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靖,是太子安的庶兄,王孙季满的世父。
两年前,王子靖被策命为成周四方积,儿子宫涅随父到洛邑。
数年不见,堂兄长高许多,也变得更俊俏,但白皙面庞略显稚嫩。
此刻,只见宫涅身旁站着好几人,有皂隶,有家臣,还有一些扈从,但季满无一识得。
“季弟,你瞧瞧!”叔贾向对面睥睨了一眼,“他身后那个怪人。”
季满瞥了一下,堂兄身后站着一个身高九尺,高大得犹如夸父的壮汉。
他从头到脚裹在厚厚葛袍里,脸孔也被隐藏在兜帽中,显得很诡异。
“好高大的男人!”季满感到惊讶。
“季弟,还有旁边那个。”叔贾又努了努嘴。
但见宫涅身边,站着一个异常瘦长,满头白发,身穿棕色巫袍,戴一副青铜面具,遮住大半张脸的老者。
“季弟,老叟是你巫教巫师?”叔贾好奇打量对方,“你是巫教大祭师,赶紧让他来拜见。”
“叔兄,切莫胡言乱语,给老师听见我可惨了。”
季满出声制止,沉声道:“弟只是巫子,据教规《巫典》规定,惟有迈入少巫境,方称作巫师。”
“季弟,那你要努力学好巫术,修炼成天下第五位宗巫,大祭师……”
成为第五位宗巫?谈何容易……季满不禁苦笑,这个愿望离我太遥远,飘缈不可触摸……
自从龙骞帮他启灵,这几个月来,每晚自己都会依据《盘龙经·冥想篇》的记载,专注打坐冥想,辛勤修炼。
巫族六大巫家,各家都有独特的冥想法。
龙骞传授学生的《盘龙经·冥想篇》,是他匠心独运,融合巫姑氏与巫礼氏冥想法,再结合古籍记载改良而成。
《盘龙经·冥想篇》的特点,能让天赋低者快速聚灵,及早迈入少巫境。
尽管巫力有明显提升,体质有所改变,但季满感觉到,若想迈入少巫境,仍有一段不近距离。
“小子,你的长姊伯姬,仅用两个月脱离巫子聚灵期,迈少巫境一鼎,是有记载以来第四快的巫子。”
季满回想起,老师所说一席话。
“阿姊用两个月,”他不禁喃喃自语,“我要用多久?半年?还是一年?”
“季弟!”叔贾洪亮的声音,打断季满的思绪,“你在想什么?”
季满顿时回过神来,问道“叔兄,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叔贾呵呵笑道:“等你成为大祭师,好好教训这厮,将他变成一只小鸟!”
“那宫涅要改名……”原本心情郁闷的季满,一想就觉得好笑,“唤他作王孙鸟罢!”
说罢,两兄弟忍俊不住,哄堂大笑。
这时,场上又传来围观者呼叫声。
季满一瞧,吕不汲已完成射箭,每一箭都射中靶心。
“三射,吕虎贲获胜。最终成绩二比一。”静卣高喊,“胜利者是吕虎贲!”
语毕,人群中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吕虎贲射术精湛,屠佩服不已。”
申屠落败却不以为忤,露出憨厚笑容,朝对手施礼。
吕不汲面露笑容,也朝他还礼。
“世子!”静卣对申屠拱手,沉声道:“您年方十七,箭术有如此造诣,十分难得。若坚持不懈苦练,假以时日,必达神射手之境。”
“多谢静师教诲。屠会牢记在心!”
申屠恭敬地对他拱手垂拜,又对吕不汲微笑颔首,退回宫涅身旁。
季满远远望去,堂兄似乎十分不悦。
他站直身子,沉着脸盯住申屠,眼神中带有责备之意。
但身为伴读与辅佐的申屠,只是憨厚笑着,屡屡向他致歉。
静卣环绕四周,才开口道:“宫涅王孙、季满王孙,不如来比试一场?”
本来渐散的人群,听闻他提出建议,纷纷停下脚步。
“比试?”季满见自己被点名,不禁一愣。
“乐意至极!”
听到静卣叫唤,宫涅徐徐走来。他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犹如众星捧月般。
堂兄扬面昂首,左顾右盼,一副目中无人的狂态。
他缓缓行至叔贾和季满跟前,只是随意拱了拱手。
“这厮如此无礼!”季满微微皱眉。
周礼规定,小宗庶子对大宗嫡子不敬,属于严重违礼,氏族宗君可对其处以惩戒。
宫涅仗着父亲王子靖受摄政重用,不仅对身边人飞扬跋扈,甚至对季满兄弟也十分傲慢无礼。
但太子安对王子靖十分尊敬,劝谏季满兄弟勿与宫涅起冲突,俩人只能尽力忍耐对方的无礼态度。
“堂弟!我们很久没比试了。”
宫涅露出虚伪微笑,毫不掩饰脸上明显的高傲神色。
“今日正好有机会,希望你不要输了,哭着鼻子找母亲。”
他的扈从闻言,纷纷笑起来。
混球……季满暗骂一声。
“哈哈哈!堂弟不提起,为兄倒忘了。”
叔贾放声大笑,朗声道:“记得当初我们在镐京比剑,你被我打得差点跪地求饶,哭鼻子次数不少!庶孙,为兄说得对否?”
叔贾咧着嘴斜视于他,语气故意咬在“庶孙”二字上。
“你……”宫涅脸色阴沉至极,双眼死死瞪着叔贾。
他痛恨别人说自己是庶孙,但对这位壮硕的堂兄,他还是很忌惮,也只能强忍怒火。
“好!是谁哭红鼻子,比试过便知。”他狠狠地说。
季满锁紧双眉,因为他的射术十分差劲。
他记得每一次镐京举行射礼,都被安排与年龄相仿的宫涅比试,还被打得落花流水。
自此,宫涅愈发看轻季满,把他当成可欺之辈。
“要如何应对?”季满心中略一琢磨,便有了对策。
“堂弟,你怎么不出声?”宫涅倨傲地说:“莫非怕输不成?看来嫡孙也不过如此。”
“你这厮这么嚣张,让我来教训你……”
叔贾粗着嗓门大喊,欲替弟弟出头,却被吕不汲伸手按住肩膀。
“王孙,您被殿下策命为小虎贲,身负虎士使命,请注意言行。”
叔贾经吕虎贲这么一说,作为他的部属,也只能强自按捺怒气。
“好,我接受挑战。”季满眉毛一扬,望着对方冷冷地说。
原本正在散开的人群又开始聚集到场边,目光纷纷投注到两位王孙身上,期待有一场热闹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