鲍婧穿过前院和后院之间的垂花门,到了后院的“寝殿”门口,只听见里面隐隐传出来皇后的哭泣声。
鲍婧连忙问王孝义:“皇上在哪里?”
“皇上每天都在书房午休,这会儿正睡着呢。”王孝义低声说道,“鲍姑娘,今天这事情,奴才我还真怕皇上知道了生气。”
鲍婧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我先进去见皇后吧。”
皇后胡氏在卧房的床沿上坐着,正握着手绢不停地擦眼泪,两个侍女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等看到鲍婧进屋,胡氏立刻站了起来,走过来一把拉住鲍婧的手,说道:“鲍姑娘,你可来了。”
“皇后娘娘,您先别哭了,有话慢慢说。”鲍婧搀扶着皇后,来到桌边坐下。
“鲍姑娘,这皇后我是不想当了,我就想带着和尭、和回乡下去。这里吃的住的再好,总是人家给的,要看人家的眼色。王士元要是喜欢当皇帝,那就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当。我是不想再待了。”胡氏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鲍婧一直觉得胡氏这个人实在是不错,就是有点“村”,都当上皇后了,说话还是这么个风格。低下头笑了笑,又抬起头说道:“皇后娘娘,您别说气话。我知道和尭今天受了委屈,您心疼是应该的。可我刚才已经把事情抚平了,您千万别意气用事。”
“那我还能怎么样?今天郑家的孩子敢打和尭,你让和尭以后怎么再去读书?”胡氏越说越激动,“我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郑家给的,那我不要了还不行吗?我情愿回乡下去种地。”
“别,别啊。”胡氏越是生气,鲍婧越是笑得温柔,“皇后娘娘,孩子之间打闹是常事,吴先生已经教训过郑克塽了。您别急,回头会有交代的。这事情,千万不要惊动皇上才好。”
“那……那我就什么都不做?”
“您别想太多,还是和往常一样,每天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鲍婧说着,又吩咐侍女,“还不快去打一盆水,伺候娘娘洗脸。”
两个侍女慌忙应声而去。
鲍婧又继续劝胡氏:“您别动不动就要回乡下啊。在这里多好,和尭、和能吃好睡好,还有书念。别的不说,吴先生这么好的师傅,别处哪里去请?”
“唉……”胡氏叹了一口气,“鲍姑娘,你说的我自然都明白,只是我还是少不了要提心吊胆。外面在打仗,住在这里还时不时要受人欺凌,这日子也不知道哪天是个头啊。”
鲍婧一把握住了胡氏的手,缓缓地说道:“放心,只要前线打了胜仗,皇上和您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