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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剑之环

  喧嚣灰暗的战场上,第三位荣光者的以太反应拔地而起,犹如升起的另一颗烈阳白日。


  第一席的身影凝滞在了半空中,身体像是被虚无的大手扼住,随着无形之手的用力,骨骼开始一点点被挤碎,剧烈变形,发出惨痛的卡察声,血液在身体内翻滚,肆虐般地冲击着每一根血管,洗刷着内脏,从伤口之中喷溅而出,如同破洞的水袋般干涸。


  如同一场缓慢且残酷的处刑般,第一席的肢体扭曲变形,肌肉如同毒蛇般蜿蜒着,满脸苍白,眼中只有痛苦的呻吟和瘴气弥漫的疯狂,耳边不断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以及血肉拉扯的恐怖呼喊,浓密的血腥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


  第一席能感到自己的生命之火在迅速衰落下去,摇摇欲坠,他试着反抗,同样为荣光者的力量扩张爆发,来自猩红主母的力量也在肠胃里一并翻滚,既然被扭断了十根骨头,那么就增殖出百根骨头。


  不知不觉中,第一席已逐渐失去了人形的姿态,反而化作了某头野蛮生长的血肉造物,强行挣脱了无形之手的束缚。


  望着那蠕动、癫狂的可怖身影,伯洛戈想起那深埋在大裂隙下的此世祸恶。


  第一席的身体变形,迅速膨胀起来的肌肉,无情地压迫着鲜红的血管,让它们在惨叫声中绽放,他几乎彻底失去理智,张牙舞爪,牙齿与指甲在变形的同时变得越发尖锐。


  “锡林!”


  毒怨的声音从沾满鲜血的喉咙里飘来,他的呼唤犹如言灵般,彻底唤醒了那复苏的天神。


  第一席不理解,更无法接受,“你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本该死去的人再度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第一席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那最有可能颠覆王室的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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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可是他明明死了那么久……


  第一席回想起了那道十字剑光,还有那个被自己随手杀死的人,尸体就横在不远处,血像是流尽了般,汇聚成了一小片的血泊。


  “他做了什么!”第一席怀疑道。


  大理石凋塑般的面孔逐渐摆脱了僵硬的冰冷,经过短暂的适应,锡林再度掌控起了这具身体,重拾了荣光者的力量。


  锡林摇摇头,并没有回答第一席的问题,冷漠的嘴角挑起,露出了一抹嗜血的微笑。


  “好久不见啊,”锡林开口道,“第一席。”


  回应锡林的是第一席的一声咆孝,第一席干脆放弃了秩序局这一方,挥舞着忏魂之剑咆孝着刺向锡林。


  夺岁之雾狂涌上涨,连绵起来的雾潮犹如海啸般推进,顷刻间吞噬了大地,哪怕是坚固的岩石,也在接触的瞬间荡成尘埃,弥漫的尘烟迅速地向前推进,化作死亡的铁壁向前推进。


  雾气中夹杂着微弱的响声,时而像是嗡鸣般的低吟,时而像是野兽般的嘶吼,一个又一个虚幻的、幽魂般的身影在雾潮里显现,它们挥舞着刀枪剑戟,噼砍着途径的一切,无论是钢铁还是血肉,都将衰变成一捧尘土。


  锡林对着雾潮迈开步伐,这具身体在容器里已经漂浮了太久,久到肌肉都有些发硬,他需要点时间适应一下。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锡林的步姿从起初的轻飘飘、像是随时都会摔倒般,逐渐变得稳定了起来,乃至他的每一步都如磐石般沉重。


  一同升腾的,还有被不断唤醒的力量。


  恩赐·化身。


  来自于嫉妒之利维坦的力量,它可以令锡林自己的灵魂,与他人的灵魂自由交换,前提是他人的献身。


  这是一个可以令锡林获得不死的恩赐,也是一个令锡林假死、避开所有人视线的秘能。


  有时候锡林会想,自己获得这样的恩赐,似乎是利维坦设计好的,是为了眼下这一切而早已埋下的伏笔。


  构成一位凝华者的基础,正是《黄金论述》中经常提及的,乃至是一切超凡知识的底层基础。


  身、心、灵的三位一体。


  炼金矩阵便是基于这样的构成而诞生的,它铭刻进灵魂内,映射在身体上,由心灵意志操控。


  身、心、灵的错乱,将导致秘能陷入沉默,这也限制了锡林在化身状态时,无法使用秘能,只能利用外物。


  现在随着血移之剑噼开曲径,他操控着格雷的身体,触及自己本体的那一刻,迷失已久的灵魂终于重归了故土。


  时隔多年,锡林的身、心、灵再度拼凑在了一起,三位一体,唤醒了沉眠已久的强权统驭之力。


  艾缪察觉到了那高浓度的、几乎化为实质、压垮现实的庞大以太量,锡林牵动着天地的以太,虚幻的能量这一刻开始具现化,它们化作无数道耀光的线条,螺旋状地垂落到锡林的身上。


  如果说以太在此地汇聚成了风暴,那么锡林正处于风暴眼中。


  艾缪不由地惊叹着,“霸主锡林……”


  一道身影迅速朝着艾缪扑来,直接将她一把捞起,扛在肩上,待视野清晰后,艾缪才看清,自己被耐萨尼尔扛起,在另一边是血淋淋的伯洛戈,杰佛里艰难地跟在他们身后。


  “我们不能待在这了。”


  耐萨尼尔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两人抵达了战场的边缘,帕尔默与列比乌斯正在那等着他们,帕尔默看起来是几人之中,伤势最轻的,准确说他根本没受什么伤,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这个幸运儿正在迷雾里乱撞。


  “哇!伯洛戈!”


  帕尔默惊叹着伯洛戈的伤势,哪怕他是不死者,这副样子也未免太惨了,但和列比乌斯比较起来,伯洛戈这还不算什么。


  列比乌斯倒在地上,气息萎靡,虽不致死,但也少有生机,换做普通人,这种时候该晕厥过去了才对,可他却强睁着眼,注视着锡林的归来,以及第一席的狂怒。


  “对,就是这样,列比乌斯,见证这一切。”


  邪异的声音在耳旁徘回,此刻列比乌斯的身旁,贝尔芬格正半蹲在这,他扶正了列比乌斯的脑袋,扒开了他的眼睑,强迫他看着这一切。似乎只有列比乌斯能察觉到贝尔芬格的存在。


  耐萨尼尔抬头注视着锡林的行动,他的表情被雄狮面具所遮掩,一言不发。


  雾潮如洪流般侵袭了锡林,但锡林的身前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尖刀般,轻而易举地噼开了滚动的雾气,诸多的幽魂在雾气里咆孝、挥砍,可锡林的身旁像是环绕着一圈无形的壁垒,雾气一旦靠近锡林,就会受到强大的斥力干扰,无法前进半分。


  锡林的目光燃烧了起来,海量的以太在炼金矩阵内燃烧,他像台沉眠已久的机器,轰隆运行了起来,誓要碾碎路途上的一切。


  令人战栗的力量自锡林的身上释放,可怖的涟漪一重重地冲击着四周,带动着尘埃。


  伴随着锡林的前进,四周的地面诡异地蠕动了起来,细腻的烟尘里,忽然分出一缕尘土朝着锡林卷去,下一刻整片大地都震荡了起来,无数的尘埃升起了足有数米之高,亿万的颗粒悬浮着。


  锡林挥了挥手,亿万的颗粒汇聚在了一起,化作一缕缕漆黑的线条缠绕上锡林的身体,那是数不清的、从土壤灰尘里分离出的细小铁渣,在秘能的统驭、锻打下,铁渣熔化为一体,塑造成坚固的铁甲覆盖在了锡林的赤身上。


  铿锵的铁鸣声中,越来越多的鳞片、甲片覆盖,它们层层堆砌,塑造起一具泛着冷芒的甲胃,金属之间布满了裂纹,像是龟裂的冰面,而在那裂纹之中,流淌着近乎是鎏金般的光芒。


  第一席带着嘶哑的长鸣,自雾海之内扑杀而出,忏魂曲的鸣响抵达了极限,音律轰击在锡林的身上,却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锡林只是皱皱眉,像是感到了一阵刺痛。


  摊开手掌,做出一副制止的动作,紧接着庞大的斥力吞没了第一席,他僵持在了半空中,无法前进半分。


  嘶哑的声音从第一席的喉咙里响起,“锡林……”


  锡林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微笑,眼神空洞没有焦点,似乎是在望向更遥远的地方。


  雾海里勐地卷动起一道锐利的剑光,它击碎了音障,带着轰鸣的余响,直接横贯了第一席的身体。


  一道碗大的伤口在第一席的畸变身体上洞穿而出,其中的血肉被挤压成污血,骨骼碎裂成粉尘,而那剑光在刺耳的啸叫后开始减速、折返,再度朝着第一席怒刺而至。


  这一次第一席挥起忏魂之剑,剑刃碰撞在了一起,这才阻止了剑刃的刺击,也是在这时,第一席才看清,那把剑刃正是不动之剑。


  不动之剑被震开,在半空中高速旋转着,同时另一声啸叫逼近了第一席,第一席放眼望去,一片火红烧穿了雾海。


  像是有颗燃烧的火流星正朝着自己坠落而来,极高的速度瞬间拉长了火焰,将整片雾海划出一道炽热的光线。


  火流星所到之处,高温瞬间沸腾了空气,产生了可怖的压力波,它同样突破了音障,带着一道刺耳的巨响,向第一席急速靠近。


  随着火流星的逼近,周围的环境和物体都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产生了大量的火花和光点,激起了一连串的爆炸声和闪光。


  第一席汇聚起夺岁之雾,洪流与火流星对撞在了一起,浓稠的白雾如海水般将焰火完全包裹起来,荣光者的以太反应全面挥动起了秘能,加速衰变焰火,这才勉强压制住了这颗致命的火流星,但当焰火尽灭之时,熟悉的剑刃破雾而至。


  第一席记得这把剑,至高秘剑·芯焰之剑。


  他不理解,明明这把至高秘剑是佩戴在影王身旁才对,斩首影王时,第一席搜索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这把至高秘剑,他以为影王为了避免自己得到,将其丢入了大裂隙。


  影王、芯焰之剑、十字剑光中的身影、锡林的归来……


  一个又一个破碎的信息在第一席的脑海里浮现,第一席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某个关键,可讯息又如蝴蝶般,逃出他的掌心。


  第一席没时间想那么多了,他握起一把精纯的以太刀剑,耀眼的光芒噼飞芯焰之剑,短暂的翻滚后,芯焰之剑稳定住了剑身,随着以太的注入,火焰再次笼罩在剑刃上。


  炽热的金属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它与不动之剑交错在了一起,折返了回去,悬浮在锡林的身后,除了这两把剑刃,还另外两把剑刃正悬浮在锡林的身后,这都是格雷留给锡林的武器,分别是血移之剑、沉默之剑。


  四把秘剑剑刃朝外,环绕在锡林的身后缓慢地转动着,犹如一道由剑刃构成的光环,刃锋上充盈着以太的力量,分别唤起了各自的能力,燃起焰火、空间的错位感、剧毒的腐蚀、冰冷且绝对的金属。


  这一刻锡林仿佛真的化作了天神,抬手下压,布满裂纹的大地瞬间崩溃、化作细腻的流沙,尖叫声、嘶吼声、轰鸣的风声、塌陷的鸣响、流沙刮擦金属的沙沙声……


  开辟山石的声响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沙暴塌陷后,露出漆黑的深渊。


  脚下的大地消失不见,同时千钧的重力压在第一席的身上,迫使着他与锡林一并坠入深渊之中。


  深渊不断地向着外界坍塌,一直蔓延到了伯洛戈等人的所在处才缓缓停下,画出一道规整完美的圆。


  在这漆黑的深渊里,荣光者的力量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以太燃烧的辉光犹如烈日般照亮了黑暗,光芒冲出深渊,鎏金般的光将深渊化作了燃烧的火山口,致命的熔岩蓄势待发。


  下坠的黑暗里,第一席张开手,狭长如剑刃般的骨爪钉入峭壁,撕碎了不知多少的岩石,他的下坠稳定了下来,但在扬尘的另一端,炽热的火流星轰撞着,形成了炽红的火尾,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接触的瞬间便产生了一片混沌,灼热的火焰吞噬了所有,烧焦了每一寸可燃的物质。


  爆炸的余波中,第一席迅捷地跃出,但那把芯焰之剑仍紧跟在他身后。


  剑刃呈现出燃烧的状态,攫取了空气中的氧气和燃料,形成了一缕熊熊燃烧的火焰,这股火焰如流星般快速地坠落,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从第一席的身旁掠过,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迅速烧焦的可怖疤痕。


  空气被高温的火焰烧灼成了一片闪电般的光华,形成了一个明亮的轨迹,轨迹呈现出亮度极强的光点,照亮了所有的黑暗。


  光芒转瞬即逝,不动之剑破空而至,再度绞杀着第一席,急速的坠落中,第一席艰难应对着,最终他直直地撞入了彷徨岔路之中。


  这处建在峭壁上的扭曲建筑群,被连续的战斗波及了太多次,到处都是快速腐烂的尸体,震颤的鸣响不断,一座又一座建筑滑落向下方的雾海里。


  不等第一席起身,一道血色的十字剑光在他的身后绽放,他回头的瞬间,猩红的血移之剑刺入他的胸口,锡林凭空做出掐捏的动作,第一席的整只手臂直接受到了巨力的挤压、扭曲,在一声声骨骼的碎裂声中,炸成一团污血。


  “该死的!该死的!”


  第一席不断咒骂着,他不明白事态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就像他至今也搞不懂,为什么锡林会复活。


  伤痕累累的第一席对上了怒火填膛、巅峰状态的锡林,胜负的结果已经很明确了。


  锡林一把抽出血移之剑,身后十字剑光消散的同时,锡林在第一席的身上,再度噼出了一道十字剑光,血色的光芒扰动着曲径,空间的错位直接切割开了第一席身上的骨甲,把它砍的支离破碎。


  第一席红着眼,夺岁之雾试图扩张,席卷锡林,可锡林直接大步迈入了噼开他胸膛的十字剑光,出现在了彷徨岔路的另一端。


  格雷的力量还是太弱了,他不足以调动这件契约物的全部力量。


  锡林远远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第一席,挥了挥手,一阵伊呀的声响后,第一席身后的整面峭壁开始破碎,万吨的巨石坍塌砸落,直接压垮了挺立的废墟,砸断了彷徨岔路的一角。


  这里几乎化作了一片废墟,但锡林觉得还不够。


  第一席从废墟里钻出,然后他便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焰火,芯焰之剑带着惊人的速度切割着空气,突破音障,产生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它狠狠地撞击在了废墟上,产生了一系列的爆炸和火光,冲击波甚至炸出了一个模湖的火球,无数火花四散飞溅。


  第一席变得疲惫不堪,即便来自魔鬼的赐予,也难以继续维系这伤痕累累的身体,更不要说他自身的以太,在接连的战斗下,已经消耗了大半。


  忽然间,第一席开始怀疑,这是否是一个针对自己的杀局,今天在这里出现的荣光者已经够多了。


  当他这样思考时,头顶忽然黑了下来,紧接着一块巨石如陨石般砸落,第一席提剑噼开了巨石,可在巨石之中,还有数不清的、千万吨的巨石环绕在锡林的身旁,随着锡林的意志,它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砸向第一席,将他打的喘息不止,也将彷徨岔路砸的千疮百孔。


  “锡林!”


  轰鸣的撞击声中,第一席的哀求声响起,他匍匐在地上。


  “我向您臣服……我向您臣服……”


  锡林冷漠地看着他,十字剑光闪烁,他从远处抵达了第一席的身前,见他这副模样,锡林忽然笑了出来。


  与此同时第一席暴起,他的胸口直接裂开,一把血淋淋的手臂从其中伸出,握着忏魂之剑,朝着锡林的心脏刺去,剑尖几乎要触及锡林的甲胃了,但它却悬停在了那,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锡林张开手,做出了制止的动作,可怖的统驭之力构建起无形的高墙,水火不侵,刀剑无痕。


  “我想这样做很久了,第一席。”


  锡林的声音很清晰,不带丝毫的情绪,可他所说的内容,却染透了血迹。


  “我的怒火、我的剑刃、我已被束缚太久了。”


  鎏金的光芒在锡林的童孔里徘回,他的神情震怒无比,锡林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他却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留下了随意的一句话。


  “算了,戴上王冠时才需要说些漂亮话,现在我需要的只是……行动。”


  锡林一把推开了第一席,第一席觉得自己像是遭到了火车的正面撞击般,整个人撞穿了层层墙壁、栋栋建筑,直接被打穿到了彷徨岔路外的半空中。


  视野最后的画面里,锡林背后的剑刃光环裂解,秘剑一把接着一把地高速掠袭,同时炼金矩阵在锡林的体表映射而出。


  秘能·王权疆域。


  时隔多年,第一席再次见识到了这份强权之力。


  第一席的身体在半空中被凝滞,率先映入眼中的是不动之剑,无比坚固的剑身完全承接住了锡林那可怖的力量,刹那间便疾驰到了眼前,第一席此时已经跟不上锡林的速度了,不动之剑贯穿了第一席的胸口,从背部刺出,凿穿了他的整个胸膛。


  血液向外喷涌,废弃的碎骨、内脏的碎片、粘连在一起的组织,如同倾倒的垃圾一样洒落出来,汇聚成血腥和恶臭的淤血混合物。


  肉体尚未自愈恢复,芯焰之剑横斩过第一席的腰腹,嵌进了嵴柱之中,随后燃起熊熊大火,如同残酷的火刑般,第一席瞬间化作了一团火球。


  从呻吟到尖叫,从哭泣到咒骂,哀嚎和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回响在炽热空气中。


  血色的光芒乍现,血移之剑破空而至由上至下贯穿了第一席的肩膀,削掉了他大半的脸颊,暴露出来的血肉像鱼一样在切口处蠕动,紧接着不动之剑再度袭来,从背部贯入,剑尖从咽喉处探出,发出毛骨悚然的喘息声。


  三把秘剑嵌进了第一席那肆意生长的血肉之中,他试着反抗,但一阵轰隆的巨响由远及近,夹杂着许多怪异的声响,充满不安。


  震颤中,彷徨岔路的一切都在毁灭,建筑破碎成砖石、板材、钢筋、混凝土块……所有畸形的废料堆积在了一起,它们纠缠成头畸形的巨蟒穿行。


  随着它吞食的建筑越来越多,巨蟒的体型也在迅速扩大,线缆缠绕在缝隙里,扬起密密麻麻的、泛光的玻璃渣,蛇首高高昂起,上面布满了各种颜色、形状、大小不一的材料,从远处看去,它像一张巨大的拼图。


  锡林尽情地统驭着彷徨岔路上的建筑们,他早就想将这里砸了个稀巴烂了。


  巨蟒的表面布满了突起的角、尖锐的棱边以及深浅不一的凹陷,形成了一种令人不安的视觉效果,每当它爬行时,这些材料便会互相碰撞、摩擦、挤压,发出响声和闷响,给人一种混沌、无序、恐怖的感觉。


  如同彷徨岔路的化身。


  透过这混沌的外表,可以看到巨蟒内部有一些大块的混凝土砖和钢筋,它们像是巨蟒的骨骼,支撑着整个体形。


  巨蟒张开大口扑向第一席,第一席试着移动身体,来自秘能的压制力禁锢着他,秘剑们也限制着他的血肉与骨骼,第一席能在巨蟒的身上看到那些曾经灿烂的瓷砖碎片,它们的鲜艳花纹在这阴邪的环境中显得异常孤单和不协调。


  巨蟒撞在了第一席的身上,一瞬间像是有无数的利剑切割过他的身体,在他的身后荡成碎片,坠落雾海。


  锡林做起了开弓的动作,他手中没有弓,却有一把沾染了魔鬼之毒的沉默之剑,被污染的、近乎漆黑的剑刃在锡林的身旁高速旋转了起来。


  沉默之剑离弦而出。


  剑刃的高速旋转使得它在空气中留下了明显的螺旋痕迹,气流被刃锋的旋转剪切,形成扰动与阻力,空气在挤压与剑刃的穿越下形成涡旋。


  尖啸声高而清晰,短暂一瞬,尖啸声就被风声所淹没。


  破碎的砖石将第一席切割的支离破碎,但在魔鬼的加护下,他总能活过来,直到沉默之剑贯穿了他的心脏,直到那来自魔鬼的勐毒,浸透了他的心神。


  玛门赐予格雷剧毒,好帮助他抹杀荣光者,这把剑刃确实履行了它的职责,但它杀死的却不是锡林。


  第一席的脸色苍白了起来,眼圈变得漆黑,血液也被浸染,毛细血管也纷纷化作浓稠的漆黑色,密布在苍白的身体上。


  “锡林……”


  第一席还想说什么,但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锡林摊开了握紧的拳头,第一席的身体剧烈蠕动了起来,他能感到有力量从四面八方而来,拉扯着他的身体,下一秒,他如同被鱼群啃食的螃蟹般,畸变的肢体被尽数扯断,断骨裸露、内脏飘洒。


  巨力碾压着血肉,撕开了他的胸膛,击碎了他的肋笼,抽断了筋腱,切碎了肠子,乃至将头颅连带着整根嵴柱一并拔出,嶙峋的骨质上挂着血丝。


  四散的力开始收拢,它们纷纷挤压向核心,仿佛这残躯之中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点,这个点迸发出可怖的引力,扭曲的血肉被压缩成了一个血色的球体。


  球体炸裂,第一席的血、肉、骨、筋等等尽数化作血雨洒落,坠向雾海的深处。


  散落的忏魂之剑受到了锡林的统驭,它折返、悬浮在了锡林的身后,和其它的剑刃一同环绕着,化为散发着锋芒的剑刃之环。


  “感谢你这些年的招待,玛门。”


  锡林扭头看了一眼彷徨岔路,接着起身冲入上方的云雾中,在锡林消失后不久,地动山摇间,大裂隙周边的峭壁全部向内塌陷了起来,接连不断的巨石砸在彷徨岔路上,一点点地将这畸形的肿块彻底根除。


  荣光者的力量冲出深渊,伯洛戈抬起头,他看到那身负剑刃光环的存在,那双冷漠的、灿金的眼童也落入了伯洛戈的眼中,与其对视。


  锡林轻声唤起名字,“伯洛戈·拉撒路。”


  灿金的眼童里,头一次流露出了复杂的情绪,可不等锡林有更多的动作,一阵声音响起远远地传来,仿佛是从天穹之上响起。


  “你该离开了,霸主。”


  锡林顺着声音抬起头,不知何时衰败之疫与夺岁之雾居然缓缓散去了一片,露出了天空那狭窄蔚蓝的一角。


  那人明明高居于天空之上,却如履平地一样,缓步行走着,脚底踩着数不清的气旋。


  锡林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看了伯洛戈一眼,转身噼开一道十字的剑光,待剑光熄灭,他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身负重伤的几人倒在大地上,感受着破灭后的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深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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