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关道上,数千骑兵正在向着长安的方向疾驰。队伍中的刘麟更是紧握缰绳,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战马。穿越数月他已开始习惯了这一世的身体,不管是记忆还是技能他都能更加顺利的运用。
刘麟身后紧跟着李世辅,董先,刘猊等人。接到刘钰的急报已过去数日。刘麟心急如焚,自从脱离大队以后除了必要的休整,这两千余骑不停的向前疾驰。
宋营中,王彦正在迎接周平回营。
这几日仗着马军犀利,周平率领宋骑在长安城外驰骋。三月正是麦子拔杆的时节,马蹄踩踏过后麦秆断裂,今年长安的收成已经指望不上了。
周平乘马进入大营,看到王彦正在迎接自己。便翻身下马,将马鞭抛给身后的侍卫,笑着向王彦抱拳道“将军今日为何亲自迎接我?”
王彦上前拉着周平,一同往营内走去。边走边说道“细作来报,刘麟已经率人从商州回程支援长安了。”
周平全不在意的对王彦说到“将军,援军又有何惧?传言那刘麟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草包一个。他不来还罢,若是他敢来。连他一并宰了就是。”
王彦看着周平,心中苦笑。没能凭借锐气一鼓作气击溃李谔,如今两军陷入对峙,对于宋军来说已经位处不利了。如今敌方又有援军,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只能撤军了。
“这几日你率军出营小心一些,细作探得刘麟已率马军日夜兼程赶来长安了,如果被缠住也不好过。”王彦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周平。
“将军多虑了,如今长安以南的屯田已经让我毁坏的所剩无几了,本来还说这几日就去渭北游荡一圈,既然将军交代了,我就小心一些。”周平还是那么满不在乎。
“你不可轻敌,前几日董先刚降,必定卯足了劲要立功的。他可不好对付。”
“说到那厮就来气,这次如果敢来,定将他斩于马下,将他首级传阅诸军,以儆效尤。”周平对王彦大大咧咧的说道。
两人边说边聊已经行至大帐前,王彦邀请周平进帐。周平笑着对王彦说到“将军,还有要事吗?如果没事我先下去卸甲,今天着实有些疲乏了。”
看着惫懒的周平,王彦也是无可奈何。好在该说的话刚才已经说过了,就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王彦孤身走进大帐中,坐了下来。想起以前在太行山起兵抗金,那时候金戈铁马,气吞山河。诸将在宗泽的麾下为国为民,抵御外敌。如今却指示手下毁坏良田,虽说能起到延缓齐军进攻汉中的进程。但是百姓何辜?想到这里,王彦的心中充满了愧疚。
翌日长安城外,李谔,刘夔,刘钰正在城外准备迎接刘麟。城外立着数十人,他们三个在最前边互相寒暄。
这时远处扬起阵阵尘土。之间正有数骑自管道向长安东门疾驰而来。等待这些骑士越来越近,刘钰便发现最前边的骑士正是刘麟。
瞬息间,这几个骑士已经离人群数十步了。之间他们将马速减慢,刘钰回头对李谔,刘夔说到“二位大人,是大总管来了。”二人闻言便走上前去迎接刘麟。
刘麟也早就发现了众人,看到人群中出来三人,凭借这一世的记忆,他认出了刘钰和李谔,对于刘夔却有些面生。刘麟翻身下马,急行数步,在刘钰等人还没有向他行礼的时候他率先向刘钰抱拳说到“数月不见叔父,叔父身体无恙否?
看着向自己行礼的刘麟,刘钰心里有些诧异。他虽然是刘豫的族弟,但是并不是很亲。原来这刘麟不要说对自己了,就是对刘益,刘观也不怎么亲近。而且他喜欢摆架子常以左丞相,行军大总管自居。向来对人示威不示德。今天不知道是怎么转性了却先向自己行礼。
不管他怎么想,刘麟率先行礼的举动落在他人眼中就有了其他的意味了。李谔首先反思自己以前对待刘钰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分?而刘夔却是心中暗喜,心想从今日刘麟主动向刘钰问好的举动来看,这刘钰应该是颇得陛下欢心的。
这些念头说起来长,却只是在转瞬之间。刘钰赶紧将刘麟的双手托住,对刘麟说到“多谢大总管关心,某无大碍。”
刘麟笑着看了一眼众人说道“见过诸位大人。”
李谔,刘夔不敢托大。连忙向刘麟行礼。刘麟也笑着和他们打过招呼,然后向后将刘猊叫到前边来“来元璋,见过叔父和二位大人。”
刘猊在后边不情不愿的走上前来,对着三人抱拳行礼。懒懒的向刘钰说到“叔父好。“说罢也不向其他二人问候直接转身回到身后和李世辅站在一起了。
看到刘猊的表现,刘钰心想这才是这二位爷的本色演出吧。这时他用眼神瞟见李谔的神色不愉。刚要开口周旋一下,这时刘夔开口说到“大总管远道而来,先进城吧。”说罢便邀请刘麟等人进城。刘麟也不推辞,回头让李世辅和李谔的人接触安顿好将士,他自己率刘猊,马定国,董先等人进城去了。
经略府中,众人入座。堂上的气氛远不如城门外和谐。刘麟环顾四周,开口询问道“李经略,还请你将战况详细道来。”
李谔闻言起身说到“回禀大总管,前日王彦率众犯境。我率本部人马与李忠部与南部寨外却敌,王彦狡诈不等两军列阵便使马军急冲我阵,我军略有伤亡。只是李忠不听指挥,竟不追击敌军。使得对方全身而退,这几日敌军还是仗着马军犀利,在城外叫阵驰骋,我军只能固守城池,等待大总管援军到达。”说完他看向刘麟,发现刘麟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手指在无意识的敲击座椅的扶手。
李谔讲完,刘麟全没有做什么反应,一时间堂内气氛略显沉重。等了一会,刘麟开口了,只见他端起茶杯。笑着对李谔说道“如此说来,一来敌军过于狡诈,二来竟是有人不听号令了?”
听到刘麟反问自己,李谔不敢耽搁。连忙说道“正如大总管所言,如若李忠听我军令,我军当不会如此被动。”
刘麟喝了一口茶,笑着问刘夔道“不知刘安抚使作何想法。”
坐在一旁看热闹的刘夔不知刘麟为何要问自己。他也知道这是一个难逢的好机会,略作思索便开口到“回禀大总管,王彦却是狡诈,所携部众更是百战精锐,我军初战判断失误以至小败也是正常。至于李忠的事情,臣不在军中。不知详情,不便评价。”
“哦,叔父。事情属实否?”刘麟又向刘钰问道。
“回禀大总管,我……”刘钰刚要说话,就被刘麟打断。刘麟说到“叔父是长辈称呼我表字即可。”
刘钰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对于刘麟他是了解的。刘麟少时不喜读书,喜俊马美衣。在其父刘豫称帝后更是跋扈非常。今日却对自己礼遇有加,不知是真的转性了,还是有什么目的。刘钰一边思索,一边向刘麟说到“元瑞,李经略乃是国之重臣。战阵之事你可将李忠唤来细细询问。”刘钰并不想揪住李谔的小辫子,此时的宋军还在城外,却敌才是第一要务。而对于李忠,刘钰还是颇为欣赏的,李忠曾忠义军曹端的部曲,曹端被剿灭之时李忠率人自立。与王彦屡有交手,最后被王彦击败投降齐国。虽然被王彦击败却并不能说明李忠就比王彦差,只是当时王彦已是南宋官军,而李忠仍是义军。投降齐国后李忠被任命为权陕西路兵马铃辖。曾数次与宋军的交手不落下风,也算是一员骁将。所以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使得李忠蒙难,只是李谔的面子也不能不给,只能先拖一下再说了。
刘麟闻言点头说道“叔父所言甚是,这件事先不说。如今城外之敌该如何应对啊。”刘麟又问众人。
刘钰看到众人不说话,便起身向刘麟急切的说到“元瑞,我军少马。如今只能据城而守,只是当下的时节正是麦苗生长之时。如今城南庄稼已经被宋军毁坏殆尽了。如让他们突入城北,粮食绝收的话,京兆百姓该如何过冬啊。”
看着急切的刘钰,刘麟也知道其中情况。于是向李谔说到“李经略,朝廷大军随后就到。我直率数千马军。不如让世辅率马军先与宋军周旋,尽量保存些元气。等到大军到来,在做调整吧。”
李谔不敢有什么异议,连忙点头称是。刘麟便让符有德去向李世辅传令。
看到刘麟有所安排,刘钰焦急的内心才有所缓解。
刘夔发现刘麟并没有追究李谔的意思。便知道这事不能着急,于是对刘麟说道“大总管风尘仆仆,肯定已经疲劳了。如今紧迫之事已经安顿完毕,还是让大总管略作休息吧。”
李谔和刘钰也点头称是,便向刘麟告辞,准备离开。
刘麟便答应了下来,正在众人离开的时候。刘麟突然说道“叔父稍等一下。”
听到刘麟的招呼,刘钰便停了下来向李谔和刘夔告罪,转身走回厅内。李谔和刘夔两人对视一眼,也分别离开。
等到众人都走后,厅内只剩下刘麟,刘猊和刘钰三人。这时刘麟开口了“叔父,自从你离开东京,来到京兆后。父亲常常提起你,说你是刘家栋梁,在京兆数旬便已经做的井井有条。”
听到刘麟的话,刘钰赶忙起身说到“多谢陛下挂念。”
刘麟笑着摆手起身将刘钰拉着坐了下来。对他说道“叔父不必如此,父亲是陛下,也是您的兄长。我们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的。”
看着眼前彬彬有礼的刘麟,刘钰只感到莫名其妙,他实在是想不到一个人短短数月竟然能有如此大的改变,不过终究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刘钰看到刘麟的变化,坐下后心情十分愉悦。
自刘豫称帝后,他虽然被刘豫委以重任。但是心中焦虑却是与日俱增。刘氏得国可谓不正,化家为国速度太快,期间没有积累到与帝位匹配的资源和德行。
刘豫虽然略有雄才,略有明主之象,但是作为长子的刘麟表现却一直一般,更多的时候是给人一种暴戾,霸道的形象。刘豫曾数次向金人祈封刘麟为齐国太子,都以德行不配被金国阻拦了下来。
这一方面说明金国在提防刘齐,从另一方面来说,刘麟也却是没有做为储君的能力。只是这次见面后刘麟却沉稳许多,对于李谔,刘夔等人都可以以礼相待,对待自己更是优渥。刘钰将刘麟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却想到我家麟儿果然是长大了。
于是刘钰笑着对刘麟说到“我听闻元瑞一举收服商虢二州,并将董先迫降,心中甚是喜悦啊。”
刘麟看到刘钰放松了下来,也笑着对刘钰说到“此次安定商虢二州皆赖李成之功,董先也是仰慕陛下才投诚的。”
刘钰看到刘麟也不居功,心中更是欢喜。
刘麟的能力他是知道的,率军打击流寇或许能赢,如果对上董先这种沙场宿将那绝对是有败无胜的。之前刘豫命刘麟率李成进攻商州,刘钰的内心是非常不满意这样的安排的,作为李成的上司。
对于李成的能力他非常清楚,若是李成自行攻打商州,董先比不能挡,怕就怕刘麟胡乱指挥。不曾想此次刘麟竟然将军权尽赋予李成,事成之后也不居功。
“哈哈,元瑞不要谦虚了,此次若是李成前往,商州必下。只是董先却不一定会降啊。”刘钰对刘麟说到。
刘麟闻言心想,姜果然是老的辣。这一关节他到现在也没有想到过。现在一想,为何董先在牧护关下全力以赴,在商州城外却不战而降?
“叔父高论啊,不想那董觉民相貌粗鲁,心思却如此细腻。”刘麟想起董先投降后给自己安排陆妙静侍寝的事情,也觉得有些可笑。看起来一个莽丈夫却要做针线活。
“叔父,前日之战具体是如何败的?今日局势到底如何?”刘麟笑罢,向刘钰问道。
“哎,元瑞。”刘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到“前日之败,若说是宋军太强,倒不如说是我军太弱。这也与我朝军制有关,李谔贵为经略安抚使却无禁军可用只能在战时签发乡兵,李忠这个兵马铃辖更是如此。二人为军权曾有些龌龊。此次宋军来势突然,两人共同御敌,其中龌龊可想而知。李忠兵力不足,李谔又想乘此机会将李忠拿下,哎。”
刘麟也收起脸上笑容,慢慢的问道“叔父,我听今日刘夔好像也是话中有话?”
刘钰抬头看了一眼刘麟,思索片刻说到“刘夔也是重臣,也是一叶障目了。”
刘麟闻言是叹一口气,朝中大臣各有心思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曾想,宋军都打到家门口了,这些人还要为了争权夺利这样的不择手段。
“叔父,你常在京兆,如今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呢?”刘麟又向刘钰问道。
刘钰听到刘麟的问话脸上也浮现出苦笑的神情,说到“我想如今只有先退敌再处理这些琐事了。李谔乃是重臣,实在不行就只能委屈李忠了。”
刘麟不知可否又说道“叔父,今日我有些疲乏了,明日还请叔父带我在长安城内游览一番。”
刘钰听出刘麟辞客的意思,也就起身离开了。
刘钰刚离开,刘猊便迫不及待的对刘麟说到“大哥,我看这刘钰也是个滑头……”
“元璋,叫叔父。”刘麟冷冷的对刘猊说到。
“大哥,我看叔父……”刘猊楞了一下又开口了,只是还没说完就被刘麟打断了。
“元璋你也去休息吧,明日再来见我。”刘麟淡淡的对刘猊说到。
刘猊听了这话也将要说的话按捺下去,起身离去了。
刘麟独身一人坐在亭中,透过窗户看着外边已经开始发芽的槐树,心里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