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府的皇帝和百官已经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路,已经先期抵达长安的官员们纷纷忙碌起来。
按照朝廷的计划,皇帝返回长安之后,首先要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先祭拜长安城外的社稷二庙。
接着要清扫祖先宫庙,告慰列祖列宗皇室已经重新返回长安,给祖宗之庙送上祭品。
然后皇帝就在在长安百姓的热情欢迎之下,从朱雀门进入长安城。
这些流程都是的朝廷典章中规定的,是国家必要的大典仪。
这些礼仪性的工作是为了祭拜天地和列祖列宗,在古代社会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但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是整个朝堂要争议的焦点了。
在祭拜天地和祖宗之后,皇帝首先做什么,这可是一件大事。
首先是御史中丞崔器站出来,经过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的三法司审理,对于大唐两京沦陷期间,参与到伪燕朝廷的附逆官员已经整理出了名单,皇帝已经批示了对这些附逆官员的审判。
崔器认为这些官员失节,应该赤脚褴褛跪在长安城的朱雀桥外,迎接皇帝和百官回銮长安。
这是对于日后有投敌之心官员的警戒,也是对已经投敌伪燕官员的惩罚。
不过更多的朝廷大臣不同意崔器的意见。
如今大唐朝堂上,都认为除了达奚珣和陈希烈这样主动从逆的官员,很多官员投降伪燕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是上皇仓皇离开长安在先,才让这些官员失陷于伪燕之手。
所以对于崔器如此羞辱性的惩罚,不少朝廷大臣都表示了激烈的反对。
这时候礼部又提出了一个方案,让这一年新科中举的士子,在朱雀门前列队欢迎皇帝回銮长安。
皇帝本来就非常重视这一科的科举,而且皇帝回銮长安后还要在太极殿上亲自面试这些士子,一一授予他们官职。
既然如此,让新科的中举士子列队欢迎上皇回銮长安,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肯定能够讨得皇帝的欢心。
可是礼部刚刚说完了自己的计划,兵部又跳了出来。
如今兵部尚书是郭子仪,兵部侍郎是李光弼,虽然在长安城只留下一个右侍郎,但是权势不小。
这位兵部右侍郎认为,应该按照古代军礼,在皇帝长安的时候向皇帝献捷。
兵部希望在城外搞一场盛大的献捷仪式,彰显大唐收复两京的武功!
这三个方案在宰相裴冕的案头打了十来天的笔墨官司,马上皇帝就要返回长安了,依然没能吵出一个结果来。
裴冕忙得焦头烂额,剩下还有一摊子的麻烦事情。
作为宰相,皇帝十二月回銮长安,然后就要在太极殿上面试新科中举的士子们,并一一授予合格士子官职。
这场史无前例的殿试,需要礼部操办,并且制定出一套让人无可挑剔的礼仪来。
没有官职在身的士子如何参拜皇帝?授官的过程要怎么办?
一边操持皇帝回銮长安大典的礼部官员仿佛陷入了双重噩梦中。
不过礼部的噩梦还在后面,在十二月皇帝回銮长安之后,接下来就要筹备明年一月一日的正旦大朝会!
这一次正旦大朝会非同一般,是皇帝返回长安后第一次的正旦大朝会。
在正旦大朝会上,所有王公大臣和各国使节,都会向皇帝进献礼物,也就是皇帝返回长安的献礼。
这一次的正旦大朝会的规模远超从前,这对于礼部官员来说又是一场噩梦。
作为礼部尚书的裴冕忙碌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政事堂返回了光禄坊的府邸中。
他刚刚回到家里,礼部侍郎李揆又登门拜访。
刚刚换下官袍的裴冕,只能继续接见自己的这位下属。
李揆满脸疲惫的说道:“裴相,属下匆匆来访,实在是有一事始终无法决断,所以才在这个时候拜访。”
裴冕为相宽厚,他温言说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李揆这才说道:“其实这事情本来不应该麻烦裴相,但是礼部争论的厉害,揆实在不能决,这才请示裴相。”
裴冕是礼部尚书,但更是朝廷的宰相。
所以他这个礼部尚书只是虚职,平日里礼部的事情都是李揆这个侍郎在做。
李揆是开元末年的进士,年少就聪明好学颇有才名。
在他科举考试的卷子上,因为当时开元年间贴经考试的题目过于冷僻,导致那时候不少士子专门挑选佶屈聱牙的冷僻典故背诵,李揆在实务策的考试上写:
“大国选士,但务得才,经籍在此,请恣寻检。”
意思是大国选拔人才,需要选拔有才学的人士,而不是在典籍中寻找冷僻的典故来故意考验考生。
这篇实务策得到了上皇的赞许,李揆就被授予了官职,步入官场。
李揆才学出众,又熟悉各种典章制度,所以裴冕这个尚书是很放心的让他主管礼部事务的。
李揆苦恼的说道:“裴相,礼部苦恼的地方,是我们要用什么礼仪来迎接上皇?”
这下子裴冕也愣住了,之前朝堂上都在吵闹到底要怎么迎接皇帝,却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上皇是要和皇帝一起回銮长安城的,那到时候怎么迎接上皇?
李揆说道:“陛下进长安,自然要走朱雀门的正门,那么上皇的銮驾呢?”
“进太极宫也是的,陛下要走朱雀桥的正桥,那上皇呢?”
听到这里,裴冕头疼不已。
名正言顺,这可不仅仅是封建礼仪,礼法也是现实需要。
这些复杂的礼仪制度,也是朝廷运转的基础,是皇室和百官都要共同遵守的规则。
只有遵守规则,朝廷这台机器才能顺畅的运转。
上皇毕竟是四十多年的天子,也是皇帝的父亲。
可至高的皇位只有一座,要是按照同样的礼仪迎接上皇,万一皇帝心里不高兴了,礼部以后的日子肯定要不好过。
就连裴冕也发了愁,这种倒霉的事情怎么就让自己遇到了呢。
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还是让礼部和国子监议一议,到底用什么礼仪来接待上皇。”
“让新科进士也和国子监一起吧,看看这些年轻进士有什么想法。”
李揆想了想,也只好叹息一声说道:“也就只能如此了。”
随着皇帝銮驾即将返回长安,和裴冕李揆一样发愁的人也越来越多。
东宫中,窦参最近着急上火,嘴角都烧烂了。
皇帝就要返回长安了,虽然进献回銮长安的礼物要到明年正月的正旦大朝会,但是如今京兆府扣着尸体不放,炼丹的计划也没办法进行。
海量的钱花了出去,但是“仙丹”却还没炼出来。
太子在皇帝回銮长安之后,很快也会返回长安。
一想到这里,窦参更是着急上火,到时候可要拿什么交差?
窦参又迅速来到丹房,只看到丹房中烟雾缭绕,满是草木的香味,窦参浮躁的心情都安定了一些。
这位袁神仙是有本事的!
一想到这里,窦参连忙拜在丹房门口说道:
“袁神仙!这心之火炼的可顺利?”
这老道人悠悠叹息一声说道:“心火不旺,还是差了一点火候,不过勉强也能用了。”
“窦长史,我这‘丹炉’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窦参苦着脸说道:“在下这次过来就是要说这件事,袁神仙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这道人的语气一下子冷了起来说道:
“这丹炉是重中之重,没有丹炉可怎么炼丹!”
“这丹炉的生辰八字都是贫道耗费寿元算出来的!制造丹炉所用的宝贝也都是祖先传下来的,拿什么再去弄一座丹炉?”
窦参面露苦色,原本东宫想要拉拢的京兆府崔光远,一下子变成了执法严明的青天老爷,无论东宫怎么施展压力都不肯把尸体交出来。
去索要尸体的东宫右卫率中郎将吴凑,却在京兆府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
可偏偏这事情又涉及到了新科状元,如今长安城内都在说东宫和命案有关,搞得窦参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东宫收下了中郎将的尸体,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承认吴凑这个真的中郎将是假冒的,等于默许了京兆府的说法。
接下来京兆府的态度更是坚决,崔光远拿出强项令的样子,抓了几个东宫跋扈的署吏和奴仆,更是扫了东宫的颜面。
可偏偏窦参发作不得,连带着东宫署吏都在长安抬不起头。
窦参接着问道:“若是其他材料都齐备,有了丹炉需要几日能炼成丹药?”
这袁道人说道:“若是开大炉丹,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现在是怎么也来不及了。”
“不过还有开小炉丹的办法,只需要七日就能成丹了!”
窦参这下子舒了一口气,十二月头上,皇帝回銮长安,太子估计十二月上旬就能返回长安。
到时候让太子出面,向京兆府讨要丹炉。
“那等太子回来,我请殿下向京兆府索要‘丹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