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足足拉回了五大车。
石敢看着这两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大人,一脸错愕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多少钱?”要知道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尤其是秦雷这种有理想有抱负的小地主,就连修个花园子都不舍得。想不到这两位却拿自己不当外人、拿王府的钱不当银子。
说句题外话,昭武帝这次做得有点绝了,这么大个使团人吃马嚼、还得送礼进贡,他却仅拨给了五千两银子……连往返路费都不够。但没办法,不想背上抗命不尊的罪名就上路吧,‘大不了自掏腰包!’官员们如是想道。好在五殿下是个慷慨的人,不仅揽下了一路上的差旅费,就连送给楚国的礼品也是他出钱买的。
唯一让官员们费解的是,既然要花几万两银子买礼物,为什么不在国内买呢?也好给国民创点收入不是。干嘛要跑到神京城来,把银子给楚国人挣去呢?
“纹银一千两……”想到王爷的大出血,两位大人也觉着自己做的有点过,小声回答道。
石敢松口气苦笑道:“二位大人是给多少花多少啊……”
“一千两的定金。”公输营低头道:“还短着九千两,得让王爷出上呢。”
石敢两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两只眼睛却瞪得溜圆,咬牙切齿的问道:“到底多少钱?”
“不多……也就是一万两……”当朝大学士居然被一个四品王府侍卫瞪得抬不起头,可见‘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古人诚不欺我。
石敢哆嗦着伸出手指,指点着二位大人,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你们等着……”说完便转身往内院走去。
王安亭和公输营相视苦笑,他们知道,这回是自作聪明了。
石敢进到院子里,看到王爷正在全神贯注的给一个木箱子上漆,好半天才见他直起身子松口气。石敢这才赶紧把外面的事情讲给他听。
哪知秦雷听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轻声道:“无妨,把钱给他们送出去吧。”石敢心疼的嘟囔道:“这回肯定被人当冤大头了。”
秦雷摇头道:“做人要大气,这个钱花的值。”石敢只好不情不愿的从箱底寻摸出几张楚国的‘金票’,给外面人送出去。
看那侍卫进去时的架势,书店老板以为八成拿不到钱,谁成想那人出来的时候,居然拿回了九张面值一百两黄金的‘大楚户部兑金票’,再一检查,骑缝章、天头地尾、户部尚书签章、户部库银司提举司的主事背书一应俱全,忙欢天喜地的收下,又将怀里揣着的一千两兑银票掏出来,递给石敢道:“这位兄弟喝茶。”倒不是这老板钱多了烧心,而是他意识到,能轻轻松松拿出这么多钱的人,想要整死自己,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就算他们不是本国人。所以这位老兄主动减价了,所谓喝茶不过是一种不伤体面的说法罢了。
只听石敢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也知道心虚,”见那老板脸色变得煞白,他这才淡淡道:“拿去吧,咱家王爷不差钱。”那老板这才千恩万谢,小跑着离去。
等那些齐国人走了,石敢的脸转眼就拉了下来,恼火的看二人一眼道:“进来吧。”
王安亭和公输营两个忐忑不安的进了内院,本以为会被王爷一阵迎头痛批,却不想这位爷压根没提这茬,反而笑眯眯道:“我看过吏部档案,二位都是饱学之士,现在再请你们帮个忙可好啊?”
两人赶紧连声道:“敢不效死力?”
秦雷指了指院子里的大车道:“公输兄弟从这些书中,把医书类的全部挑出来。”公输营虽然不知道干什么,但还是恭声应下,说完便到院子中清点书籍去了。
秦雷又看了看王大学士,微笑道:“中堂大人乃是饱学之士,不知对岐黄之术有没有涉猎啊?”其实秦雷说两人饱学,不过是怕公输营面上挂不住罢了,一个公子哥读过几本书,能算什么饱学?真正有文化的是先帝朝的进士王安亭。
王安亭拱手道:“略懂,但仅皮毛尔。”
秦雷闻言欢喜道:“皮毛就可以,帮孤抱抱佛脚也就足够了。”
王安亭狐疑道:“王爷,您这是要做甚?看起来怎么像改行似的?”
哪知秦雷很认真道:“是的,孤王准备当神医。”
王安亭哭笑不得道:“王爷真爱开玩笑。”
秦雷又重复一遍道:“孤不是要开玩笑,真的要当神医。”
王安亭瞪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没发烧,这才耐心解释道:“王爷啊,这神医可不是三年五载能修成的,要知道古往今来能称得上神医的,不过扁鹊、华佗、孙思邈、张仲景等三五人而已,光有良好的意愿是不行的。”后半句不说秦雷也知道:‘还得看是不是那块料。’
秦雷也不着急,狡黠一笑道:“事在人为嘛,”说着面色正经道:“咱们能否摆脱这危局,就看孤王能不能练成神医了”
虽然原先对这位王爷很不感冒,但一段时间以来,王安亭这些官员们也被他的平易近人、真诚热情所折服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命运未卜的环境中,秦雷那强大的自信、宽阔的胸襟,更是给了所有人极大的鼓舞和依靠。所以王安亭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拿过一本内经,认认真真为王爷讲解起来……全当是给王爷解解闷吧,王学士当时这样想道。
他本以为王爷只不过是心血来潮,过去那会子便淡了,却不想秦雷竟然如老黄牛一般勤勤恳恳的学习,一连数日皆是如此。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王爷似乎对岐黄之术本身就颇有研究,虽然都是些野路子,但一经过王学士的理论讲解,竟能与实际相联系,不出三天,讲起来便能头头是道,十分的唬人。
但也仅是如此,王安亭好歹六十上下的人了,还没有天真的以为,有人可以看看书就能给人治病……更何况,他老人家的理想可是要做神医啊。
就这样一个孜孜不倦,一个七上八下的过了几天。忽一日,沈冰进来通报:“乐先生来了。”秦雷先是从书中抬起发直的两眼,好一会才欢呼一声,将那扔到天上,笑逐颜开道:“神医成矣!”
王安亭这才知道,原来王爷这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神医另有其人。
第二日,秦雷便让人放出话去,说秦国来的殿下精通岐黄之道、最爱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因为救得人太多了,所以得了个外号叫‘阎王愁’。现在无法觐见楚帝,闲来无事、一时技痒,准备在楚国行医,无论贵贱、一视同仁。
这消息顿时传遍了全城、引发了大街小巷的热议……之所以传的那么迅速,并不是因为他的皇子身份:要说秦国皇子是哪根葱,还真没人在意。但就在这几天,京里盛传这位爷一掷万金,买了整整五大车书回去……据说仅仅是为了解闷。这可是真正的挥金如土啊,楚国虽然富户众多,但估计没有哪一家能干出这种事来。
干了别人都赶不出来的事儿,所以他就出了名……虽然这种类似‘败家子’名声并不好听,但只要能让全城侧目就行。因而当秦雷宣称自己‘包治百病’的时候,着实不乏捧场者。闲汉懒汉、大妈大婶们聚集在驿馆门外的大街上,想看看这阔王爷如何收场、该赔多少钱……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一定会治死人。
这种热闹场面直接拉动了这条街上的消费,也给了柴老一个‘买菜也不错’的错觉……事实上平时是不赚钱的。
可有一点不好,虽然看热闹的人不少,虽然是免费义诊,但没人敢拿自己的小命给人解闷,所以好半天都没人上门,可把临时充任招待的石敢给急坏了,一会跑出去一趟,看看没人来,一会儿又跑出去一趟,看看还是没人来。待垂头丧气的回去,却见王爷和一身青衣的乐先生,仍在那不急不忙的下着围棋,石敢不由焦急道:“这都快俩时辰了,怎么还是没人来啊?”
秦雷头也不抬道:“不急,会好起来的。”
乐布衣也笑道:“我敢打包票,明天一早,这门前头就得车水马龙了。”
石敢见自己最佩服的两人都这样说了,顿时放下了心。在他心中,王爷和乐先生就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两个了,他们说行就一定行。
事情的发展果然没有石敢失望,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嘈杂声,只听有人高声叫道:“让让让让,神医在哪里?”石敢不禁喜形于色,对秦雷笑道:“终于有人上门了!”哪知王爷却和乐先生齐声哀叹:“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把石敢说的一愣一愣,小声嘟囔道:“我怎么了?”
秦雷朝他挤挤眼,笑道:“不是说的你,接客去吧……”石敢这才满腹狐疑的出去,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他能感觉到,绝对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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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众闲人本来快等的不耐烦了,有些性急的纷纷叫道:“到底有没有不怕死的啊?我还要回家吃饭呢。”好在上天注定要他们见证奇迹,就在人群开始有散去的倾向时,一声急惶惶的叫声在街口响起:“快让让,我家大哥不行了,神医在哪里?”
众人仿佛齐齐打了鸡血一般,忽的一下重新围拢上来,却不敢靠那些人太紧……倒不是神京人民素质有多高,而是过来求医的是一群道上的兄弟,也就是传说中的青皮、流氓、小混混。只见当先一个在前面开路,中间四个抬着一副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虬髯大汉,后面还跟着个小弟,那小弟手里还捧着一条胳膊。
目送着这群抬着担架的道上兄弟进去了,才有人敢咋舌道:“还真有不怕死的……”“我看是死马当活马医吧……”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一时间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开出了赌局,让人猜那群兄弟会不会砸了秦国殿下的场子。
这老兄刚要为自己的创意喝彩,却不料边上纷纷投来鄙视的目光,只听有人冷笑道:“没看见里面多少虎背熊腰的卫兵?你说会不会有人砸场子?不要说自己是神京人,我们丢不起这人。”
这次没有让众人久等,不到一个时辰,里面那群兄弟便欢天喜地的抬着他们老大出来,再看进去时掉了的那支左臂,竟然真的重新接上。而那位老大脸上的表情也安详了许多,似乎还红润了许多呢!
人们一下子震惊了,心道:‘这也太神了吧?’便七嘴八舌的询问开了:“这胳膊不是掉了吗?怎么又接上了呢?”
那群弟兄显然兴奋极了,大声叫嚷道:“神医啊,真是神了!那神医用一碗汤药把我们老大灌晕过去,然后又用金针丝线,将我们老大的胳膊重新缝上,还给我们开了方子,说照方抓药,按时服用后,一个月就能恢复呢!”“神医真是好人啊,俺们给他钱都不要,非让俺们留着给老大买药,这样的好人哪里找啊……”有位兄弟感情极为真挚,泪流满面道:“俺们要回去把他的长生牌位供在关老爷身边去……”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人们这下子服气了,不一会儿又见着有瞎了眼的、缺了腿的、丢了魂的、伤了头的,愁云惨淡的进去,开开心心出来,一直到天快黑时,陆陆续续进去十来个病患,全都满意而归,无一例外。
这下子人们是真服了!心道:‘我要是能进去体验一把多好?’不过他们虽然没病没灾,但家里总有些头疼脑热、上吐下泻、神经错乱、疑难不孕的,心中变打定主意,明天要带病人来看看,反正又不花钱,全当出来透透气了。
这时石敢出来,站在门口道:“我家王爷要休息了,请患者明日再来吧。”说完便转身进院关门,拴上门闩,轻声嘟囔道:“明天可就不光是托了。”他一直在里面伺候,所以心里清楚:别看进进出出那么多病人,可王爷和乐先生整整一下午都在那下起,屁股也没抬一下,那些所谓的病人在隔壁的屋子里坐一会儿,吃点点心喝点茶,甚至还有人小憩一会,便仿佛吃了灵丹一般,痊愈了。
院子里一直看光景的王安亭几个也苦笑不已,医生病患都是假的,这样折腾有啥意思啊?
却听王爷笑道:“这样很有意思,”说着伸手搅乱棋盘道:“今天不过是广而告之,明天才是开工的日子。”对于秦雷和乐布衣而言,方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个好的结果。
看着王爷耍赖,乐布衣也不急,笑眯眯道:“如果您不承认这局是在下赢了,我明天就罢工。”
谁知秦雷根本不怕威胁,翻翻白眼道:“男人要有责任心,既然答应了,就不要反悔,不要让人瞧不起啊。”
“那王爷也该认输,不要让大伙儿笑话。”两个人又像往常一样针锋相对起来。
“老乐啊,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好胜呢?”
“我还很年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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