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船驶出峡谷,凉河也汇入了黄江流域,初冬时节万物凋零,才走了十天不到,岸边的旧色更深了。
萧瑟的寒风阵阵吹,撩动江面道道波纹,只见那江畔渡口边,站着三个衣着单薄的人,一个体态魁梧,身高近丈,一个青衣儒士,风度翩翩,一个白衣儒士,坐着轮椅,手摇羽扇。
宇文长卿与林晓枫。
有一说一,这些儒宗圣贤真是“神出鬼没”,该出现的时候,永远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
“他们是来阻截咱们的么?”欧阳冰雁不由紧张起来。
“他们若真想来阻截,也不会只来三个人了,”燕云霆冲舵手挥了挥手:“靠岸吧。”
墨船和蜃船一起靠岸停在了渡口边。
林晓枫推着宇文长卿笑脸相迎:“看样子燕兄此程还挺顺利。”
“死了不少人呢。”燕云霆摇头苦笑,将墨盒丢给了林晓枫:“还有身后的墨船,物归原主。”
林晓枫瞥了一眼墨船,“也包括船上的人?”
燕云霆两手一摊,“跑这趟我一两银子也没捞着,还差点儿把命搭进去。我的善心已经用完了。”
宇文长卿笑了笑,冲站在船头的欧阳冰雁道:“欧阳楼主,下来一叙?”
欧阳冰雁冷着容颜,“我的耳朵没有聋,有事你就直说,我讨厌你们儒宗的两面三刀。”
“你这婆娘怎么跟我家公子说话的呢?我家公子让你下来是看得起你!你有什么资格拒绝?”阿辽牵着两匹马儿走上前来,他可一点儿也不会讲礼貌。
“阿辽,少说两句。”宇文长卿微微皱眉。
“公子,我这是实话实说嘛,这帮娘们儿站在咱们的船上,还居高临下出言不屑,我就是替你们不平!”阿辽又指着欧阳冰雁:
“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家公子和林先生赔面去找公孙雷说情,雍凉流民早就被赶回去了,还让你带着这么大船人过河?真是不知好歹!”
欧阳冰雁满眼怒火,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也只能忍着,“好……楼兰子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免得脏了人家的船,我们就此下站!”
“慢着!”宇文长卿急忙叫住了欧阳冰雁,“我会在此等候,正是为安置这些流民而来。”
欧阳冰雁愣了愣,轻哼道:“你们会这么好心?”
宇文长卿说道:“不论欧阳楼主是否相信,我宇文长卿可以用声誉担保,将流民接济至黄山脚下安居。”
听到“黄山”二字,欧阳冰雁眸中明显闪过一丝惊慌。
“不可!”乌炎突然出声反驳:“哪里都能去,就是不能去黄山!冰雁,大不了我们一起去琉球海岛,凭咱们这么多人,很快便能建立起一个新的家园。”
欧阳冰雁却是问:“你说的这些,魏瀛洲他可知道?”
宇文长卿说道:“大当家早已释怀了江湖恩怨,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忏悔,只要欧阳楼主也肯放下过去,黄山书院绝对能给这些流民一个庇护之所;
再者,你仔细想想,普天之下,敢同时接纳这么多流民的,除了,儒,道,禅三大宗门还能是谁,你若想自己的子民能够安居,黄山是唯一的选择。”
“冰雁,你别听他谗言,你难道忘了在黄山书院发生的事了么?难道忘了魏瀛洲是怎么对你的?他们这些伪君子,根本不可能真心实意帮助我们!”乌炎捧着欧阳冰雁的肩膀,大声劝道。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欧阳楼主与黄山书院曾有旧情,我才机会为安置流民而周旋!”宇文长卿又冲乌炎呵道:“我不知你这人居心何测,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们若不选择黄山,未来只有死路一条!”
“冰雁,你听到了么?他分明在威胁你,你不能——”
“够了!”欧阳冰雁撇开乌炎的手,瞪着宇文长卿:“若真能让我的子民安居,去哪儿我都愿意,但你不要哄骗我,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的,更不会放过你们黄山书院任何一个人!”
说罢,她转身走下船头,步伐都显得有些踉跄了。
“什么玩意儿啊,就是野狗给它块骨头,它也不会朝你龇牙了,好心帮她还反遭威胁,”阿辽心里不平衡,“公子,咱们黄山书院到底欠她孔雀楼什么啊?竟这么将就她?”
“我说她能拯救世界,你信不信?”宇文长卿随口一言,却不像是开玩笑。
阿辽嘀咕道:“公子以前的话我都深信不疑,但唯独这句话我不信,她都能拯救世界,那我就去当和尚。”
宇文长卿摇了摇头,没再多提此事,转而问燕云霆:“燕兄,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燕云霆笑道:“我要去长安讨债。”
“所以我多准备了一匹快马。”林晓枫指了指阿辽牵着的那两匹马儿。
“怎么?林先生也要去长安?”燕云霆惊讶道。
林晓枫轻叹:“还不是宇文兄,他自己辞去了太傅一职,却把我给补了上去,唉……真是个损友。”
“我听说裕王也已返回长安参加下元祭,你和他结了不小的仇恨,到了长安得多当心了。”宇文长卿提醒道。
燕云霆自信道:“一个娇生惯养的纨绔王爷,问题不大。”
宇文长卿也是一声轻叹:“如今九州外患如此严重,内部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了,否则,唉……”
林晓枫摇头道:“世事无常,吉凶难料,若九州注定遭此一劫,谁也改变不了。此去长安,只争尽力而为。”
“听你们这么一说,长安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啊?”燕云霆诧异地看着眼前两个儒士。
林晓枫和宇文长卿相视一笑,摇头晃脑:“子曰:天机不可泄露乎……”
“害!你们读书人就这样,不仅文绉绉,还老爱故弄玄机。”燕云霆也没有多问,而是片头看向身旁的无戒,问道:
“无戒大师,你作何打算?”
无戒也是轻叹:“走完雍凉这一遭,我才发现事态竟已严重到如此地步,禅宗不可再墨守清规、避世清闲了,所以我得回一趟空海寺。”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些毒人是何形态呢,燕兄,无戒大师,以你们在雍凉的所见所闻,瘟疫蔓延至此,到底还需多久?”宇文长卿问道。
燕云霆望着眼前即将凋零的山山水水,轻声道:“以九幽如此频繁的迹象,应该不会太久了,大约冬雪时分吧。”
“但愿今年冬季的雪不会下的太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