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渊明许久未见许纬辰,一边走一边问:“老许,这次王爷前来杭州,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驻防城的王府还没有完全竣工,不过王爷已经可以入住了。”许纬辰故意说得比较大声,能让郑经和朱术桂都听到,“宁静王爷安排在巡抚衙门下榻,保证安静舒适。”
“那我们这么多人呢?”
“当然也没问题啦。”许纬辰这次放低了音量,“驻防城里的副都统府,足够我们这么多人住了。”
“对了,绍宽他们还没回来吗?”毛渊明发现来迎接郑经的穿越者其实并不多。
“是啊,他们都还在嘉兴军前,准备下一步的行动。苏南的形势变化很大,回头跟你细说。”
“许先生,克臧也不在城里么?”郑经发现,前来迎接自己的队伍中,并没有郑克臧的影子。
许纬辰见郑经问起,连忙答道:“王爷,世孙正在嘉兴军前坐镇,暂时不能前来恭迎王爷。”
“这小子,没给项先生添麻烦吧?”
“王爷说笑了,世孙天纵英才,于军中事务极有天赋,已经立了不少功勋了。”
“哦?”郑经听完笑了笑,没有再问。
一行人进了城里,常镇业引着朱术桂到巡抚衙门安顿。本来田逢吉住在巡抚衙门里养病,半年来已经有了起色,基本可以行动自如,许纬辰为了迎接郑经和朱术桂,便清理了驻防城内一处佐领的宅子,请田逢吉搬过去继续休养,巡抚衙门装饰一新之后,恭候朱术桂的光临。
郑经被小车推着直到驻防城内的王府门前。王府是用原来杭州将军府改造的,原来是两进的宅邸,前面办公后面住人。杨贤和唐云沛的设计,利用将军府作为王府的中路,除了改建了府门加宽加高提高规制之外,主要是向后加建了两进,在第三进向两侧稍微延伸,修建东西三所,作为女眷的居处,第四进则是王府花园。而东、西路的仪卫司、长史司等建筑还在建造之中,尚未竣工。
这样的设计相比明朝亲王、郡王府的规制,当然要逊色不少,但限于客观条件,暂时也只能如此。更何况,郑经自己也表过态,不追求王府的奢华。
等郑经到达之后,久候多时的杨贤下令府门大开,恭迎郑经入住。郑经惊讶地发现,王府中处处都有无障碍的坡道设计,自己的四轮车可以畅通无阻,不禁赞叹唐云沛的巧妙用意,心中暗暗猜想,在穿越者本来的时代,这或许是常态。
进府之后,郑经在由将军府议事厅改造的承运殿里升座,接受百官敬贺。许纬辰把杭州的清廷降官一一介绍给郑经,同时也让毛渊明也认识一下。郑经自然是嘉言抚慰,并且分别给予赏赐。
行礼已毕,众官散去,穿越者们又陪着郑经到后面寝宫。杨贤将府内建筑格局详细讲给王守礼听,王守礼便指挥着小太监分们送女眷们到各所休息,船上的一切应用之物来不及卸下,好在王鼎和唐云沛早有准备,各所的布置都是杭州能买到的最顶级物件,自然能让这些久在东宁没见过世面的妃嫔们眼睛发亮。
郑经身体本来就不好,舟车劳顿了好几天,早早用了晚膳,由王守礼伺候着歇下。
毛渊明和一众穿越者来到杭州,自然要安排晚宴欢迎。吃了几道菜之后,毛渊明便忍不住又问:“军前的形势到底怎么样啊?”
“大有进展。”许纬辰答道,“绍宽他们本打算休养到正月之后出兵松江,没想到苏州江苏巡抚衙门有两个游击,一个叫胡定邦一个叫毛玉,趁元宵节放灯之际,在苏州城里四处放火,起事响应我军,杀了江苏巡抚玛祜和苏州知府高晫。”
“后来呢?”
“后来,固山贝子傅喇塔调动城外驻扎的满军进城搜剿镇压,胡定邦战死,毛玉带着几十人逃出,到嘉兴投奔了绍宽。”
毛渊明听完,不禁叹了一口气,不止是因为可惜胡定邦和毛玉功败垂成,也担心江南第一繁华的苏州城或许会毁于祝融之灾,毕竟自己就是个苏州人。
“因此,绍宽他们决定,改变原计划,直接进攻苏州。”许纬辰继续说道。
“为什么?”
“一来,苏州刚刚经历变故,防守的兵力损失不少;二来,胡定邦和毛玉起事,也说明一件事,现在清军人心浮动,战斗意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差。”
“那进展如何?”
“进展不错。绍宽在吴江县与傅喇塔的手下纪尔他布打了一仗,纪尔他布干脆弃城逃回苏州去了。”
从东宁来的众人没有经历过之前的战斗,只觉得许纬辰的话平淡无味,丝毫没有大破清军的激情。只是许纬辰已经多次在前线目睹战况,对这样一场不算宏大的战斗没有那么强烈的感受。
“好累啊,能不能先安排睡觉,你们这些男人明天再聊?”哈气连天的欧阳漪倩开始抱怨。
“好好好。”常镇业笑着站起来说道,“住处都为大家安排好了。全都住在驻防城里,女生在石调声府,和鲍婧她们一起,男生在沃申府。都收拾的非常舒适,包你们满意。”
“包我们满意?”赵湘梓哈哈大笑着问道,“我听说鲍妹又养了很多的年轻姑娘,是不是也为我们准备了一些?”
赵湘梓这么一问,鲍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就是长得丑还想得美!”
第二天一早,郑经和毛渊明都急着见朱慈炤,这位落难民间的崇祯皇子,显然是目前郑军掌握的最重要的政治资产。郑经本来坚持要到石调声府拜见朱慈炤,许纬辰劝他说,朱慈炤的二儿子朱和(读作封)出生才不久,夫人胡氏需要休息调养,不适合太多人登门造访。更何况,朱慈炤还未正式登基,名义上是和郑经一样的王爷,相互拜访不必拘泥礼数。当然,许纬辰这么说也是考虑到郑经行动不便。
郑经勉强同意了许纬辰的建议,于是许纬辰便到石调声府请朱慈炤来王府与郑经相见。郑经固执地坚持站在承运门外,一手拄着拐杖,另一侧由王守礼搀扶着,迎候朱慈炤,毛渊明也只得在一侧陪着。朱慈炤此时身份尚未对大众公开,因此还穿着寻常读书人的衣冠,也无随从侍候,只是坐在许纬辰带去肩舆之上,并无丝毫奢华,许纬辰则一路步行跟随。
肩舆到承运门外落下,朱慈炤连忙下了肩舆,赶上前来与郑经相见。郑经第一次见朱慈炤,隐约觉得此人虽然衣着寒酸,却气度不凡,确实有天潢贵胄的风姿。只是眼下二人相见,看上去令人感慨万千:二人都是大明的王爷,只是其中一位蒙尘民间多年,另一位虽然还有些权势,却已是残疾之身,最要命的是,大明本身已经没有了好多年。
郑经待朱慈炤走到面前,便要弃了拐杖下拜行礼,吓得朱慈炤连忙搀住,连声说道“延平郡王万万不可”。王守礼也吓得一把扶住郑经,连声说道“王爷保重身体”。毛渊明也在旁边劝说,郑经这才作罢。
这些天来,许纬辰已经把郑经的情形大致讲给了朱慈炤听。朱慈炤感慨于郑氏父子在海外坚持固守、忠贞不渝,早就表示过想见郑经。现在看到郑经身体残疾却肃立恭迎,还要执礼下拜,感动得泪水横流。郑经看到朱慈炤,感念于父亲郑成功恢复大明的大业终于有了些眉目,也不由得泪水夺眶而出。两人相互搀扶安慰,说了好些客套也并非完全客套的话,毛渊明才劝郑经坐回四轮车上,由侍卫推着向王府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