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说出幕后主使?”井叔多友直接质问,“是不是东宫?”
“太子是大邦周继承人,”龙骞没有看他,只是瞥了小司寇一眼,缓缓地说道:“根本没有动机谋害天子……”
召景心领神会,接着问:“巫礼神座,此人会是谁?”
“最想谋害陛下者,是王廷上既得利益者。”
龙骞微微停顿,接着道:“担心有朝一日太子继位,将失去原先权力。”
“二师兄,究竟是谁?”巫凡敖也配合发问。
“此人是……”龙骞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笑意。
井叔多友登时一怔,久经沙场锻炼出来的直觉,让他意识到事情不妙。
“与本座合谋者,”龙骞吸了口气,朗声说道:“正是夏官大司马井伯!”
话音刚落,大殿内空气像瞬间被凝固住,过了半晌群臣才一片哗然。
“大司马?”
“怎么可能?”
“井伯谋害陛下?”
小司马脸色蓦然剧变,怒不可遏的瞪视着龙骞。
只见井叔多友斥责道:“你休得胡说!若说为保权位,太傅与摄政不是更有嫌疑?”
他迟疑了片刻,又望向东虢序,沉声道:“甚至虢公也有嫌疑!”
听井叔多友如此说,王子靖不由微怒,沉声斥道:“小司马,请注意言辞!”
召景也激愤斥责他:“多友,休得无礼!
龙骞直接道:“他们与太子殿下没矛盾……”
“大司马又有?”井叔多友满腔怒火。
龙骞语气愈发平静,缓缓道:“当年大暴动,井伯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你觉得太子登基后,不会清算他?
此言一出,群臣顿时悚然一惊,连东虢公都张口结舌地怔在那儿。
龙之子脸上波澜不惊,提及当年父亲惨死的陈年往事,仿佛在陈述一件和他无关紧要的事。
当年那场震惊天下,引起人们各种猜测,充斥各种阴谋论的镐京大暴动,终于在龙骞这句话中被揭开来。
“你……胡说……”井叔多友眼瞳微缩,表情如遭雷殛。
他嘴唇微动,意欲张口痛斥。
但他未来得及发声,龙骞抢先道:“井叔多友,当年你为虎作伥,手上也染了不少鲜血,太子不会放过你……”
“尔母卑!我饶不了你!”井叔多友勃然大怒,在众人目光注视下大步走到龙骞面前。
他扬起手,一巴掌朝龙之子的脸扇去。
霎时间,龙骞手一伸,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将其手背扭过来。
紧接着,他从袍中拔出一柄锋利匕首,刀锋死死抵住小司马咽喉上。
井叔多友大惊失色,大叫起来:“来人!”
宫卫们纷纷朝龙骞围拢过去,戈矛和箭矢紧紧对准他。
龙骞冷冷道:“别过来,不然小司马再也发不出声!”
突如其来的变化,大殿内诸人无不神色惊变。
宫卫们也愕然一呆,不知如何是好,场面一下子僵持住。
“巫礼龙骞!你逃不掉……”井叔多友身体瑟缩发抖,还是嘴硬道:“乖乖束手就擒罢!”
龙骞剑眉一扬,握匕首的手轻轻一挥,锋利刀刃触着小司马脖颈,在其粗糙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殷红鲜血从伤口缓缓渗出,井叔多友的声音倏然顿住。
只要龙骞再往里送上半分,就能将他的咽喉给割断。
“巫礼神座,放开小司马!”小士嘉父尖利的声音传过来。
龙骞咬了下嘴唇,淡淡道:“撤掉天元阵!”
井叔多友嘴唇哆嗦,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小士,撤掉阵法……”
“这……”小士嘉父犹豫着,不经意间往道右喜瞥了一眼。
井叔多友爆发出厉吼:“还不撤!”
小士阴沉着脸,让太士派巫师撤掉天元阵。
待大殿内金光牢笼消失后,小士嘉父面无表情道:“龙之子,就算是撤掉天元阵,你也冲不出宫卫的重重包围。”
龙骞平静应道:“世人以为本座是龙之子,仅会电闪雷鸣,呼风唤雨……”
小士嘉父皱了皱眉,冷冷地瞧着他。
龙骞勾起嘴唇,慢慢浮现出一抹笑意。他戏谑地开口:“小司马,你是否相信光?”
“光?”井叔多友声音微微颤抖。
龙骞从眼角里瞥了他一眼,身上突然间光明大作。
夺目耀眼的白色光辉,不断从其身躯喷薄而出,穿透月牙色深衣,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大殿内仿佛生出一轮金色太阳,将四周照耀得比白昼还要光亮,诸人都被亮得根本睁不开眼。
良久,待光芒渐熄,人们才得以缓缓睁眼。
当巫凡敖睁开眼眸,发现二师兄已消失无踪,剩下一脸错愕的小司马,瘫坐在地板上。
“不见了!”
“怎么消失了?”
空旷大殿内,所有人都没能发现龙之子踪迹。
这意味着宗伯署,以及司马署所谋划之追捕行动,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不可让巫礼龙骞逃走!”
巫凡敖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道右喜不甘怒吼。
这时,井叔多友爬起身,厉声嚷道:“小士,他逃去哪了?”
“我也不晓得!”小士嘉父摇了摇头。
小司马惊怒交加:“不可能!明堂外重重包围,他如何离开?”
“暗道!他用明堂暗道潜逃!”小士嘉父失声叫起来,立时往殿侧奔去,其余巫师紧紧跟在身后。
二师兄逃了……巫凡敖登时喜形于色。
“还有你!”小司马严厉的声音响起来。
众人齐刷刷地回首,循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把目光定在巫凡敖身上。
“巫礼龙骞跑了,师弟还在!”井叔多友恶狠狠地说,“来人,给我捉住这个小子,再审问其师兄下落!”
巫凡敖猝不及防被点名,愣在原地。
正当宫卫纷纷上前,他的面前突然闪现一个高大身影。
对方是一名高大魁梧,身穿皮甲,未着冠,束发于顶的英俊年轻人。
“谢虎贲!”巫凡敖怔了一怔。
但见护着他的人,正是大邦周虎贲师的谢同。
面对宫卫来势汹汹,谢同面上毫无惧色,手持一柄长戟与他们对峙。
“谁敢与本虎贲动手?”他抬眼平静道:“来试试看!”
谢同的浓眉稍稍上挑,浑身透发出一股逼人气魄。所有宫卫见状,纷纷低下了头来,不敢与这位虎贲氏对视。
井叔多友冰冷地瞪着他,厉声质问:“谢虎贲,你想反叛不成?”
谢同不为所动,沉声道:“嫌疑人是巫礼神座,与巫凡君子无关!”
小司马咬牙道:“他们是师兄弟,必然有勾结!”
这位年轻将领质问道:“据巫礼神座口供,小司马是幕后主使之一,我是否该拘捕您?”
谢同的应答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井叔多友顿时被镇住。
依据周礼,虎贲师效忠于天子,目下隶属于东宫管辖。
饶是地位尊崇的小司马、夏官大司马,甚至宗周摄政与成周之宰,他们仅能请求虎贲师,无权命令他们。
对小司马的嚣张气焰,谢同憋了老半天,加上他效忠太子,见井叔多友诬陷东宫,心里更厌恶,故对巫凡敖施以援手。
得救了……巫凡敖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