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门英制重炮齐射的效果明显超过两门的两倍,炮弹能够密集地打击比较小的范围,虽然单独一枚炮弹无法确保命中目标,但四炮之中差不多总有一枚能打中。
“轰!”“轰轰轰!”
吕宪华美军出身,优势火力的基本概念已经刻进灵魂,对炮弹毫无吝惜,而且军机处也早有决议,这批炮弹将全部用于攻取杭州城。
城头上的清军显然无法忍受如此强大的炮火,却又无法开炮还击,几次尝试开炮不但没能成功,还有几名炮手被击毙,火炮也被击毁了两门,其中一门还因为架炮的垛口被击毁,直接从城楼掉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Welldone,keepgoing!(干得好)”吕宪华兴奋地朝着炮手大喊,“Comeon!”
“轰!”“轰!”“轰轰!”
巨大黝黑的炮口继续轰鸣,候潮门城楼上碎石漫天飞舞,门楼也因为一根柱子中弹而崩塌了一处,屋顶坍塌下来,瓦砾又砸伤了几名士兵。
“傅成!准备攻城器械!”吕宪华大声命令道。
傅成现在挂着个从四品武官的名头,是个没有部下的闲散武职,被安排在吕宪华这里协助作战。听到吕宪华的命令,赶紧找负责大筒和器械的入来院重治,调拨器械准备攻城。
项绍宽和郑克臧从一早开始就忙碌着修建兵营和防御工事。杭州城规模巨大,而且守备充分,很可能要花好几天才能攻下。糟糕的是,杭州城外居民繁多,土地也基本上都开辟为农田,想要找大片的荒地建营垒倒是有点困难。最终,项绍宽决定在沿江的位置建一个长条形的军营。
两营浙兵是之前庄市镇组织的义军,经过简单编组成列,战斗力肯定是约等于零的,用来建造营地则堪堪够用,只是还需要亲身指导,免得杂乱无章。
建设的过程还算有序,四个小时过去,营区渐渐有了雏形。攻城的炮声震天响,郑克臧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去吕宪华那里看看。
项绍宽告诉郑克臧,这样的硬仗肯定要打好几天,首先要关心自己的营垒是否扎实,作战的事情可以暂时交给吕宪华和刘国轩,“先为己之不可胜,而后为敌之可胜”。郑克臧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听话地跟着项绍宽检查营地。
“项大人,快看!”俞齐时忽然大叫起来,“有敌船从上游过来了。”
项绍宽连忙跳上一辆板车,打着望远镜观察。果然,大约二十多艘战船从钱塘江的上游驶来。
“师父,现在怎么办?大部分船只都回去江口外转运第二批士兵了。”郑克臧也跳上了板车,焦急地问道。
“不急,清军船只数量不算很多,而且体型好像也不太大。”项绍宽仔细观察了一下,沉稳地说道,“俞齐时,你在这里继续监督扎营。克臧,你跟我一起去江边!”
江边郑军的船只只剩下六艘沙船,不过还有八十多艘萨摩战舰。只是,姜承志没有跟来杭州,唯一的日语通事在吕宪华那里协助作战,不可能把他叫过来。项绍宽只能连说带比划,试图和管带萨摩水师的伊集院久明沟通,当然这只是徒劳。
无奈之下,项绍宽只得捡了一根树枝,在河滩上写了一个“敵”字,然后指了指江面上驶来的清军船只。
“なるほど……”这下伊集院久明明白了,叽里呱啦大叫着招呼各船解缆出航。
“我们也出发。”项绍宽说着,拉着郑克臧跳上了最大的一艘沙船。
按照从塞白理府中搜出的浙江绿营分布图所载,杭州绿营兵有一营内河水师,也就是钱塘水师营,驻扎在钱塘江上游富阳县和钱塘县交接之处。看上去,这些清军战船应该就是从钱塘水师营赶来助战的。
不过,稍纵即逝的紧张之后,项绍宽已经看清楚了形势:己方不但在战舰数量上占优,船体也普遍比对手大。钱塘水师营平日的主要职责是沿江缉捕盗匪,战船的规模和战力不但不能与郑军的海船相比,比起日军的船只也是相形见绌。
伊集院久明当然也已经看明白了,这二十多艘战船一看就是内河战船,吃水很浅,船体也窄,每船载士兵应该不超过三十人,而且都只在船头有一门火炮。于是一声令下,所有萨摩战舰兵分两路,一路正面迎击,一路逆水而上包抄对方后路。
项绍宽有意看一看萨摩水师的海战实力,便下令沙船跟在日军船队之后。萨摩水师看上去还算训练有素,船只相互之间保持着距离,缓缓逼近清军。不过,在见识过郑军水师的素质之后,显然也不会对他们过高评价,毕竟能在露梁海战中被朝鲜水师打得溃不成军,大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清军似乎也发现了双方实力并不对等,一面抓紧开炮想要先发制人,一面改变队形,可能是想边打边撤。
然而但凡水战,从上游向下游发起进攻比较容易,但一旦失利,撤退是个麻烦事。后世名将曾国藩就曾险些用生命来证明,顺风顺水进攻一时爽,战败就要火葬场。作为曾国藩前人的钱塘水师营,可能还没有悟出这条道理,结果马上就吃到了苦头。
伊集院久明下令各船逼近清军战船,纷纷开炮轰击。萨摩船火力本就强于清军,数量还多,几轮炮轰下来,已有不少清军兵弁落水,三分之一的战船已经起火。此时想要掉头逃跑,不仅船只无法加速,而且萨摩水师的一部分战舰已经绕到背后,截断了归路。
萨摩船继续开火,只花了一刻钟的功夫,清军就基本丧失了战斗力,只有少数战船还在象征性的反击。
“要不要抓活的?”郑克臧问道。
项绍宽站在船头,注视着熊熊燃烧的清军战船,缓缓答道:“这种情况应该抓活口,不过现在只能看伊集院久明有没有这个头脑了。”
很显然,伊集院久明是有这个头脑的。等到清军大部分战船都起火燃烧,彻底停止开炮之后,伊集院久明便下令停止炮击,将船身逼了上去,用挠钩勾住清军战船,然后铺上跳板,跳帮抓活口。
留在战船上的清军所剩不多,日军士兵不懂清军制度,也不知道抓哪个才是官大的,只管贪多不厌,看见一个抓一个。顷刻间,清军船上的剩余兵弁都已经被捉拿到船。
战斗结束,船队回到岸边,伊集院久明便将俘虏都移交给了项绍宽。一共将近一百人,不过只有二十多人是在船上抓的,其余都是落水之后被日军救起,浑身湿透。项绍宽扫视了一眼俘虏,大声问道:“谁是头?!”
没人搭话。
“不用怕,只管实话说,不但保你不死,而且还管饭。”郑克臧又大声喊了一句。
“大帅饶命,小人姓王,是钱塘水师营千总。”一个刚从水里捞起来的矮个中年人站了出来,哆哆嗦嗦地应道。
“哦?王千总,钱塘水师营就这么些兵了吗?”项绍宽问道。
“大帅,营里本来有九百多人,被李总督调走了五百,所以只剩这些了。”
“那你还敢带着船队过来?”
“大帅……抚台田大人有令牌到,命小人驾船增援杭州城,军令如山,小人不敢不听……”王千总佝偻着身子,紧张地答道。
项绍宽听完点点头,又问道:“田逢吉还说了什么?”
“抚台大人还命令小人安排了一艘快船,送两名信使去衢州禀告李总督……”
“好,你倒是实诚,这几句话也还算有用。”项绍宽停顿了一下,吩咐道,“来人,把这些人都看管起来,给些吃的,再给几个火盆烤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