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武站在金军营中,只感到异常的空旷,不只是因为三万余人的营地如今只有一万多人,更多的是金军撤离后心中没底。
“马大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金人怎么突然就走了?”一处营帐内,正聚集着六七个民夫,低声议论着,问话之人还是个少年。
看着惴惴不安的同伴,那名马大哥拍了拍这少年的肩膀说道“莫慌,王将军自有定夺。我们听令即可。”
话是这么说,但是紧张的心情却没有缓解。
马大哥。姓马,名宁。乃是寿州下蔡人士,下蔡虽属寿州但是却位于淮北所以长期被齐国占领,行政上由亳州管理。
他虽然不知王云武要干什么,但是当下金人撤走,对面山中还有数万宋军。
这些宋军可不是寿春城下的那些宋军,这些宋军是可以在平原上力抗金军的精锐宋军。
“马头,要不我们趁乱跑吧。”这时一中年汉子凑到马宁跟前悄悄的说道。
“跑?”马宁回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汉子。“你能跑哪去?”
民夫能跑哪去?征调民夫时常常以地域为单位,都是登记在册的,只要齐国不灭,这次跑了总有官员会追查到家乡。
“马头,你看不出来吗?这就是让我们来送死的,金人都退了,靠我们这些人顶得住宋人?现在跑还有一条活路等天一亮咱们就是死路一条。”那汉子明显不同意马宁的话,急促的说道。
“马二,我劝你不要有这个心思,你掀开帐帘看看。”马宁冷冷的说道。
那汉子听了马宁的话,蹭到帐帘前,悄悄掀开帐帘,只见不少齐军士卒正在营内巡逻。
每隔几座营帐便有五名军卒,守在旁边。显然也是怕他们跑掉。
“滚回去。看什么看。”就在马二盯着外边看的时候,被巡逻的军官厉声斥责。
马二慌忙放下帘子,回到帐内看着马宁问道“马头,这该如何是好啊?”
看着乱了方寸的马儿,马宁淡淡的说道“如何是好?你我都是民夫,这民夫命比纸薄。想那么多干什么?夜深了先睡吧。”
话刚说完,帐帘却被人掀起,只见一名都头带着两人来到帐内,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帐中的民夫,这正将皱了皱眉。
“大人,饶命啊大人,我什么都没看见……”正将还没说话,马二便扑过去跪在那都头面前不住的求饶。
这都头被马二吓了一跳,踢了他一脚骂道“你这憨货说什么呢?谁是队头?“
马二还是有些眼色一听便知不是来找自己事的,连忙起身指着马宁说道”大人,这人便是我等的队头。“
那正将瞥了他一眼,这时马宁也站了起来,恭敬的来到这名都头的面前。
”你就是队头?姓甚名谁?“那都头瞥了一眼马宁问道。
都头虽是军中最小的军官但也不是他们这些民夫惹得起的,马宁连忙说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叫马宁。“
都头点点头,朝外喊了一句”拿进来吧。“只见三名士卒捧着军服走了进来,细看之下这些军服更像是金军的军服。
”来,每人领一身,明日清晨都穿上随我守营。“都头将军服丢在地上对马宁说道。
马宁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都头一看没人动又骂了起来”一群憨货,怪不得上不了台面。军情紧急,王将军特令将尔等擢为战兵,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麾下。记住某将陈侃。快将军服捡起来。”
众人听了陈侃的话,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难道真要凭他们这些人与对面宋军作战吗?
军中无戏言,都头发话他们也不敢推辞,都俯下身子将军服捡了起来。
“行了,都睡吧,明日一早听号声便是。”陈侃说完便领着那几人士卒离开了军帐,只留下马宁等人无言相望。
“少将军,已经安排人给民夫发放军服了。能瞒一日是一日吧。”金军大帐内,王允武坐在原来完颜宗弼的位置上,正听着厅内一人说这话。
这人姓王,名明,是王允武的族人,王彦先对于儿子还是看重的,虽只配给五千人马,但是都是亳州军中善战之人。
这王明更是久经沙场,算是王彦先派来辅佐王允武的。
王允武点点头,他也知道不用瞒太久,此地距庐州只有三百里,他的侍卫一晚便能将消息传到刘麟处,最晚不会超过后日天亮,就会有军令自庐州来。
说起来最难熬的便是明天了,王允武出神的望着帐外,似乎要透过夜色查看宋军的动向。
翌日清晨,庐州城外的齐军整装待发。
今日可谓双喜临门,攻城部队已经打造好填壕车,想必今日作战可以轻松一些。
还有就是李成已经将寿州尽数拿下,大军东进。今日也会抵达庐州城下,到时候宋军也不可能继续从庐州城内派出援军,阻碍齐军拔掉钉在城外的郦琼部。
鼓声阵阵,数以万计的士卒从营中走出,开始列阵,城东的李师雄选锋军部,也同时对城东的王世忠部发起攻击。
随着外围壕沟被填,今日宋军甚至没有出营列阵迎敌试图依靠营寨之前的壕沟,隔栅与齐军对峙。
两刻钟后,先锋军列阵完毕,董先看着手下众将信心十足“诸位,克敌即在今日。吾等共勉!”说完拔出刀指着宋军大营的方向说道“进攻”
众将得令后,纷纷率部向前冲击,齐军最前端的便是李忠命人赶工打造的填壕车,高大的木板树立的车前,还能阻挡宋军的箭矢。
他们身后便跟着重甲步兵,此时这些士卒都没有披挂护肩,因为在前进的过程中还要拉弓射箭,直到填壕沟架起壕桥后,他们才会在辅兵的帮助下披挂整齐,上阵杀敌。
宋军营内,郦琼已命人沿营墙设防。
“郦使君,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靳赛凑到郦琼耳边轻轻的说道。
郦琼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进攻的齐军不知在想些什么。
庐州城上的刘光世却表现的要比郦琼更加紧张。
“子华兄,船只准备妥当了吗?”刘光世一边擦额头的汗珠,一边问王德。
王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刘光世似乎感觉到什么,他转过头对王德说道“子华兄,韩良臣说让我坚守数日,他定来援。只是我等在这庐州已经守了十几日了,就没见他一兵一卒,我写于朝廷的军报,如泥牛入海,了无音讯。当下齐军已将庐州三面围住,事已不可为了。”
“还请太尉让我出城与国宝共生死。”王德听完刘光世的话,仍然不为所动。
刘光世闻言脸一阵红一阵白,想了片刻说道“子华兄,国宝说要与庐州生死与共。如今有国宝在外顶着,我们也好安心撤退。国宝乃是勇将定会无事的,若是,若是他真的战死沙场,那我定要上书朝廷,为国宝讨个美谥,让他风风光光的走的。”
王德听了这些话,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光世,他从没到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