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细密的秋雨中,宋军开始离营南撤,由于形势危急,士卒仅仅携带随身物品,大量的粮草,军资都丢弃在寿春前线。
“国宝,那我就先走了。”王德骑在马上看着士卒陆陆续续从营中撤离。
如同以往一般还是王德打头阵,郦琼殿后。两人平日里虽然有些争端,但是至此危机之际仍然是对方能够依靠的战友。
“子华,一路小心。离城稍远些便可点起火把,我也会在明日寅时出发,我们明日再见。”郦琼抚摸了一下王德的战马,笑着说道。
“保重”“保重”
数万人的大军,从天黑开始撤离,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郦琼一直站在将台上目送中军南撤。
“使君,我们也该走了。“郦琼的侍卫跑上将台气喘吁吁的说道。
是啊该走了,郦琼最后扫了一眼大营,由于是刘光世的主营,粮草军资皆在后营,他们撤退的紧急,又怕别人发现,这些辛辛苦苦从朝廷求来的粮草就这样丢弃了。
郦琼摇摇头,随侍卫下台后也乘马向南疾驰而去,这座建成一月有余的坚固营寨就被宋军放弃了。
秋雨连绵,等到金齐联军发现宋营的异常已经是中午了,数万人的营寨尽无炊烟升起,齐国斥候悄悄的抵近侦察后才发现已经是一座空营,由于不知宋军是几时撤退了,而且天空阴雨不断,追击也就无从谈起了。
斥候迅速将情况汇报给董先,董先一边令王义率前军向宋营进发,一边令人去通报刘麟。
刘麟连忙带人来到董先营内,这时王义部也已经侦察完毕,整个大营中空无一人,粮草,辎重具在营中。
刘麟听着王义的回报,看着帐外的小雨笑着对董先说道”觉民,这些东西既然刘光世不要了,那我们就收下了,补一部分给四四太子,其他的就留在寿春听用吧。”
“是。”董先笑吟吟的答道,可供十余万人用度的军资就这么落入己手,怎么说都是一件喜事。
”觉民,我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我们出兵也有月余,趁这几天让士卒们休息一番,缴获的肉食不易保存这几日就做成饭食改善一下伙食。“
”是,殿下爱兵如子。真是我辈楷模。“董先的马屁按时送到。
刘麟看着董先笑着摇摇头。
江淮的大雨使得前线两军出现短暂的空闲时期,然而汴京与临安因为淮西之战任然在积极的调兵遣将。
”卢卿,许卿,施卿。元瑞来报,宋国已经调集援军前往寿春支援了,以元瑞如今的兵力怕是力有不逮。诸位有何看法?“汴京垂拱殿内,刘豫正在与卢伟卿,许清臣,适宜生商议淮西前线之事。
”陛下,襄阳李横这些日子颇为消沉,李成在唐州也没有什么压力。不如让李成率军由淮河而下支援梁王,让孟邦雄率河南乡兵驻守唐州。“作为枢密使卢伟卿率先说话,对于自己女婿的安危他还是很看重的。
”陛下,既然此次南征是要攻取庐州,那么就前线诸军还是太少,不如从京中签兵支援梁王。“显然适宜生觉得卢伟卿的计划有些保守。
“施卿,月前下旨取消汴京签兵以后,汴京市民皆欢欣鼓舞,可见京中之人已经厌战久矣,若是强行签兵怕是有损民心啊。”其实作为农民出身的刘豫是完全可以理解小市民的想法的,所以刘麟建议取消签兵他略作思索便答应了,只是没想到齐国兵力如此匮乏。
“陛下,适宜生所言差矣。陛下乃是千金之躯,金口一开,如同天宪怎能朝令夕改?这样的话不止是汴京市民会对陛下失望,天下百姓又怎么看待陛下呢?”许清臣连忙说道。
适宜生正欲反驳,却被刘豫拦了下来。
刘豫即位,实为暨越所以对于民心这个虚无的东西还是很看重的,不想适宜生这种老式知识分子,心中还是“天子与士大夫治天下”那一套。
“许卿可有良策?”刘豫探着身子问道。
许清臣闻言胸有成竹的说道“陛下,京西路兵马铃辖牛皋麾下尚有五千兵马,镇淮军统制李应也可率全军一万五千兵南下。”
刘豫闻言略加思索,觉得兵力之上已无太大的差距,便说道“许卿真乃干臣。下旨,以梁王刘麟为东南行营大总管,王彦先为左副总管,李成为右副总管,下辖皇子府选锋,先锋两军,王彦先部,李成部,牛皋部,李应部皆听其调遣。各军当奋勇争先为国建功。”
“是,陛下圣明。“既然刘豫已经拿定主意,那么他们三人便只管行动即可。
滚滚长江不停的向东流去,南宋神武中军正在镇江水师的协助之下渡江,此时天色也是阴沉,但是却未下雨,虽然已经到了八月末,但是江上气温任然很高。
巨舰之上正站立着一名年约三旬的男子,只见他身材魁梧,但是眉宇间却颇多阴霾。此人正是神武中军统制,赵构的心腹爱将,杨家将传人杨存中。
杨存中本名杨沂中字正甫。代州崞县人,应在苗刘之变中立了大功,在三十岁的年纪便被赵构升为神武中军统制,成为南宋禁军重要的将领。
此战乃是他升为统制后的第一战,杨存中本性机敏,出兵之前便向江北,淮西,甚至是汴京,山东都派驻了探子,可以说他的信息有时候要比南宋朝廷还要准确快速。
刘光世在前线屡屡受挫,杨存中一清二楚,但是他却不是很心急。
在他升为神武中军统制之时,由于是赵构心腹,所以军中前辈多出言鼓励,只有刘光世口出戏谑。
这些话传到杨存中耳中之时,他只是笑着说道”刘太尉乃是军中前辈,战功赫赫,于社稷有大功。他这样说我,正说明我还有不少要改的地方。“
众人皆赞杨存中气度宏大,只有杨存中自己知道,书房里的花瓶碎了几个。
”杨统制,进船舱休息一会吧,过江还得短时间。“这时一名镇江水军的正将上前劝谏道。
”陛下所托太重,我心中惶恐,这船舱里是怎么也坐不住的。你还是令人快些划船吧。“杨存中闻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笑着对这正将说道。
”是“这正将听了杨存中的话,再想想他亲切近人的气度,叹了一口气,军中大将他见多了,不管是狼狈从江北逃窜至江南,还是意气风发从江南渡江去江北。要么沉默,要么急躁。从未有人如此亲切的和他说过话。
正想着这名正将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人因有眼疾眼睛一大一小,也曾数次乘船,不管是进攻还是败退,此人那双眼睛里似乎总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