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齐国大军开始拔营,先锋早已出发。刘麟和李成乘马并行于前,余者随其后。一边闲聊,一边赶路。
李成的部队是跟随李成征战多年。而关中地区由于很早就实行保甲制,所以签军的军事素质也相当过硬,在军官的指挥下一路行进。民夫正在收拾军营,打包军粮准备去牧护关下安营。
这时踏白军统领郭安拍马赶来,唐宋时期的侦察兵叫“踏白”,担任侦察的部队叫“踏白军”,“大帅,昨日斥候已经与宋贼交手,如今牧护关外已无董先的斥候”郭安汇报到‘
这郭安身着黑甲,骑黑马。年纪大约三十五左右也是李成手下一员有勇有谋的大将,若非如此李成也不会将踏白军交与他率领。毕竟战场上的情报可以直接左右主官的决定。
“再去刺探吧”李成对郭安吩咐到。
转过头来对刘麟说到“大总管,董先是准备死守牧护关了。”
刘麟说到“看来李帅对这董先了如指掌。”刘麟看着李成,除了李成的态度,对于他的军事素养刘麟还是满意的。
而且从做人来看李成也没有什么差处,最起码没有让自己这个军事盲出丑。如果真能为己所用,那对自己来说更是如虎添翼了,别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自己清楚。他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和金翻脸而已。所以只要是人才,特别是能打又忠诚的人才是他急需的,对于李成他是有足够的耐心的。
齐军脚下这条蓝关道,虽说是一条大路,却也大不到哪里去。特别是刚进秦岭只可三马并排。直到翻过秦岭北麓,进入腹地,才有河道冲刷的川道好行军,就这样一百里地硬是行军五天才到达牧护关下。
此时已是兵疲马乏,顶着二月的山风李成将大营驻扎在距牧护关西北方五里的七盘河河畔,这里是一处小坝子。大军背靠秦岭,面朝七盘河,安营扎寨。于是众民夫开始登山伐木修筑拒马,栅栏,挖掘壕沟。斥候开始以大营为中心向外侦查,并且密切注意牧护关的宋军的情况。
大战一触即发,牧护关内的宋军也开始积极准备作战,熬制金汤,砍伐树木,准备箭矢。
刘麟穿越来的第一场战斗即将打响。作为当事人的刘麟却无事可做,到达驻地后,李成已经安排妥当。无非就是扎营,休整,利用时间打造云梯等攻城器械。
刘麟有些无聊,看着忙碌的李成,想起后世自己看过的电视剧《三国演义》心想,我军初来乍到,今晚宋军会不会夜袭?毕竟在《三国演义》里,夜袭是保留节目。于是当刘麟将这个问题抛给李成的时候,李成一脸疑惑不解。而李成身边的李荣更是肩膀颤抖憋笑憋的很是辛苦。刘麟意识到自己出丑,却不好细问。
这时李世辅解围道“大总管,你看这军营。”此时的众人正在军营北边的小山坡上,军营内情况一览无余。“李帅步营深得卫公真传,此地虽然狭小,但李帅因地制宜。以中军居中,各军以六花之势散于各营地。各营帐间有很大的间隔便于军队快速反应,士兵有足够的空间聚集、列阵”。
此时李荣接话道“大总管,扎营之后,除巡逻队外还有专门的守夜人,他们各领五骑马,于营四面,去营十里外游弈,以备非常。如有警急,奔驰报军同时受到袭击的军营要击鼓传警,这样一是可以及时传递遇袭方位,同时能警告其他营地加强戒备并派来援军。此外我军在营寨广布瞭望塔,拒马,深挖壕沟。断不会给敌军以可乘之机。”
刘麟没有想到这安营扎寨还有如此多的讲究,一时感到讪讪。但是他并没有沮丧很久,很快就调整情绪。对李成又赞扬起来“李帅果然老成持重,父皇使我多听李帅建议。果然受益颇多”
听到刘麟的夸赞,李成也是反应迅速,吸取前几日的教训。李成知道这位大总管对脸面还是很看重的。于是说道“臣愧不敢当,必定尽心尽力辅佐大总管”
刘麟看着李成,心中想到,这乱世之中,就连武夫也有如此演技。真是厉害,只是当今也不便分辨到底真心几何。还是先打完仗再说吧。于是刘麟笑道“那就等李帅成功,我必会向父皇为李帅请功”
李成也是连声说不敢。二人仿佛又回到刚见面之时,互相吹捧,关系融洽至极。
正所谓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两位影帝互飙演技的时候,李荣和李世辅两个人尴尬的能用脚指头抠出一个三室两厅,虽然他们不知道三室两厅是什么。
与此同时,齐军的偏师却遇到一些麻烦。自从兵分两路后,李师雄的日子便过的不是很顺利,首先这个桐油古道实是山陡路狭,两人通行都要摩肩接踵、崎岖异常。行军途中更是伤亡不断,而他的将士多来自河北山东等地,山地行军经验不足,要不是山陡路窄,而董先又兵力薄弱,说不定早就被董先分兵击退了。
只是齐军主力行军迅速,已经在牧护关下和董先对峙才使得董先没有足够的精力去防备他们,而只派出斥候监视李师雄的行踪。
此时偏师距黑龙口尚有四十里的路程。眼看无法组成合攻之势,李成决定率先发起攻击。
夜间李成安排扎营后在中军大营举行军议。熊熊的火焰照亮了营帐中每个人的脸,刘麟看着这些战将的脸庞,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脸上显露出不同的情绪,有的激动,有的黯然。
“此次牧护关之战,是我军攻商州第一战,务必打出威名”李成说道“明日起斥候扩大搜寻,寻找小路,伺机越山而过,袭击宋军粮道。”
“得令”踏白军统领郭安应道。
“李序率士卒保护民夫砍伐木料,修造石炮,云梯。五日后攻城”李成又向部将李序下令道。
“遵命”李序也朗声答道。作为李成的老部下,李序的任务异常艰巨。毕竟在冷兵器时代,一座坚固的城池守城方有坚守数十年的先例。而作为攻城的一方除了勇武,犀利的攻城器械也是减少伤亡加快攻城速度的必要武器。
刘麟看着发号施令的李成始终未发一言。他穿越来的这两个月时间,更多的是在适应这个社会以及现在身份带来的影响。
专业的军事问题还是太过陌生,更何况与李成这种真正的统帅级人物相比,发表太多意见无异于关公门前耍大刀。
所以在这种时候闭嘴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刘麟在后世大学中也学过管理学,知道一把手在什么时候说话最合适,那时候虽然学了很多却没有用武之地,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发挥了。
李成安排完毕后,转向刘麟抱拳道“大总管,不知末将安排是否妥当”,刘麟顺势接话道“诸位将军,无论怎么样,此战兵力是以四万对一万,优势在我!请诸位务必克贼功成,我当为诸位请功!”
“多谢大总管,愿为大总管效死”众人大声说道。就连李成也转身向刘麟行礼做拜。
对于众人这样的表现刘麟还是感到满意的,毕竟获得尊重与忠心是他现在最迫切的工作。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能完成内部的整合,就无法很快的面对复杂的三国之间的形势变化。
毕竟在他的记忆中对齐并没有什么记忆。这就说明齐只在历史中存在很短的时间。所以刘麟一切的动作都要加快,他要将这个老大民族从被动挨打的历史中拉出来,重建汉唐一般的盛世。这是刘麟的野望,也是刘麟为之拼命努力的未来。
在齐军打造器械的时候,在牧护关中的董先也没有坐以待毙。他将关中仅有的两张床子弩架设到城墙上,这种床子弩是双弓床子弩,上面装有两张弓,分别置于粗大的弩臂前端和后部,两张弓相对安置,发射时,先用一条两端带钩的粗大绳索,一端钩住弩弦,另一端勾住绞车的轴,然后用五、七个或十余个战士合力绞动绞车,把弩弦张开,扣在机牙上,专管装箭的弩手安好弩箭,并瞄准目标。发射时,要以大锤锤击扳机,这种弩射出的箭非常粗大,箭簇呈扁凿型,又称“凿子箭”威力十足,可射出一百二十步到一百三十五步约为后世的二百三十五米。董先抚摸着双弓床子弩,感到有些可惜,如果能拥有“澶渊之盟”射死萧达凛的三弓弩也叫“八牛弩”射程还是翻一倍有余。
他转身看着关内,士卒正在架设虎蹲炮,这种虎蹲炮和后世的炮不一样虎蹲炮虽然也叫炮,但是他却不是火药提供动能的武器。宋代的虎蹲炮是一种三竿撑地的投石车,以杠杆原理发射石块可将石块投掷五十步远,也就是百米左右。作为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武器,它个弩形成了一远一近,一点一面的最强远程火力系统。
山风吹过牧护关,也吹到齐军的营地。虽然董先视线看不到齐军的踪迹,但是他明白,只要齐军完成器械的打造,残酷的攻城战即将开始。
而此时的汴京城中,刘豫的心情却是十分舒畅。阜昌三年齐国的军事进展还是非常顺利的。盘踞在宜阳山寨的宋京西路制置使翟兴的处境每况愈下,而且刘豫已经暗地招降了翟兴的部将杨伟,只等齐军进攻时便可发起致命一击。然而从马定国发来的奏折中他也了解到刘麟在陕西的行动非常顺利。
马定国也将刘麟抄袭的《潼关怀古》呈送到刘豫处,刘豫作为北宋元符年间的进士及第,自己本身也有诗作流传于世,对于文学作品的欣赏水平还是很高的。而且对于刘麟,刘豫是非常喜爱和重视的,不仅仅因为刘麟是刘豫唯一成年的儿子,更因为不管是从宋抗金,还是从金伐宋刘麟都能坚定的和父亲站在一起,并且是一个合格的助手,为了齐国政权连年作战。对于儿子的变化,刘豫有所感受,只是对于这种变化刘豫是比较喜欢的,毕竟刘麟已受封“粱国公”“左丞相”“大总管”如果只是以一名武夫的形象,必定不能团结齐国朝廷内部各种政治势力。比如刘豫面前就坐的这位齐右丞相张纯孝。
这个张纯孝也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滕州人,字永锡。原为北宋太原守,靖康元年九月,城破为金军所执。见完颜宗翰不拜,齐国建立时,完颜宗翰使为齐相。作为金国指定的齐相,这个人的政治却倾向于亲宋,这也是这个混乱年代文人身不由己的真实写照。
刘豫对他既戒备,又不得不让他在丞相的位置上以相权,制约刘豫的皇权。
刘豫看着张纯孝,笑着说道“丞相有何事商议啊?”对于张纯孝从能力上来说刘豫还是相当欣赏的,在作为太原知府的时候张纯孝也曾在金军的攻击下坚守太原长达一年有余。但是由于身份问题,刘豫也无法对张纯孝坦诚以待。
张纯孝此时五十有余,身材欣长,风度翩翩。一看就使人心生好感。
张纯孝笑着说道“陛下,臣此来正是为了薛筇(qiong)之事而来。”
刘豫停住笑容,冷冷的看着张纯孝,心中念想旋起。这个薛筇也是宋朝旧臣,为金所执,现为齐臣,数日前对刘豫进谏,欲让刘豫降宋。本来刘豫已经下旨将其锁于狱中,待些时日斩首而已。然而张纯孝的到来让刘豫有些措手不及。
张纯孝作为齐国丞相,完全是出自完颜宗翰的意思。完颜宗翰将张纯孝视为亲信,用来监视刘豫,然而此时张纯孝却为一个劝谏刘豫降宋之人求情。刘豫一时拿不准主意。
张纯孝看着冷眼看自己的刘豫,脸颊上笑容犹存。一脸和煦的与刘豫对望。大殿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殿门外直射进来的阳光穿过张纯孝照在刘豫的脸上,暗影下张纯孝的笑容也越发诡异。
这波涛暗涌的朝堂之争,比之战场之上的争斗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