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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进屋坐定,杨魏又让人上了顶级的西湖龙井,便屏退左右,噗通给王贤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贤弟救我啊!”他这是聪明人,虽然笃定了对方有求于自己,但以两人今时今日的处境,杨魏是死是活,全在王贤的一念之间。要是搞不清状况,还端着架子,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大哥快起来,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办法救你的。”王贤笑眯眯看着杨魏,却没有扶他。当初王贤求见时,杨魏也让他下跪来着,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让对方跪回来了,王贤这睚眦必报的家伙,当然不会客气。
“真的?!”杨魏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跪在那里巴望着王贤,要听他说个明白。
“当然是真的。”王贤点点头道:“小弟在皇上那也有几分薄面,只要哥哥能为朝廷立个功,以示拨乱反正,我就可以保你平安!”
“好说好说!”杨魏点头连连道:“只要我能做到,干什么都可以!”
“捉拿纪纲,救出徐真人和我的家人。”王贤沉声道:“这两件其实是一件事,办成了,就万事大吉!”
“没问题!”杨魏和纪纲又没什么情分,自然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却又犯了愁:“可是,怎么才能找到纪纲呢?!”
“他一定不会躲太远,就在沿海某个岛屿藏着!”王贤淡淡一笑道:“不杀了我,纪都督是不甘心远走高飞的!”
“好!”杨魏咬牙道:“我调动转运司所有的船只,和你出海找人!”
“不光是咱们,还有郑公公的舰队。”王贤微笑道。
“哎……”听到郑和的名字,杨魏一阵黯然,要不是这三宝太监,汉王殿下现在最起码,也是跟皇上划江而治。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汉王殿下已成明日黄花,自己还是保命要紧。
于是,转运司的船队和郑和停在入海口的分舰队,便开始在沿海一带搜索起来,真是不搜不知道,一搜才发现,大明的海疆真阔啊,上千个岛屿在江浙外海星罗棋布,凭他们这点儿人,搜上一年也不一定能找到!
然而,仅仅搜了一天,就有了纪纲部的踪迹……不是王贤他们搜到的,而是许应先带人洗劫了岸上的村镇,被闻讯赶来的邓小贤等人盯上了!虽然怕打草惊蛇,邓小贤他们没敢跟的太近,以至于中途失去了目标。但杨魏一看那船队失踪的航向,便笃定说,他们一定是在徐公岛!
当年徐达在东南沿海抗倭时,杨魏就是他帐下的一员参将,对这一带的岛屿太熟了!
于是舰队调头往南行驶,果然发现了岛上的异样!断定纪纲他们就在徐公岛,郑和的手下和杨魏便要强攻,却被王贤阻止道:“救人要紧、歼敌为下,咱们得先把徐真人救出来!大炮一响还怎么救人?”
“那你说怎么办?”众人看着王贤,王贤便缓缓道出自己的计划,杨魏听说要自己去投靠纪纲,不禁犯了难:“我和纪纲没什么交情,他怎么相信我?”
“这人呐,对锦上添花不甚在意,但有雪中送炭的,就会万分感念。”王贤淡淡道:“纪纲已经穷途末路,却还带着这么多人远赴海外,显然贼心不死、还想折腾一番!”说着笑笑道:“这就好比梁山落草,聚的好汉越多,宋江就越高兴,因为他心里踏实啊!”
“好!我就去投奔他!”杨魏知道,王贤找自己的目的,就是干这个的,与其推三阻四、还不如讲讲条件:“要是不幸死了,兄弟可要照顾好我家人!”
“保准不会有事的,”王贤笑笑道:“此事一成,哥哥必定化险为夷,说不定官位都能保住!”
“好!”杨魏心里感叹,怪不得这小子爬的这么快,人精啊!
王贤便将到时候如何行动,对杨魏细细道来。听说在酒里下了最厉害的蒙汗药,杨魏不禁担心道:“万一他们不放心怎么办?”
“那你们就喝给他看!”王贤笑道:“反正不指望你僚抓人,喝醉了又怎样?”
“那……他们能都喝吗?”杨魏又问道。
“故人海外喜相逢,纪都督如虎添翼,怎么也得大宴三军庆贺一下吧?”王贤一脸智珠在握,就差一把鹅毛扇,便能冒充诸葛亮了:“一群有今朝没明日的亡命之徒,逮着个由头还不大喝特喝?!”
“好吧……”杨魏对王贤的判断将信将疑,然而事情的发展正印了那句老话‘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一到码头才知道,纪纲的人之所以要抢劫,是因为要给纪纲筹备婚礼!要不是因为袁江突发奇想,让纪纲即日成亲,就没有许应先那趟抢劫,也就不可能这么快泄露行踪。
没有婚礼的由头,恐怕就算纪纲设宴庆贺,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有酒喝……
古人云,‘色字头上一把刀’,诚不欺我……
纪纲捉捕归案,人也都救回来了,舰队却没有立即返航,因为徐妙锦提出,要再去拜一拜徐公庙。
徐真人一开口,太监自然无不应允,为了表示郑重,还特意安排官兵列队警戒,长蛇般的队伍从码头一直排到半山腰的徐公庙。
身为高官,王贤自然要作陪,他和那帮太监伴在徐真人左右,缓缓拾级而行。从后头看,徐妙锦已经步履如常,看不出丝毫异样来了。
感觉到有人在后头,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的臀部,不用回头,徐妙锦也知道是王贤,除了他,没别人有这贼胆!
王贤那极富侵略性的目光,烧灼着徐妙锦的芳心,让她呼吸急促、娇躯发烫,尤其是那被紧盯着的臀部,更是一阵阵发麻,恍然回到那荒唐的疯狂一夜!
“……”徐妙锦额头微微见汗,轻咬着下唇,眼神有些迷乱,她真想不过一切转过身去,投到他怀里!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那样会毁了他……
“师傅,您怎么了?”郑绣儿这两天一直神情郁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发现了徐妙锦的异样。
“我可能有些累了。”徐妙锦定定神,黯然一叹道。
“那赶快歇歇吧,”一旁的太监连忙拿来锦墩、支起罗伞,还夸张的摆上了茶几,搁上茶壶茶盏、水果茶点,完全是伺候皇家人的标准。
“真人还有何吩咐?”太监恭声问徐妙锦道。
“让……”徐妙锦差点脱口而出‘让王贤过来和我说话’,可话到嘴边硬生生打住,摇摇头道:“没有了。”
“那您稍事安歇,我们就在下头候着。”太监们便退到数丈之外,既周密的护卫着徐妙锦,又和她保持足够的距离。
什么是皇帝的禁脔?就是连太监都不敢过分接近,太监们自然更不会允许别人接近。所以王贤也只能远远站着,黯然叹气。
“绣儿。”徐妙锦痴痴看着王贤,她这次出来,一是为了拜拜自己的父亲,和他道个别。二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和王贤说上两句话。现在看来,在太监们的严防死守下,显然是没有机会的。她失望的收回目光,对郑绣儿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师傅……”郑绣儿真想问问徐妙锦,和王贤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她终究是个极善良的性子,想到回京之后,徐妙锦又要像金丝雀一样被关起来,和王贤根本没可能继续,便缓缓摇头道:“没有。”
“……”殊不知这样的答案,更让徐妙锦黯然神伤,她幽幽一叹道:“是啊,问不问有什么区别,一切都不会改变……”
“师傅……”郑绣儿神情复杂的看着徐妙锦,不知如何安慰。
稍坐之后,徐妙锦便起身登上半山腰,来到徐公庙前。一进庙门,她便愣了一下,只见里头已粉刷一新,打扫的纤尘不染,中山王徐达的雕像也重新上色描金,焕然一新!
“真人,”太监笑着解释道:“中山王是我大明的头号功臣,他的庙怎么能年久失修,所以咱家让人连夜修整了一下,不知能否入得了真人法眼?”
“你有心了。”徐妙锦不置可否的淡淡回一句,便进去庙中,先给父亲上了香,又跪在杏黄色蒲团上,心中默默对父亲讲着心事道:‘父亲保佑,女儿果然平安无事。看来冥冥中真有天意,果然又是他来救了我,女儿曾经发誓,只要他再出现,我就不顾一切要跟他在一起。’
‘可一回到人群,皇上那无所不在的威压,又一下让我们彻底分开……’徐妙锦默默垂泪道:‘父亲,天意到底是什么?是让我们在一起,还是终究要装作陌路、永不相交?’
‘女儿知道,这有些得寸进尺了,’徐妙锦双手合十,虔诚祈祷道:‘您既然能保佑女儿逢凶化吉,能不能再帮帮我呢?’她睁开两眼,坦诚的注视着父亲的眼睛,轻声说道:“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回答她的,却是那亘古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