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赵传薪雨露均沾,谁都没放过。
赵传薪指着这些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的学生:“论心智,你们不够成熟;论武力,你们手无缚鸡之力;论学问,你们还差得远。
竟然动辄罢课,天天喊口号。
谁给你们的勇气?国家理科不昌,有那时间,多读点书,但凡能多造出一辆车,一艘战舰,一挺机关炮,也算你们功在千秋。
可你们看看,你们在干什么?我没数错的话,你们一共私下里给赵某安排了三十三份工作。
怎么着,你们是赵某的上级么?”
一个学生兀自不服,仗着在人群里,壮着胆子反驳:“可国家需要我等站出来……”
赵传薪听声音不出十米,就左右扒拉,一个个学生好像小鸡崽子一样,被拨的东倒西歪,转瞬,赵传薪就到了此学生面前。
那学生傻眼了。
这么多人,赵传薪是怎么找到他的?
殊不知,这是智能陀螺仪的功劳。
十米内,无所不知。
赵传薪指着他:“需要你做什么?”
那学生把心一横,大不了挨嘴巴子,他梗着脖子:“需要我等站出来声援。”
赵传薪痛心疾首:“谁惯的你们毛病?这片土地的确需要你们,但不是罢课,而是好好他妈的上学。你声援有个毛用?老子需要你声援?怎么少了你老子就杀不得洋人?少了你老子的刀就不利了?少了你老子看起来就是个没勇气的孬种了?”
“这,这,这……”那学生语塞。
赵传薪没打他,而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顾祝同。”
呦呵,此人未来有点出息。
“好,顾祝同,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今后你必须学有所成,武能上马打仗,文要能造车造船造飞机,看见日本人,一定要吐他一身唾沫……这些能做到吗?”
顾祝同傻眼了:“这不公平,我能不能做到,自然看造化,凭什么要按赵先生所言……”
“呵呵……”赵传薪冷笑:“你他妈也知道不能按别人说话来办事?既然你不愿意,又凭什么要求我干这干那?凭啥对老子指手画脚?”
“啊……”顾祝同还是太年轻,直接不会了。
周围学生开始若有所思。
赵传薪声震全场:“知道你们这叫什么吗?
这叫道德绑架!
别人或许抹不开面子,听之任之。可我赵传薪不同。
从小,我娘就对我说,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我告诉我娘,其实是别的人跟不三不四的我交往。
老子是坏人,记住这一点,你们的道德永远绑架不了我。”
赵传薪盯着学生们看,他们则低头思考。
就这样僵持住了。
有人脑袋依旧转不过弯来,有的人却想通了,面露惭愧之色。
赵传薪“哼”了一声,就要拂袖而去。
有人喊道:“赵先生别走,再说几句吧。”
赵传薪嗤笑:“打你们,骂你们,你们还挽留我继续是吧?”
那人讪笑,转移话题:“赵先生,朝廷面对列强,屡次折戟沉沙,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这个时代的人,都喜欢找答案,其实就是在无力的时候,想找个精神的寄托和信仰。
赵传薪说:“你们的人生路还长,跌倒了不要怕,周围人嘲笑你,你就爬起来再摔倒几次,笑死他们。”
“……”
所有人都懵逼了。
人群中的辜鸿铭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胡适瞪了他一眼。
有人生气说:“赵先生,你怎可这样说?两年前,还有日本留学生蹈海明志,以示抗议,只为争取山西矿权……”
赵传薪龇牙:“赵某和日本人打了无数次仗,你猜怎地?他们前赴后继,杀了一人,又一人顶了上来,直到把他们杀光才算完。赵某在纽约赚钱,看见美国的资本家们毫无人性,极尽压榨之能事。
你们想通过自杀,来争取到什么?争取日本人少凶残一点?争取西洋的资本家手下留情?
当真可笑至极,你们正是靠不断地跌倒,来笑掉他们的大牙,牙没了他们会饿死是吧?自杀都不怕,为何不抄起刀子去刺杀英国人?一命换一命,不用多,换了西洋资本家几十条性命后,英国人得跪着你叫爹。
你蹈海自杀,除了换得个刚烈的名声,还能得到什么?”
美国鬼子悍然侵入他人国家,战争只不过死了不到三百人,可非正规作战死亡人数达到几千人。猜猜怎么着?他们受不了了。
放现在也是一样,尤其死的还不是军人的情况下,三天两头有英国商要被刺杀,他们还真就受不了,不撤也得撤。
当然,这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清廷自上而下,都没洋人打怕了。
见他们都不说话,赵传薪大声质问:“怎么着?自杀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一命换一命就不敢了?怎么着?英国人得命比你金贵,所以你下不得手?”
他步步紧逼,向前迈一步,所有学生后退一步。
直到退伍可退,又有人喊道:“可我们不是大头兵……”
“那自杀就是你们的职责了?让你们对付洋人,你们不是刮风就是下雨。让你们自杀和罢课,你们精神头十足。赵某把话撂在这,但凡你们对上洋人的时候,像个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如果你死了,赵某千里迢迢也必为你报仇。如果你自杀而亡,赵某就在次年清明节去踏你的坟头草跳舞。如果你当了汉奸,赵某就去刨你祖坟!”
嘶……
好狠毒啊。
这年头,人死为大。
罪大恶极之辈,死后也不得追究。
显然,赵传薪对此压根没有敬畏心理。
别人都被骂的狗血淋头,唯有一人穿越人群,站了出来:“赵先生,你不可教唆学生如此。我们的士兵训练和装备如此窳劣,难以和列强争锋,更遑论我们的学生。我们道德、知识、文学、音乐、艺术……连身体都不如人,如何斗之?”
正是昨天见过一面的胡适。
赵传薪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很久以前,讨论过去那点事的时候,有人对赵传薪说此人骨头是软的,赵传薪不信。
有人说此人屁股是歪的,赵传薪也没当回事。
现在一听,赵传薪信了。
赵传薪静静地看着他:“胡适之。
你记住赵某今天说的话。
你是个知识份子,我可以预见,今后你的名声会越来越大。
你说的每句话,都会扩散出去。
可老子今后要是再听到你四处传播你的软骨头言论,乃至于更离谱者,赵某便会去寻你,打掉你满嘴牙,让你今后有口不能言。”
赵传薪如果骂他还好,打他一巴掌也不要紧。
可赵传薪如此平静的说,反而让胡适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他能管住自己的嘴吗?胡适不知道。
赵传薪真的会打掉他满嘴牙么?胡适也不知道。
且看未来。
但此时,胡适真的有点怕怕了。
再慷慨激昂的文人,也不会真的视死如归。
尤其死在赵传薪手上,或许还会遗臭万年。
没听说赵传薪杀过好人。
胡适嘴巴紧紧闭上。
赵传薪转过头,不再搭理他,而是对一群学生说:“我等着听你们学业有成,建设这片土地的好消息,现在都给老子滚回去上课。”
在场的,其实有很多未来的大拿。
因为这次声援活动,可不仅仅是上海滩的学生而已,还有周边区县赶来的学子。
只是赵传薪不认得罢了。
他摆摆手:“好了,散会,啥也不是!”
说完,推开学生朝外走去,而渠本翘他们紧紧跟随。
渠本翘委婉的劝说:“赵先生,在场都是文人学子,你实不该说这番话的。想来这里许多事明日即会见报,文人的笔快如刀,一旦传出去,将对你名声有损。”
赵传薪嗤笑一声:“我他妈有啥名声?恶名么?我赵传薪需要名声?”
渠本翘:“……”
他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
世人皆爱惜羽毛,第一次见有人自黑的。
他转念一想,又赞叹赵传薪做人的高明之处。
唯有自黑,才能让人降低期望值。做了好事,反而令人难忘。
冯济川脾气是有些冲动有些热血的。
他合十击掌:“赵先生乃人中龙凤,做大事不拘小节,冯某甚是钦佩。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而刘懋赏似乎有意交好赵传薪,他小声说:“赵先生,刘某在全国各地颇有耳目,有两件事,赵先生或许会感兴趣。第一,紫禁城那位,身子骨不大硬朗。第二,日本人近来又蠢蠢欲动,在关外辽源等地设立机关,四处测绘,勾结蒙旗,显然居心叵测……”
慈禧和赵传薪都不对付。
所以他觉得这两件事,赵传薪会感兴趣。
但赵传薪很淡然的笑了笑:“慈禧那老不死的,明年就该吹灯拔蜡了。
赵某带徒弟周游全国,想来不但会在大漠和草原碰上日本人,还会碰见沙俄人,届时送他们去下面等着慈禧。”
冯济川一愣:“素闻赵先生有法师之称,难不成赵先生算出了紫禁城那位会死?可在年初?”
赵传薪神秘的笑了笑:“大约在冬季。”
三人身体一震。
刘懋赏和渠本翘将信将疑,而对赵传薪有些崇拜的老粉丝冯济川则尽信了:“此乃天大之事……”
“老不死的归位,算个屁大事,不要在乎这些细节。”赵传薪抬腕看表:“时候不早了,赵某还要向西求取真经……啊不,是旅行,这就告辞了。”
说完,不待三人反应,就双手插兜,悠哉向西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