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接风酒席上,因为王贤的话,Κ氛有些怪异。偏生这家伙还毫无所觉,依然在那里喋喋不休。
“好!实在太好了!”王贤举着酒杯,一脸欣慰道:“山东如此富饶平安,定是在座诸位大人的功劳,来!本座斗胆代表皇上,代表朝廷,向你们表示感谢,你们劳苦功高!”说完,王贤举起酒杯。
堂上堂下这群山东官员,已经被王贤说圈了,怔忪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齐刷刷站起来,端着酒杯恭敬道:“谢钦差大人。”
“干!”王贤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
“干!”众官员也赶紧干杯,然后坐下。但酒席间的气氛,显然是回不到当初了……
“都别拘束啊!”王贤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举箸笑道;“折腾一天了,大伙还没正经吃口东西吧,快用吧。”说着夹一筷子九转大肠,送到口中咀嚼起来,然后满脸享受的对储延道:“鲁菜就是过瘾,这玩意儿别处都是喂狗的……”
“噗……”同桌陪坐的几位高官,几乎同时喷了。王贤见状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活跃下气氛嘛!吃饭绷着个脸,有几个意思?”
堂上堂下的官员们笑起来,不管是真笑还是假笑,气氛总算没那么凝滞了……
“藩台大人见笑了,”王贤见储延脸色发白,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本座是个粗人,不大会说话,别往心里去。”
“哪里哪里,钦差大人是真性情,真性情!”储延赶忙赔笑道:“来,喝酒喝酒。”几杯酒过后,他方吞吞吐吐道:“今日接待,或有不妥之处,请钦差大人念在我等一片赤诚,请千万海涵。”
“妥!妥得很!”王贤呵呵笑道:“藩台大人不要多想。”
“哎,好好好……那就好……”储延暗暗擦汗,腹诽道,你当我是聋子?听不出你那些阴阳怪气来?
好容易捱到散席,请钦差大人到上房歇息后,储延三人赶忙凑到一起,合计王贤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觉得,他是觉着咱们过火了,”刘本皱眉道:“在暗示咱们要收敛呢。”
“不会吧,我觉着他挺享受的。”马忠撇撇嘴道:“兴许心里真那么想也说不定。”
“不可能,他要是那样的草包,也不会有今天。”储延断然摇头道:“应该是既高兴,又觉着有些张扬,想让咱们往后尽量做在暗处,不要像今天这样,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有道理,”刘本道:“要不,明天便让各府县都回去吧,咱们陪着他回济南即可。”
“嗯。”储延点点头道:“明早我问问他的意思。他觉着怎么好,咱们就怎么来呗?”
“好主意!”马忠刘本两个都没什么意见。
第二天,储延、刘本、马忠陪王贤吃早餐时,小心翼翼问他,是否先让各处知府县令打道回府,王贤果然一口答应,储延又问他后面的安排,王贤却表示客随主便,让他们看着办就成。这让三位大人暗暗松了口气,心说看来就是昨天说的,不要太张扬,但也不能降了档次……
三人当即微调了后几日的安排,把那些知府县令打发回去,陪着王贤一路风风光光,不紧不慢开往济南城……
乐安州,位于济南府东北方向,是汉王朱高煦的封地。朱高煦的王府便是乐安州的州城乐安城!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汉王朱高煦就藩后大兴土木,将原先便占据半个州城的王府再度扩建,连着原先的州衙都撵出了城,自己独占了整座乐安城!
是以乐安城的城墙便是汉王府的宫墙,乐安城的城门,便是汉王府的宫门。宫城里头除了汉王一家,还有属官幕僚之外,便全都是驻军!当初朱棣削去汉王所有军队,只给他留了一卫兵马作为护卫,但只要到过城内,就会分明看到,城内之兵绝不止一卫,恐怕得有两三万之数!但皇上对此睁一眼闭一眼,太子也不愿再逼迫汉王,山东境内的官员更是集体装聋作哑,竟没人指出汉王是在私扩军队图谋不轨!
况且就算有人敢说,只要皇帝不发话,以汉王的性子,自然绝对不会理会!短短两年时间,朱高煦便控制了登州、莱州的大部分盐场,还在登州开金矿,莱州开铁矿,大有汉朝藩王煮盐铸铁、自成王国的架势。昔日在斗争中败北的汉王殿下,在这山东之地又重新积蓄力量,站起来了!
一骑快马穿过城门,奔驰在宽阔的街道上,骑士在内宫门口下马,摘下头上斗笠,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不是韦无缺韦公子又是哪位!
韦无缺出示令牌,穿过层层宫禁,在银安殿前整肃衣襟,请太监通禀求见。
少顷,太监出来宣见,他便昂首进殿,对高踞在宝座上的汉王殿下叩拜行礼。
“臣韦无缺叩见汉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别经年,朱高煦相貌无甚改变,只是鬓边多了一些斑白,他虎踞龙盘在宝座上,睥睨着阶下的韦无缺,缓缓点头道:“你不在赵王身边待着,跑到山东来干什么?老三他舍得你离开?”
“呵呵,”韦无缺装作听不懂汉王的讽刺,笑道:“王爷明知故问了,王贤来了山东,我当然要跟来了。”
“唔,本王倒是忘了,你和那家伙的过节,一点儿不比本王少。”提起王贤,朱高煦一双虎目中恨意凛然道:“那家伙到哪儿了?”
“一路上耀武扬威,风光无限,差不多快到济南了。”韦无缺根本不信,汉王会不知王贤的行踪。他咬牙切齿道:“既然他来了山东,就绝对不能再让他活着回去!”
“你不许动他,任何人都不许动他!”朱高煦突然重重拍案,吓了韦无缺一跳,又听汉王殿下一字一句道:“他!是!本王的!”
“是,臣下正是知道王爷必杀此獠,特意请赵王恩准,让我来山东助王爷一臂之力!”韦无缺沉声道:“不杀此獠,臣下誓不为人!”
“多谢你的好意,但用不着。”汉王却不领情道:“在山东,本王想杀谁,还不需要人帮忙。”
“是,王爷这话,臣下绝不怀疑,”韦无缺对汉王的话毫不意外,他知道,经过那么多事情,汉王对自己的戒心,恐怕比对王贤也少不到哪去的。淡淡一笑,韦无缺沉声道:“王爷如果只是想杀王贤,当然不需要帮手,可王爷要想东山再起,就不能只靠自己了。”
“你又错了,本王已经败了,还有什么念头?”朱高煦双目微闭,不咸不淡道:“没别的事儿就滚吧,孤看你不顺眼,怕一不小心就宰了你。”
“王爷,这话就有些小觑旁人了,您在山东扩建城池、控制盐场、私开金矿铁矿,招兵买马,难不成是自娱自乐?”韦无缺却不为所动道。
“山东响马多,还有白莲教,本王扩城招兵不过是为了自保,至于弄点儿盐、开点儿矿,这么大个王府,那么多人吃马嚼,光靠本王那点儿俸禄怎么成?”朱高煦面无表情道:“本王绝无谋反之念!天日可鉴!你若是再栽赃本王,本王就把你剁碎了喂狗!”说着彻底闭上眼道:“送客!”
见韦无缺还不动弹,殿中的金甲侍卫便来推搡,韦无缺眼中寒芒一闪,也不见他什么动作,那几个侍卫便闷哼着摔在地上。
“哼!”见韦无缺敢动手,朱高煦眼中怒芒一闪,嘲讽道:“班门弄斧!”
“是,汉王殿下神功盖世,在下自愧不如,”韦无缺飒然一笑,风度迷人道:“但请殿下听我把话说完,然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朱高煦面沉似水。
“臣下虽不是白莲中人,却也知道世子殿下已经入了白莲教……”韦无缺一句话,就把朱高煦说的面色大变,眼中杀机迸现!这件事实乃王府和白莲教的头号机密!就让这韦无缺轻飘飘说了出来!朱高煦下定决心,今日,不能再让他走出这王府去了!
“王爷,您的戒心实在太重了,如今咱们正是同病相怜,合则两利之时,臣下岂会做那等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韦无缺看出朱高煦的杀机,却浑不在意。
“你以为区区风闻,就能把本王怎样不成?”朱高煦定定看着韦无缺,冷声道:“有话你就直说吧!”
“古代藩镇要想壮大,都少不了玩儿一手养寇自重,”知道火候到了,韦无缺不再卖关子,笑道:“王爷和白莲教暗通款曲,帮他们训练军队,为他们提供兵器,带他们一起发财,恐怕也想走这样一条路。”
“孤不知你在说什么……”朱高煦神色已经很不对劲了,心里头惊涛骇浪快要压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私下里做的这些勾当,自以为天高皇帝远,没有人知道,却被这姓韦的全都掌握了!
“王爷想暗助他们造反,然后出来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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