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深沉如永。
火光明灭难定。
完颜烈盯着冷漠的完颜晟,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内心亦是寒意升腾。
适才他戟指要毙金帝不成,随即化戳为抓,就要扼断金帝的手腕、制住金帝。可他依旧徒劳无功,金帝的手腕亦是硬过铁石。
金帝没有反击。
但金甲护卫的攻击已然到了完颜烈的背后。
金帝的躯体或许能挡得住长戟,但他完颜烈却非金刚不坏,危机关头,完颜烈撤力高飞,借力打力的退出包围,看起来一进一出,潇洒自如。
可他内心绝非看起来那么潇洒。
金帝是僵尸。
传说中的僵尸!
太多有关僵尸的故事从他脑海中划过,他虽隐约有所猜测,可在亲眼目睹僵尸的奇诡后,还是震撼难言。
传言中,僵尸本是六道之外的生灵,不陷轮转,不生不灭,体硬过石……
完颜宗干、合剌完全吓傻的模样。
他们亲眼看到完颜烈的神通,可以完颜烈之能,居然奈何不了金帝?
那金帝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
怪不得韩企先见到金帝出现后露出畏惧的模样。
韩企先早知道这些事情?
完颜晟轻叹一口气,终于道:“颜烈,你实在是个极为博学的人。居然知道僵尸一事。”
看着冷然的完颜烈,完颜晟缓缓道:“但你不用故作惊奇来引发朕的疏忽,你一直想杀了朕的,朕看不出来,却能感觉得到。”
完颜烈嘴角微有抽搐,“你感觉的到?”
他信完颜晟所言。
真正的高手不仅是依仗眼耳口鼻舌来接受外界的输入,真正的高手领会外界的反应靠的是意!
这很玄。
但这本来和修行一样。
眼耳口鼻舌五感是人体接受外界的固定器官,却会有偏差,用眼睛看到的现象可能会有错觉,用耳朵听到的事情亦不见得是真的。
只有采用真正专注的意念才能感受到外界纯正的变化。
完颜晟头顶黑气缭绕,肉眼可见。
完颜烈知道这很像传说的三花聚顶!
人体真气不足,内弱外强,就如风中的一个破麻袋般,大自然的诸邪当然可侵入体内,引发百病;但人体营卫之气强盛,真气亦强,好似水中皮筏,就可抵挡外邪入侵。
完颜烈身为内家高手,不但知晓这些理论,而且坚定不移的在执行,可看到完颜晟气息盈于体外,他还是忍不住的震惊。
这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此人控制不住体内流动的气息,是以让气息飘逸,但这种情况多是气息变浊下泄。
另外一种就是这人体内气息修炼已到突破关口,是以外溢于头顶。
可无论那种事实,这种情况本不应该发生在完颜晟的身上。
完颜晟是皇帝,操劳政事,俗事伤人身。
不然老子也不会说出“为学日益、为道日损”的话。
真正修道的人所谓要“损”的东西,和释家言及的去除五蕴相似,均是指欲望!
欲望少,精气才足。
一个很重仪式感、成天不离鸡毛蒜皮的道人,精力都用在仪式小事上,怎么会有功夫养气修身?
释家道教的修行在修、在观、在感,唯独不是在仪式!
仪式是给世俗看的,却不是自身必要的。
完颜晟日理万机,如何能修得这般强盛的精力神气?
传说中的事情……难道全是真的?
完颜烈刹那间想到太多太多,迅疾的盘算着对策。
完颜晟却已冷声道:“你适才击毙朕子宗磐,本就是想引朕妄动的。你若不是知道朕的异常,如何会诸多试探,直到如今才冒险一搏?”
完颜宗干听的心寒。
完颜宗磐总是金帝的儿子,可金帝提及儿子之死,竟冷血的如同对待外人般?
这多年来,他完颜宗干自以为看透了皇帝,哪里想到时至今日,反倒如雾里看花般。
左手稳如磐石的握着黄庭经。完颜晟淡然道:“颜烈,你本来施展的欲取先予之计,献上琴、画,本妄想借朕之手,汇集琴画书棋四样,验证四者之秘。在破解四者之秘后,然后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法尽取四宝。”
完颜烈仍旧未予回应。
“你方才就想杀朕夺书。”
完颜晟缓缓道:“可你千算万算,却始终未算到……杀朕夺书两事,你完成一样都难,更何况是两者兼备。”
完颜烈轻微的吸气。
他没有否认。
如今的他,要想兼得绝无可能。
那他该如何抉择?
他再有当年朱仙镇遇到萧别离的感觉。
来到此间前,他自认掌控大局,可如今,他亦感觉局面在失控,但他仍没有离去。
他不能离去!
他若就这么离开,何必来此?
他本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眼下本是最好的机会。
完颜晟冷然又道:“经书,清明上河图到了朕的手上,你再想夺回已是千难万难。”
完颜烈微微点头。
“你颜烈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完颜晟继续道:“你以为胜券在握,这才向朕透漏了太多秘密,期冀得到朕的信任,这才出手。但你还是留了个心眼,是以呕血谱的棋局,你并没有展现完整。”
完颜烈嘴角露出丝笑意。
完颜晟见状,心生困惑。
他身为皇帝,自然知道杀人诛心的道理,眼下他完颜晟虽看似掌控大局,可并没有十成胜出的把握。
他遂在不停的打击对手的信心,一个人信心若无,自然成不了事情。
“可棋局的局面已定,若棋谱真的只是144手,如今只剩最后一子,朕就可算到落点何在!”完颜晟目光闪动。
“在哪里?”完颜烈凝声道。
“呕血谱又称生死棋。”
完颜晟凝声道:“朕本以为这生死两字是说棋局的激烈,可经你下出,朕已然看出最终布局的走向,白棋为‘生‘字,黑棋为‘死’字,既然如此,你故意停子不下,自以为留了一手,也无任何作用。”
看着瞳孔微缩的完颜烈,完颜晟缓缓道:“最后那子落在何处,就在死子一点上,这也不难猜的,是不是?”
淡然笑笑,笑容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完颜晟缓缓道:“还忘记告诉你颜烈一点,朕自幼博闻强记。方才迟迟不理会你,只不过是在记忆棋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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