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分,李见微、徐婧二人才循着标记来到万骨涧,见到的只有崖顶的打斗痕迹和崖底灰烬。万骨涧本来就有诸多动物死尸,阴气又重,李见微不由得有些发毛,看了看同伴,发现她浑然不觉,心中自有几分懊恼。
徐婧摸了摸有些干枯的泥土,凝神闭目,站起来说:“应该就是昨天夜里的事情,不知道林丞、邹辛如何了。”
“得通知人勘察现场,看能不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你指望府衙的人?”徐婧反问。
李见微道:“不然还能指望谁?你和我吗?”
“从羽化院找人,咱们又不是没钱,还怕没人吗?”
“安全上会不会有问题?”
“安全让府衙的人负责,都是公子少爷,他们敢让羽化院的人出事?”
“高,我们这就回去,你去府衙,我去院里。”
“为什么不是反过来?”
“你把院里的人都揍了,他们能听你的?”
“有道理。”
……
李见微相熟的筑基期修士,无非就是罗云霞、燕冰、安浔、崔文蔚四人,当天夜里就把几人凑齐了,罗云霞当然是毫无顾忌的答应了,燕冰则表示没空,她本来还要告诉王芸,李、罗二人哪能如此,要是说了,这番差事怕是要黄,王芸岂会容许众人犯险?
崔文蔚略作思考也答应下来。
只有安浔比较麻烦,可李见微情到浓处,怎么可能放过她?软磨硬泡,加上一万灵石,总算是把她拿下了。
夜里,几人凑在李见微新买的城中院子,嘀嘀咕咕的等着徐婧消息,金怩也跟着在这里玩耍。安浔向李见微提了一个建议:“现在这件事情,有你有徐婧,还有崔文蔚、罗云霞,都是权贵子弟,不如干脆把动静弄大,王家、陈家、田家都叫来。”
李见微问:“人太多的话,恐怕反而于事不利,现在请崔文蔚出来我都担心控制不住场面,怎么再叫人?”
“只叫小孩子,不叫大人,他们家里就没有练气小太岁?练气期的谁敢跟你叫板?不就是胡闹吗?人越多越好。”
“什么叫胡闹?我们降妖除魔。”
“切,我还不懂你吗?”
李见微转身就让金怩把陈行、王丞空、王思诗、田旭然叫来了,都是那天晚宴认识的,一个也不放过,都是年不过二十的半大小子,就算李见微罩不住,徐婧也能稳稳压得住。虎家虎济没叫,李见微有点拿不住他。
事情紧急,李见微先让罗云霞、崔文蔚去万骨涧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两人刚刚离开,徐婧就带着林丞来了。李见微急忙迎上去问:“前辈如何了?晚辈在万骨涧只见一片狼藉,定有大战发生,心中万分焦急。”
林丞道:“在下无碍,多谢公子挂碍,只是那位邹辛多半是遭遇不幸了。”
李见微道:“我已派人向九州商行送信告知,相信秦心月很快就会有话传来,前辈无事再好不过,否则我二人真不知如何…”
话音未落,徐婧不满问道:“你怎么没和我商量就给她说了?”
“邹辛是她的人,岂能不说?”
“为什么不能?”徐婧反问,李见微哑口无言。
林丞劝道:“两位还是暂时放下争执吧,那人驾临万骨涧,多半已经把骸骨带走。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肯定已经知道是你们两位在抓他,很可能有别的动作,比如跑路什么的。”
“北门那边我们早就通知严加盘查,其他城门也已经知会府衙管控。”
林丞道:“北门有李谪队长尚且可以放心,可是府衙的办事能力大家都知道,中华城上上下下十几个城门,不可能尽力盘查的。何况焉知没有细作内应?”
“那该如何是好?前辈可有计策?”
林丞反问:“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抓紧看看万骨涧有没有什么遗留线索,另外可以加大对府衙的施压,邹辛的下落也是关键。”
李见微转头问徐婧:“让府衙负责我们的安保问题,什么情况?”
徐婧道:“王故原答应出二十名筑基修士,不过都是初期,林前辈是队长。”
“降魔卫道本来就是府衙职责所在,何以如此出工不出力?”
徐婧道:“代理大执事卫云和稀泥,王故原根本没能量,田时那帮人以大执事职务空缺为借口,说没调令拒绝参与。”
李见微想了想说:“现在陷入僵局,但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我倒有一个主意,要不要听听?”
徐婧翻了个白眼说:“有屁就放,这是我和你做主,天塌了自有人收拾,纨绔子弟,闹事怎么还畏畏缩缩的?”
李见微右拳打在左掌心,说道:“对方在云崖山打的架、夺走的骸骨,我们就以那里为中心,在城里翻天覆地的找人抓人,先抓个万八千的。饭店、药店、灵器法器店统统给他抄了,尤其是玲珑月宫驻中华城外事宫,没办法进去搜就把那里围了。我和你得有个人装死,就说是被那魔教人杀的,另一个人领着大家拼命闹!”
“可以,我去死,你去闹。”徐婧双手抱胸的说。
“为什么不是反过来?”
“因为躲在幕后似乎要更厉害的人,不是我难道是你吗?”
林丞觉得有点过火,便问:“挨家挨户的搜人拿人,可不是容易办的事情,首先我们的人员从哪里来?没个百八十号人可不容易,其次,名头呢?总要有搜查令吧?”
李见微道:“搜查令好说,徐大小姐随写随有,盖上长老会的印信,也盖上我老师的,他是长老会不管事的长老,名头大,准管用。至于说人员,王故原不是给了二十人吗?待会还会来一些少爷们,他们手底下家丁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一个筑基期带着十几个练气修士,加上搜查令,能闹多厉害全看本事。林前辈,你去外事宫闹,注意分寸。”
徐婧只有代表长老会成员的令牌,并无正式的印信,属于私刻。李见微说什么“老师的印信”,大概也是这样的情况。
“会不会太过火了?”
李见微道:“过火个屁,要不是本是不行,我都想把城主府翻个底朝天!”
“说起城主府,能不能让那边也出出力?那位王与之前辈好像特别照顾你。”李见微问徐婧,后者毫不犹豫地说,“我让他亲自带队,先把神狱司查一遍,要不要让他写命令给李谪,讨一百名城防兵的话,对我们是极大的加强。”
“李谪出兵需要城主府和府衙的双份调令。”
“府衙那边你去要。”
“好,我试试。”
晚些时候,秦心月带着十几名扈从光临李见微小院子,大门口,他带着几人迎接她。其一下马就感慨道:“行啊,老弟,都买房了,女主人可姓徐?”
李见微懒得搭理她,但是脸上依旧陪笑:“然也。”
“哈哈,老弟好本事,”她挽着李见微的胳膊,拉到一旁说,“闲话少说,关于被夺走的那具骸骨,来龙去脉我已经了然,不过却有一份你们不知道的秘密,想听吗?”
“小弟洗耳恭听。”
秦心月道:“邹辛应该是早有预料,写了遗书。上面交代那位魔教修士极有可能是灵鬼符地的人,名叫介冥,往年应该是在玉兔城、桂山一代活动,不知怎么到了中华城。至于那个骸骨生前的身份,则是邹辛的儿子,被介冥拿去杀了作炼尸。”
李见微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凄然,痛心疾首道:“好恶毒的家伙!魔教妖人!绝不能姑息!”
“邹辛是我的人,绝不能白死,老弟放心,这事情我帮定了!”
李见微道:“正要姐姐的帮助,我们打算挨家挨户的抓人,现在少人少钱啊。”
秦心月听了立刻一拍腰间储物袋:“人手我不敢保证,反正一百万灵石,我带了。不够的话,再补上!”
“姐姐,大恩不言谢,里面请。”
没有过很久,金怩领着王丞空、王思诗、陈行、田旭然都到了,众人看见有林丞、安浔等筑基修士,更听说崔文蔚也在,心潮顿时澎湃,只问李见微要他们干什么。李见微说:“降妖除魔本是府衙分内职责,可惜腐朽不堪,辱我等之门楣,烟花湖之乱犹在耳边,至今不能解决,不久前又在氓江山杀我羽化院同窗,是可忍孰不可忍!魔教勾结盘桓城内,长此以往,我等皆沦为阶下囚也。”
王思诗听不下去了:“大哥,你就说我们怎么办吧,好刺激!”
李见微把手里陶瓷杯子摔得粉碎,斩钉截铁的说:“把你们能使唤的人都给我叫来,从云崖山出来一直往城内方向,挨家挨户的搜,凡是有一点点的嫌疑的都给我抓!以前你们看谁不爽的,这次也一并抓了,只有一个要求,不许烧杀抢掠、不许奸**儿!”
回头向外面大喊:“林前辈,府衙的人到了吗?”
“到了,公子!”
李见微大喜,领着几个纨绔出门,边走边说:“领头的筑基期修士我给你们带来了,要是不够用你们自己凑,你们能叫来筑基修士吗?”
“一两个还是可以的!”
“今晚就是闹事,闹得越大越好,知道了吗?天塌了你们只管往我身上推,降妖除魔,谁要是敢拦着,就给我打、给我抓!”
到子时时分,四位公子小姐领着人都离开了,搜查令李见微也分发给他们。想围玲珑月宫外事宫的打算被放弃了,因为林丞不愿意,秦心月更不可能如此。李见微希望林丞能够负责总体的搜查工作,万骨涧那边的勘察工作也需要联络,这都需要林丞来奔波。
到了后半夜,这里就只剩下李见微和四名女性,她们是徐婧、安浔、秦心月、金怩。
安浔完全是出工不出力,早早的就寻屋子睡觉,只剩下他们四个练气小鬼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徐婧不喜欢秦心月,横眉冷对的神色很不好。李见微、金怩两人倒是私底下眉开眼笑,显然是情谊非常热。
到了清晨时分,中华城都被闹得不成样子,各处都是人生鼎沸,近乎上千名练气修士到处折腾,拿着搜查令找人、抓人,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府衙、城主府方面也被人踏破了门槛,可愣是没弄明白到底是哪方面的人动的手,卫云去长老会问,但还没见到长老们的面。
王故原被王与之领着到了李见微小院处,看到徐婧无恙,王与之大松一口气的说:“小姐,你可吓坏老朽了,可不能如此。”
徐婧道:“中华城要是再不治治魔教,恐怕就不是吓唬你那么简单了。”
“城内治安有如此之状况,城主府及府衙上下难辞其咎,老朽回去一定责令严查,绝不放过一个魔教。”
徐婧摆摆手说:“也不用扯得那么远,我明白告诉你,这次要是抓不到人,你这个城主府行走就不要做了。”
“是。”
“我们在城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但力度仍然不够,我想现在应该有无数人在找你这位城主府筑基期老大,你的态度不能是息事宁人,必须是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城主府、神州府衙那些挂名轮值的执事都给我在岗做事,长老会那边我去周旋,想吃白食、尸位素餐,从现在起可不行了!”徐婧郑重说道。
王与之答应:“老朽这就回去召集人手,降妖除魔,绝不姑息!”
李见微趁机插话,向王与之发问:“调动北门李谪的人马需要城主府、府衙双方面的印信,你们可以做到吗?”
王与之表示没问题,王故原则说:“这需要卫师兄决定。”
李见微起身说:“走吧,我和你去见见他。”
王故原看了看王与之的脸色,随后点头答应。
到中午时分,李见微、王故原二人才到达府衙园林,卫云对李见微的到访相当出奇,语气也还算温和:“公子驾临,有何见教?”
“您是筑基前辈,有什么事轮得到晚辈说话呢?”李见微微笑反问,一副后生小辈模样,“今天来看您,主要是想借北门守卫队长李谪及其麾下的一干人马。”
卫云笑容僵住,说:“军马大事,可不能儿戏,我不能借。”
李见微掏出乘云、长老会的两块令牌:“我奉师命而来,长老会亦赐予便宜行事之权。”
“这需要城主府与府衙的双份调令,就算我写给你也不够啊。”
“城主府的我已经拿来,只差你这一份。”
卫云沉默,然后说:“兵者、重器也!不至危急不可动,老朽以为现今不可动,我不写。”
李见微道:“那您现在开始就不是府衙代理大执事了,我以长老会的名义罢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