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贤还要絮絮叨叨的叙旧,吴大夫却实在是忍不了了。
“行了行了。”吴大夫苦笑着摆手道:“你别给我在这儿灌**汤,我不过是个传声筒,你就是把我哄晕了也没用。”
“大叔太谦虚了。”王贤老脸不红道:“大叔这样的人物,肯定是可以做主的。”
“真不行。”吴大夫无奈道:“咱们好好说话成不?”对王贤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吴大夫实在生不起气来,哪怕明知道对方是个满腹心机的小坏蛋。
“好,您请说吧。”王贤正襟危坐,又瞪一眼吴为道:“愣着于啥,快备酒菜去,待会儿咱们陪老爷子好生喝点酒。”
“别,我说完话就走,还是改次吧。”吴大夫略有伤感道:“如果还还有机会的话……”
吴为看看父亲,又看看王贤,最终还是躬身退了出去。
“看来我这个儿子,已经不和他爹站在一边了。”看着儿子的背影,吴大夫苦笑道:“真是儿大不由爹啊。”
“大叔。”王贤笑笑道:“年轻人有自己的选择,继续背负父辈的枷锁,真的是大丈夫么?”
“哈哈,竟然教训丨起我来了。”吴大夫不禁失笑道:“要不是让他走自己的路,我能把儿子卖给你?”
“也是,大叔高瞻远瞩。”王贤笑道:“我们年轻人虽然有冲劲儿,但还是要你们老人家多多教导。”
“你这个话里有话啊。”吴大夫成了精的人物,岂能听不出王贤的潜台词,不禁笑骂道:“直说我们老了,该在家里歇着了就是了”
“您可一点不老。”王贤讪讪笑道。
“罢了,你不要白费力气劝我了。”吴大夫收起笑容,正色道:“这副担子一旦挑起来,非得等我入土那天才能卸掉。”
“大叔这又何必呢?”王贤叹气道。
“年轻人不理解也正常。”吴大夫也叹口气道:“可能这就是中年人的固执吧。”
“大叔果然很介意自己的年龄。”见吴大夫强调自己是‘中年人,,王贤笑道。
“那当然,我离老还早着呢。”吴大夫敛住笑容道:“你叫我来就是哄我开心的话,那你做到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大叔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王贤无奈道。
“哈哈哈……”吴大夫得意一笑道:“小子,想把我引到你的沟里,道行还欠着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王贤笑道。
“当然。”吴大夫大言不惭,“老夫可是看着你光屁股长大的。”
“呃……”王贤无奈道:“好吧,进入正题,请问建文君在哪里?”
“我该问你才是。”吴大夫道。
“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王贤两手一摊道。
“什么?你不知道?”吴大夫登时一愣,然后扯着嗓子叫道:“吴为,你给我滚进来”叫了好几声,外面却没人回应。
“什么情况?”王贤问。
“不是那臭小子告诉我,你知道皇上的下落,我岂会现身来见你?”吴大夫这时也明白过来,恼火道:“臭小子敢骗老夫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吴大夫口中的皇上,不是今上永乐皇帝,而是建文帝朱允炕。
“大叔竟不知建文的下落?”王贤盯着吴大夫问道。
“我当然不知道。”吴大夫皱眉道:“不然我来见你于什么?”
“你也可能是知道的,却不想告诉我。”王贤淡淡道:“至于来见我么,是因为你们虽然知道他的下落,却没那个能耐救人。”
“这你就小瞧我们了。”吴大夫笑道:“只要找到皇上,我们就能把他救出来。”
“这么说建文君在京城附近了?”王贤冷不丁问道。
“呃……”吴大夫有些不悦道:“你既然知道,何必要套我的话?”
“我真不知道,只是吴为能这么快把你找来,”王贤笑道:“大叔肯定不会在远处就是了。”
“呃,是这么个理。”吴大夫咂咂嘴道:“后生可畏,竟让你套了话去了。”
“大叔。”王贤却没有丝毫得意,正色道:“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是不是这个理?”
“……”吴大夫想一想,摇头道:“皇上在他们手里,至少是安全的。落到你手里,就是死路一条了。”
“大叔……”王贤沉声道:“莫非你们还想跟纪纲合作不成?”
“那个乱臣贼子,手里沾满了忠臣的血”吴大夫面露憎恨之色。他怎么会不恨?纪纲主持了对所谓建文余党的清洗,死在他手上的忠臣不下万人,被株连者更是达几十万之巨他一步步走到权力的高峰,那都是踏着忠臣的尸体上去的啊
“跟他合作是断断不能的”良久,吴大夫才忍住怒火,正色道:“实话跟你说,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让皇上复位的念头了。”
“哦?”这话让王贤感到有些意外。
“是这样的。”吴大夫站起身来,一脸萧索道:“皇上的心,已经死了……”
“那你们呢?”王贤也站起身,沉声问道。
“也死了。”吴大夫缓缓道:“这些年,我们也在反思,能在那种情况下丢了天下,所有人都是废物,又何必明知不可为,还要再折腾,徒惹忠直之士再遭涂炭呢?”
“大叔你们能这样想,是天下苍生之福了。”王贤赞赏道:“我也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对建文君不感兴趣,我只要他不落在野心家手里即可”
“哦?”吴大夫明显一僵,没想到王贤能说出这种话,转身死死盯着他道:“你不是骗我吧?”
“我怎么会骗你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王贤一脸无辜道。
“不可信。”吴大夫看了又看,摇头。他总觉着王贤那张脸上,写满了阴谋诡计。
“你只能信我了。”王贤的声音低沉又不可置疑:“我是唯一能帮你们的人没有我的帮助,你们就是找到他,也救不出他”
“……”吴大夫沉默了,他当然知道王贤说的是实话,京城是对方的老巢,重兵保护之下,凭着他们的人手,想要营救朱允炕,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王贤不再说话,吴大夫也不说话,茅屋中陷入了沉默。
吴为提着个竹篮,轻手轻脚进来,在桌上布好菜,垂手站在一边,小声道:“父亲,大人,先吃饭吧。”
吴大夫狠狠瞪儿子一眼,一屁股坐下,闷声道:“酒呢?”
“快拿酒来。”王贤在下首坐定。
吴为从袖子里摸出个酒壶,搁在桌上道:“庄里自酿的烧酒,挺醉人的。”
“少废话,满上。”吴大夫打断儿子的絮叨。
吴为便给父亲和王贤斟上酒,吴大夫也不管王贤,自顾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吧嗒往桌上一放:“满上”
吴为赶忙再给父亲斟上,吴大夫又一饮而尽,如是连饮了十几杯,一壶酒让他一个人喝光了。吴大夫才满脸通红的看着王贤道:“贤侄,我说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答应你合作,你会怎么做?”
“我会帮你们找到建文。”王贤微笑道。
“然后呢?”吴大夫死死盯着王贤的两眼,嘶声追问道。
“然后我们各取所需。”王贤道:“你们救人,我们抓人。”
“救得和抓得不是一个人吧?”
“我说过,我对建文不感兴趣。”王贤淡淡道。
“为什么?”吴大夫不信道:“朱棣为了找到皇上,这些年兴师动众,锲而不舍。谁要能把皇上献给朱棣,保准一生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对我来说唾手可得。”王贤神态傲然却又理所当然道:“再说太子和建文感情深厚,你觉着我来当这个侩子手,划不划算?”
“不划算。”吴大夫笑道:“你这么年轻,少说能熬过三朝,当然应该着眼将来了。”
“所以你不用担心。”王贤点头道:“这次找大叔合作,纯是因为你的敌人,我的敌人,恰巧是一伙人,而我们又单独没法战胜他们而已。”
“那,你要我们做什么?”吴大夫试探问道。
“我要你们投靠纪纲。”王贤淡淡道。
“什么?”吴大夫登时红脸转青道:“你可知道,劫走皇上的就是纪纲”
“我猜到了。”王贤颔首道:“所以,我才让你们投靠他。”
“我们虽然已是孤魂野鬼,也不能委身乱臣贼子”吴大夫断然摇头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们与他势不两立”
“如果是为了救建文君呢?”见吴大夫
王贤却悠悠道一句。
“这个么……”吴大夫登时没了脾气,道:“那自然是什么都可以做的。”
“这不就结了。”王贤给吴大夫分析道:“对方得了建文,势必要藏在最安全的地方,不会走漏一丝风声。所以除非他们发动,否则我们也不知道建文到底在哪里。甚至都不能确定,他到底在不在对方的手里。只有你们主动的投靠他,才有可能见到正主。”
“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吴大夫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