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琳继续道:“而我只是高等学院毕业,又没有关系,怎么可能入职。”
陆晨看得出,这位姐姐还是有些失望的,她在神学院应该学过不少教义,对做一名神职人员比较憧憬,但最终却为了生计和弟弟放弃了进修的希望。
如果没有家中的变故,陆琳应该是能考入特等学院的,因为在原主的记忆中,陆琳在奥卡兰公立神学院内同年级,成绩一直处于前十名。
而没了升学的路子,她所学的专业就比较尴尬了,教会不要,那些教义知识对工作又无用,加上没有工作经验,最后只找到了文书类工作。
其实以陆琳的聪明才智和能力,是足够找到更好的工作,或是升职加薪的。
但她有个疯子弟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领导们觉得这个姑娘说不定那天就出事了,而且每天都浑浑噩噩的,很不稳定,就一直把她安放在基层,一放就是六年。
陆琳也不敢说不满意,因为这些年经济不景气,很多人都失业了,她目前的薪资不算高,但也能支撑姐弟俩活下去,她不能冒险。
或者说生活的磨难,已经将这个曾经的优等生磨平了棱角,失去了进取冒险的心。
“姐姐很渴望做一名神职人员,聆听神的教诲吗?”
陆晨问道。
陆琳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没有赘肉的身材在白色衬衣下凸显出来,“其实可以每天研究经义倒是其次,我只是觉得神职人员的待遇很优厚。”
陆晨看着对方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位姐姐是一个很无脑的忠实信徒,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在了钱上。
“那一名普通修女能有多少钱呢?”
陆晨好奇的问道。
“嗯”
陆琳随着聊天,逐渐忘记了种种不快,后仰着靠在床上,单手托腮,微微思索,“记得在两年前,正式的修女,也就是最低级的神职人员,每周的补贴为三磅六先令。”
教会的神职人员,严格来说不算是上班,因此薪水都被成为“补贴”
聊起关于晨拥教会的事,这个大女孩儿似乎语气中带着些兴奋,“不仅如此哦,在当地教区,教会还会为神职人员分配住房,都是公寓式的,十分宽敞,且可与家人和伴侣入住。”
这个世界的神职人员是可以结婚的,修女也没有终身守节只说,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贵族愿意成为一名神职人员。
陆晨听了对方的话,简单理解了下,就是分配住房,高薪,每天喝茶读书就行了,这活儿谁不爱啊!?
也怪不得那么多人去读神学,中产家庭咬紧牙关也送子女去读书,就是想让其考上特等神学院,成为一名神职人员。
简直就是铁饭碗,后半辈子无忧。
“那更上层的呢?”
陆晨开始感兴趣了,或许晨拥教会,会是一个不错的收入来源。
“我只知道正式的神父,可以分配所有一栋私有的别墅,终身持有哦,但如果子女没有神职人员,要在过世后归还给教会,除此之外,每周的补贴为十二磅七先令。”
陆琳解释道,更上层的收入和待遇水准,就不是她清楚的了。
她读的是神学不假,但在学院里的老师也只是位神父。
顺带一提,神父在学院讲学,是可以领取额外薪水的,薪水归薪水,补贴归补贴。
严格来说,神职人员只要在每周六的弥撒中不缺席,每天清晨去教会祈祷一次,其他时间都是自由的,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工作。
如果你接受了教会安排的一些工作,那将提供给你额外的薪水,算在基础补贴之外。
两人聊了一会儿,陆晨大概清楚了晨拥教会的影响力,和神职人员的福利待遇,心中痛斥教会真是一帮吸血鬼。
神职人员几乎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拿着西斯汀帝国纳税人的钱随便浪,而且在社会中还处于高低位人群。
反正陆晨是不信,教会内的神职人员都有什么超凡能力,估计多半都是贵族的蛀虫们。
“姐姐,那守夜人是做什么的?”
他尝试着询问。
陆琳神情变得有些严肃,“我不知道,虽然西斯汀帝国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守夜人的存在,是教会的特殊行动组织,大众中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存在的意义究竟为何,在教科书上,也仅仅提到他们是教廷阴影中的守护者。”
她回忆了下,说道:“形容它们的有这么一句话,守过慢慢长夜,拥抱黎明光辉。”
陆晨若有所思,晨拥教会的守夜人吗。
从这句短语,结合原主片段性的记忆,陆晨可以肯定,守夜人一定是教会中的超凡者组织。
“晨晨,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陆琳神情凝重的看着陆晨,美眸中深藏担忧。
当年正是晨拥教会守夜人们将陆晨送回来的,那些人身穿黑色的牧师服装,一个个肃穆的像是军人,没有对自己解释任何事情。
这些年来,陆琳一直怀疑,那场媒体从来都不敢报道的大灾难,究竟是不是简单的“火灾”
如果是火灾的话,为什么会是教会出面处理,最终又只有一人生还,而且还彻底癫狂,被守夜人送了回来?
“只是记得那些人,有些好奇罢了。”
陆晨摇头道,原主人关于那场大灾难的记忆仅有时间和地点,剩余事情一概不知。
但从空间“选人界面”的暗示来看,那场大灾难一定很不简单,原主受到的影响也一定有着深远的意义。
陆晨不禁重新浏览起原主生前最后一段的记忆,这个身份很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要知道,选择这个身份最终的综合评价需求,是比王妃都要高的!
那原来的“陆晨”,一定极其特殊,他身上的一些特质,很可能对这个世界几位重要。
但很可惜的是,“陆晨”英年早逝了。
他再次翻看记忆,想要看看“陆晨”为什么要前往那栋废弃大楼。
“陆晨”应该是个“灵视者”,且能听到古神的低语,而且是一直都能听到的,如果他是一个心智坚毅的人,精神属性又足够高,很可能成为探索世界真相的先驱,无论是对西斯汀帝国还是教会来说,都是重要人才。
陆晨感觉如果原主并不是真的疯了,只是因为最初作为普通人,精神力没有那么高,承受不了那些低语声对精神的污染,但他一直在坚持,在这个过程中,精神力每天都是在上涨的,这其实是一种磨砺。
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如果他还没有彻底崩溃,那么他将挺过来,变成一个能正常和人交流的男人,并且已经洞察了世界的真相。
还是那句话,可惜他死了。
陆晨翻看记忆,将那些零碎的、混乱的细节拼凑起来,就像是在玩拼图,终于还原出三天前的真相。
他将这个可怜儿断断续续的思路拼凑在一起,唯有一句话,“我不能再拖累姐姐了,是时候结束了。”
“陆晨”是自杀的,在那天晚上,他终于绝望了。
古神的低语没能击垮这个心智坚毅的男孩儿,从他夜晚惊醒时对姐姐说的“疯癫之语”中就能看出,他感受到危险的临近,或者说他被吓坏了,但最后仍然说的是“你快跑”
他一直在奋斗,在坚持,与那别人看不见,听不到的存在做着斗争。
零碎混乱的记忆被陆晨重新拼接,少年半夜睁眼后,看到的是一双手正掐着自己的脖颈,那双只有他这个角度才能看到的眼睛,流着泪,透着悲伤和绝望,不断的加大手上的力量。
当一个人在孤独的世界内,进行旁人不知的奋斗,每天承受着无人能想象的煎熬,早已锻炼出了自认强大的内心。
可击垮这样的人,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他被唯一的、最爱的亲人放弃了。
于是他循着那低语的引导,在清晨穿上那身自己最为脸颊的粗麻衣服,赤着双脚走出了家门。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温暖的金色光辉洒在人的身上,没有人注意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子在街道间穿行,但他走得昂首挺胸,甚至脸上带着笑容。
他心想,这样就好,姐姐应该拥有自己的幸福,而这无尽的折磨,也该结束了。
走过一条条街道,在偏僻处,进入了那栋废弃已久的大楼。
可他还是怕了,在最后的最后,真正的怪异临近,让这个清晰记忆仍旧停留在十岁的男孩儿怕的要死。
他痛哭流涕,在肮脏的盥洗室内自残以求获得意识的清醒,留下一张张血手印,写下那旁人看来渗人的留字。
陆晨逐渐拼接着菜单中的记忆碎片,这是需要耐心的活,之前他没有做,但他现在想看完。
记忆的最后一刻,男孩儿停止了哭泣,擦干了眼睛的泪水,在狭小的,肮脏的,充满恶臭味儿的盥洗室内,自语道:“对不起,姐姐。”
拉尼斯出现,记忆停止。
“晨晨晨晨”
陆琳的声音不断响起,将陆晨的意识带回现实,面带焦急,生怕弟弟又变回去了。
陆晨眼中深藏着复杂的情绪,看了眼陆琳,看着这位姐姐眼中的神情。
如果知道真相,你或许会希望眼前的人再次变成那个疯子。
对于陆琳三天前的行为,陆晨没什么想评价的,只能说,这个女孩儿已经做的够好了。
而她之后疯狂的寻找弟弟,也证明了她的后悔,一瞬间的崩溃,怎能抵消十年的养育之恩呢?
他明白了昨晚陆琳低语的那句“对不起”的含义,姐弟俩都想对对方说一句对不起。
可谁也没有能传达到。
“要出去走走吗?”
陆晨开口道。
陆琳见陆晨回神,正常说话,才松了口气。
本想拒绝,说自己下午要去上班,但想了想,弟弟才刚康复,正是需要人陪伴,沟通的时候,干脆就让工作见鬼去吧。
见陆晨起身开门,陆琳又道:“等等。”
“怎么了?”
陆琳有些脸红,“我还没有洗漱。”
陆晨笑了笑,“我在门口等姐姐。”
他走出一楼的走廊,来到楼房外,静静的等待。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陆琳换上了干净整洁的一身粗布裙子,来到陆晨身边。
她本想开口指路,但不知为何在这个氛围下又说不出话了。
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这对“姐弟”身上,街道上零散的人影走过,上城区远方集市的吆喝声隐隐传来。
冷风吹过两人的发梢,陆晨开口间有淡淡的水雾升腾,“姐姐,对不起。”
陆琳有一瞬的迷惑,沉默了两秒,“我才是,对不起。”
在这温暖璀璨的阳光下,似乎有灵魂随着风声而去。
诺亚省省会,奥卡兰大教廷。
只是一处装潢古典华丽的房间,房间左侧是林立的书柜,右侧的柜子中摆放着各地产出的红酒,房间内部的尽头,临窗的位置有一张尼兰木制的长办公桌,一名身穿灰色长袍的老人,正手持羽毛笔批写着文件。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老人停下动作,“请进。”
一名体格健硕,头发灰白,面容方正的中年神父提着秘银制的手提箱走入,那手提箱的外壳烫印着漆黑的荆棘花纹路。
“大主教,有几份旧的文件要焚毁,但其中还有几项事件后续处理的不太干净,需要您过目,看是否直接送入焚烧炉。”
中年神父行礼后道。
“哪个区域的文件?”
老人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他是诺亚省的省区大主教,对待工作一向严谨。
“高危区。”
中年神父答道。
“要焚毁那个区域的文件?我之前怎么没有得到申请?”
老人皱了皱眉。
“是昨天库拉尔红衣大主教的派人来给的指示,您昨日去参加总督的晚宴了。”
中年神父将手提箱恭敬的放在办公桌上。
老人沉默了下,取下胸前的十字架,放在手提箱顶端的凹槽处,只听啪嗒一声,箱子开启。
箱子不小,但里面只有两份文件,老人谨慎的从抽屉中取出皮手套,带上后拿出顶端的那一份,翻开后看到上面的标题记录。
奥卡兰郊外神圣灾难
他心神一凛,居然要焚毁这份文件?
库拉尔红衣大主教,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