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霆赤裸着上半身，左臂蝎毒已迅速蔓延过手肘，肿得与小腿一般粗，稍微一动便有入骨疼痛。
倘若再不壮士断腕，只怕蝎毒攻心，命可能就真没了。
他深吸一口气，取绳索勒住臂膀，包一口酒淬于剑刃。自己砍自己的手，心里多少都会有些膈应，连续挥剑几次，也没能忍心下手。
“真不知有何好磨蹭的。”
他摇了摇头，举坛正要饮最后一口麻醉，可嘴巴才刚刚张开，一袭素影踏上仙舟，顺势将他手中的酒坛夺了过去。
“你就真离不开这东西么？”檀素将酒全部撒进了湖里。
“我还以为仙子会和我一刀两断，没想到你还是来了。”燕云霆笑道。
“我和你能有什么关系？”檀素袖子一挥，撩起裙摆便坐在了燕云霆对面，拉过其左臂用力地戳了戳：“疼不疼？”
“嘶……”燕云霆从牙缝里猛吸一口凉气：“你说呢……”
“疼是好事，说明你的血肉还完全坏死。”檀素说着，聚一柄灵刀隔开左臂皮肉，慢慢推拿挤出毒血。
“这么说，我这条麒麟臂还能保住咯？”燕云霆问道。
檀素轻声说道：“试试看吧，三四成的概率，但至少比一刀切了强。”
燕云霆笑而不语，就静静看着眼前女人操作——她先将毒血全部挤尽，再运转一道奇妙的灵力，将别处的血液逆入臂膀，而后取出灵蛞继续在伤口汲.毒。
风吹幂篱，美人尖隐隐可见，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可看出她有一张玉白肌肤。
“我给你们医庄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你为何还要来救我？”燕云霆问道。
檀素轻声说道：“我说过，救一个人和救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你不怕玄剑宗会再来报复？”燕云霆问道。
檀素抬头：“这个问题该是我问你才对，即便你很强，但下次他们来绝不会只有仙人，很可能飞仙都会出动，那可是飞仙啊……何况你还有伤，”
她越说越着急，忍不住劝道，“燕云霆，今夜我替你拔了毒，你就赶紧离开，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走了，凭玄剑宗的尿性会放过你们吧？”燕云霆笑道。
檀素说道：“我们和你不同。”
“你都不了解我，怎知我们不同？”燕云霆问道：“还是说，你所认为的不同，是有个九清宗作为靠山？”
檀素沉默了片刻，有些失望：“你这个人，好说歹说都不听，什么事都我行我素，我最讨厌的便是你这种不遵医嘱，自以为是的人了。”
这的确是燕云霆的性格，执拗，倔强，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
若没有本事的执拗，那就是缺点；若是有能力的偏执，那就是优点。
“袁骅是个伪君子，九清宗你也靠不住。”
“不许你抹黑袁长老和九清宗！”檀素轻呵。
“阐述事实又怎能叫抹黑？”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玄剑宗在万里开外，不过个把时辰便找上门来，而九清宗就在六十里外的嘉陵集，他却姗姗来迟？”
“那是袁长老在闭关。”
“闭关？”燕云霆轻哼：“一个仙人的神识，足以覆盖千里，玄剑宗如此大的阵仗，怕是筑基修士都能察觉了。他就是不想来，也不敢来，生怕得罪玄剑宗，误了自己的仙途；”
檀素也有所思考，但最后颠覆了所有怀疑：“可他最后还是来了，也解决了医庄的燃眉之急。”
“仙子心灵手巧，医术高超，眼睛却不太好使，”燕云霆说道：“若不是我一剑待杀许志摩，即使袁骅来了，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又冷笑：“这个袁骅，心机很深，故意在旁观察局势，等到一边倒时，再出手偷袭，不仅没有结仇，还成了救场英雄，还成了和事老，哦对了——”
他看着檀素：“还顺带俘虏了美人芳心，他来这一趟，简直是一举四得。”
“你再瞎说，我就将灵蛞撤了去，让你毒发身亡！”檀素生了气。
“瞧瞧，你急了，这说明你心里默认了，你喜欢他，无需多言狡辩，谁都看得出来，”燕云霆轻蔑一笑，“但我要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像他这种人，绝不会多么喜欢你，但他也不会拒绝你，他会一直吊着你，直到将你的价值榨干。当你无用，或者威胁到他利益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抛弃。”
檀素又沉默了许久，终究冷冷一句：“我与袁长老相识了两百多年，而与你才不过认识几天，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这番诋毁？”
燕云霆自信笑道：“时间，会告诉你一切答案。”
檀素轻哼：“希望如此作死的你，能活到我看见答案的那一天。”
三只灵蛞都已吸饱，但左臂的毒肿仍有小半未消，檀素并不急躁，动作还是那番温柔轻巧，
她从腰间扯下一只锦袋，敞开轻轻一唤：“弥弥。”
“呼咻！”一只通体雪白，灵光焕发，长着六只色彩不一耳朵的小狐狸跳了出来。
狐狸在檀素膝下蹭了蹭。檀素抚了抚它的鬃绒，捧起并放置燕云霆左臂：“这蝎毒虽掺杂了这人的血，但多少也能对你进阶有帮助，吃吧。”
小狐狸蹲在左臂伤口处，先用舌头舔了舔，六只耳朵兴奋发颤，随后便开始享受起毒血来。
“这就是你们白莲谷三大解毒神兽之一的‘六耳猕狐’么？”燕云霆问道。
“不错，白莲谷正是有它们，才得以盛名于九阳，”檀素替小狐狸梳理着毛发，“三大神兽中，青玉貔貅最珍贵，六耳猕狐其次，灵蛞最末；猕狐喜食剧毒，毒性越强在它口中就越美味。”
“你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何不早些拿出来？”燕云霆问道。
“我凭什么要拿出来给你用？当初只为你出手一次，我舍得用灵蛞就很够意思了，”檀素说着，又道：“再者，灵狐每吸食一次剧毒，都会陷入沉睡，这魔蝎之毒实在太毒，我担心它会承受不住。”
“它真不愧是神兽，这会儿你瞧它吃得‘手舞足蹈’，魔蝎之毒它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这只灵狐，也许日后在对付蝎子时会有大用。
燕云霆笑着便想伸手去摸摸，檀素却一把将他拍开，“六耳猕猴很排外，当心它咬你一口，蝎毒可就传到你右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