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军本就已占据绝对优势,阿布只安这头出闸猛虎,率领五千生力军加入之后,就更是势不可挡了。·一段段城墙、一条条街道,接二连三落入鞑靼军手中,守军控制的区域,眼看着便缩小了一半,而且还在持续缩小中。
到了过午时分,守军手中,只剩西城和西、北两面城墙,而且都岌岌可危。眼见着已经攻到了宝音的公主府门前,阿布只安对左右大笑道:“失涅干这个怂包,他攻了三天啃不下来的敌人,俺砍瓜切菜一般拿下!”
这话传到失涅干耳中,彻底把他鼻子气歪了,破口大骂道:“没有老子三天苦战,哪有你的砍瓜切菜?!”
在西面城头上,可以清楚看到公主府已经落入鞑靼人手中,虽然府中的人口早已撤出,但尚有许多值钱的东西,那些从中原乃至西洋而来的珍玩器物、陈设摆件,全都尚在府中。
而且这是宝音琪琪格的公主府,仅凭她的名字,就足以让鞑靼人彻底疯狂。
鞑靼人争先恐后冲入府中,开始大肆劫掠起来,扯下房间里的帷幔窗帘,将那些珍玩器物包裹起来,背在背上。那些拿不动的陈设摆件,则被统统砸碎,甚至有人点起火,焚烧起华美的宫室来!
西面城墙上,萨娜看到公主府燃起的浓烟,心疼的眼泪直流,哭道:“完了,全完了……”
“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宝音却不以为意道:“让他们只管砸抢,还能为将士们多争取点时间。”
“都怪那姓王的!他要是能出现,咱们哪用遭这份罪!”萨娜却远没有宝音那么洒脱,恨得咬牙切齿道:“这都三天了,还不见他的人影,肯定是不敢来了!”
“行了,别怨天尤人了,你心疼那些东西,”宝音哄孩子一样对萨娜笑道:“回头咱们等咱们赢了,再抢回来就是了。·”
“咱们还能赢?”萨娜抹泪看着宝音。
“当然。”宝音脸上洋溢的自信从未消失。“我们马上就会赢了。”
“都这样了还能赢?”萨娜的目光扫过岌岌可危的城中,虽然她向来十分相信宝音的话,但这次,她真的没法说服自己,继续相信下去了。
“你不懂。”宝音却笑着拍了拍萨娜的肩头,光洁的下巴微微扬起,那男性化的动作,分明与王贤如出一辙。“小美人,等着看好戏就成。”
“别吉……”萨娜已经彻底迷糊了。
城中,鞑靼军已经占领了城中四分之三的地面,进攻的步伐突然又慢了下来。一方面是,随着守军阵线不断收缩,需要防守的街道越来越少。撤下来的兵力渐渐聚拢,背靠两面城墙,可以集中兵力进行有效防御。而鞑靼军队兵虽多,但随着战场越来越小,根本铺不开兵力,在第一线作战的军队,只有不到一半了。其余人只能拖在后面,等待轮换上阵,竟有些无所事事了。
就在这时,出事儿了……
也不知谁先开的头。总之,在街道中等待轮换的军队,忽然发现街上店铺的大门敞开着,里头的商品琳琅满目……
于是,大量的部众按耐不住开始四处劫掠。尤其是那些仆从军,他们情知道,要是等到打完仗,肯定没法跟鞑靼嫡系部族抢,到时候只能靠边站着。
所以看到战局已定,这帮家伙就提前动手了!仆从军一动,鞑靼嫡系自然不会干看着,马上也开始挨家挨户的抢了起来。·虽然没有看到花姑娘,但对这些穷疯了的鞑靼人来说,富裕的大王城中,遍地都是宝贝啊!
只见那些蒙古人,背上背着铁锅、铁铲,手里提着被褥包裹,从一家冲入另一家。这时候,谁敢拦着他们抢劫,保准挡路者死。
大规模的抢劫严重分散了鞑靼人的兵力,结果在第一线作战的鞑靼人,还剩一半不到,而且还在不断减少。
明明已经要彻底分出胜负的两军,居然再次相持起来……
阿布只安已经失去了对部众的控制,他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整个人都蒙掉了……
东面城头上,不顾阿鲁台的目光,失涅干捧腹大笑,他指着远处阿布只安的方向,狂笑道:“从小到大,这蠢货干成过什么事儿?父亲指望他拿下大王城,不是白日做梦吗?”
阿鲁台脸色铁青,手一挥,猛地一鞭子抽在失涅干另一边脸颊上,咬牙切齿的对失涅干道:“等老子拿下大王城,再跟你们两个逆子算账!”说完,他转头咆哮起来道:“把剩下的两万兵马全都派进城去,天黑前拿下大王城,屠城三日!”
话音未落,就见几个亲兵,扶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斥候,满脸仓皇的快步上了城头。
“太、太师,不好了……”肃然沉稳的亲兵队长,居然结巴起来。
“迟阔烈,慌什么?!”阿鲁台既然以铁木真、忽必烈自许,自然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满的瞪一眼亲兵队长道:“你跟了老夫多少年,还这么毛躁?以后怎么跟老夫南下打江山?”
“是……”看到太师如此镇定自若,亲兵队长受到极大的感染,竟然也镇定下来。、
“这才像话嘛。”阿鲁台这才淡定的捋着胡须,问道:“说吧,什么事儿?”
“回禀太师。”亲兵队长一字一顿、咬字清楚道:“明军,已到,二十里,外。”
“什么?你说什么?!”一众鞑靼贵族闻言大惊失色,纷纷跳脚问道:“明军不是在百里之外吗?怎么到了二十里外?”
那亲兵队长险些被鞑靼贵族给活拆了,看到阿鲁台依然保持捻须的背影,心中涌起无限崇拜道:‘还是太师有大将之风……’
还是失涅干醒悟的快,问那亲兵队长道:“你哪来的消息?”
亲兵队长赶忙一指那斥候,道:“自然是斥候禀报!”
“为什么不早点来报?”失涅干一把抓住那奄奄一息的斥候,摇着他双臂问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以鞑靼人这次空前的警戒范围,敌军到了五十里外,就应该能禀报给统帅知道。
斥候本来就快挂了,被失涅干一阵猛摇,更是吐血不止,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道:“我们遭到了明军高手的袭杀,整个斥候队,只剩我一个逃回来……”
“明军有多少人马?!”失涅干恨不得捏爆那斥候的双臂,声嘶力竭的问道。
“……”斥候已经说不出话来,头摇了摇,便猛地垂了下去。
东城墙上,之前喜气洋洋的气氛已经一扫而空,大祸临头的感觉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二十里的距离,大队骑兵只需半个时辰便可兵临城下,而这时候,他们所有的军队都在城中乱战,只剩两万骑兵扎在东门外……
鞑靼贵族都看向不动如山的阿鲁台,心说:‘在这种危难关头,老太师才是三军的定海针啊!’就连失涅干都收起对父亲的不屑,暗道,‘看来我的道行还是浅了些……’
众人便安静下来,等太师发号施令。城头上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谁知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阿鲁台说话,众人心说,老太师不转头,我们过去就是,便一齐转到阿鲁台的面前。
只见在他们心中无限伟岸的鞑靼太师,手中攥着一把从下巴上揪下来的花白胡须,两眼直勾勾望着东边地平线腾起的烟尘,上下牙格格打颤……
那一刻,亲兵队长听到了偶像破碎的声音……
忽然,阿鲁台从静若处子,变成了一头暴怒的老狮子,挥舞着鞭子,朝失涅干劈头盖脸抽去!一边抽一边破口大骂道:“可让你这个孽畜害死了!要是当初听老子的,咱们早就全须全尾的撤走了!”
失涅干被抽得实在受不了,只能抱头鼠窜,阿鲁台竟提着鞭子追起来,气喘吁吁的骂道:“还敢跑?看老子不抽死你!”
一旁的鞑靼贵族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七手八脚抱住老太师,苦劝道:“太师,现在可不是训子的时候,是战是走,你得赶紧拿个主意啊!”
“我要被两个畜生气死了!我还有什么主意?!”阿鲁台张牙舞爪的咆哮道:“都放开我!”要不是阿布只安擅自拔营而来,至少可以挡上一挡,这边还有时间应对……
“父亲这么恨不得我死,儿子今天就豁出去了!”失涅干脑袋被打成了西瓜,满脸都是青黑色条纹,他也发起狠来,指着城外的两万骑兵道:“儿子愿意带这两万人马迎敌,给父亲和诸位争取时间!”
“好主意……”有鞑靼贵族闻言,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完自知失言,赶忙缩头讪笑道:“我是说,大台吉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好个屁!”阿鲁台一阵折腾到气喘吁吁,终于冷静下来,对失涅干冷哼一声道:“你想死老子不拦着,别带着我的两万骑兵一起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