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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话 利剑穿胸过,谁怜剑下魂

“鹤舞?”
化羽刚想上前,就听鹤舞大声道:“别!别过来!”
原来,鹤舞病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噩梦不断,今日方才清醒些,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密室,她还有事想向百孤子求证。不料,尙轻和燕翔已将密室打通,这才顺着路摸到这里。
她努力撑着身体扶着墙壁缓缓站起,然后朝着虚禹走来。方才的话她都听在耳中,现在她要当面问一问这个人,究竟将自己当做什么?
就在鹤舞靠近的一刹,突然,结界内一道红光闪过,随之结界应声碎裂。
原来,虚禹一直在暗中较劲,此时恰好冲破结界。他飞身而出直奔鹤舞,然后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同时另一只手卡在了她的脖颈上。
那一刻,鹤舞心中仅剩的一点点火焰也彻底熄灭了。她的心凉了,仿佛又回到了那寒冷的冰棺之中,或许那种冰冷的平静才是自己应有的归宿。
虚禹迅速移动到门前,然后将鹤舞向前一推,自己夺门而逃。
化羽飞身上前将鹤舞抱住,同时燕翔和尙轻也追了出去。
燕翔紧紧咬住虚禹不放,两股妖气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终于在崖顶空旷处两股力量激烈碰撞后产生一股强大的烟雾直冲云霄,才将他们分开。
“你也是妖?”虚禹从鼻子里“哼”着,“还真能藏,连我都被你骗过了!”
“自己修为不够怪得了别人”燕翔继续不屑道,“我的妖元可是很强的。”
“你究竟是谁?”
燕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还记得毕恒吗?”
“毕恒?”
“就是那只受你蛊惑,被你利用的虎妖。”
虚禹自然不会忘记,当年他是如何故意将《修元经》的事透漏给妖族,然后诱其上山。他原本的目标是妖王,没想中招的只是个小喽啰。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忘利用一番,栽赃抹黑都是他的拿手戏。
即便想起往事,虚禹也没打算认账,“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燕翔于是替他说道:“你说毕恒闯入通仙镇抓走镇长的一双孙儿孙女,是要献给妖王修炼。可是,我正经妖族,尤其如妖王此等的修为,靠吸食所谓凡人气血根本对提升修为毫无帮助。怎会蠢到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败坏自己的名声?
说是妖王修炼《修元经》得到的奇功。那我真的好奇,这《修元经》上关于此种功法到底是如何描述的?能让妖王千年修行还分辨不出真假?”
虚禹懂了,“这就是你找《修元经》的理由?”
“本来是想以此作为凭证。不过现在看来,你是不会说出实情了。好在,你鬼迷心窍抓了个仙门弟子关在密室,他倒是可以作证,证明你才是那作恶之人。”
“你究竟是谁?”虚禹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燕翔冷冷回出两个字:“青羽!”
“妖王青羽?怎么可能?”虚禹无法相信眼前之人就是他一直觊觎妖元的妖王青羽,竟一直在自己身边?
事到如今,他想到还是自己错失的机会,完全没有半点愧疚哪怕是心虚。
此时,化羽抱着鹤舞恰好赶到,“青羽”二字清晰地传入耳中。
小时候,他一度怀疑娘亲骗自己,他根本没有爹爹,甚至有可能他其实是娘亲从外面捡回来的。为此,化知很生气,还是耐着性子一遍遍跟他解释。
但年幼的化羽依旧固执己见,“你骗人。如果我有爹爹,那我为什么跟你姓化?”
“那是因为你爹爹的部族有他们的风俗。你的名字就是你爹爹取的,你叫化羽,你爹爹叫青羽,你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羽字!”
那是化羽第一次听到“青羽”这个名字,虽然并不刻意,但岁月变迁这两个字却始终印在他脑海里。
此时,听到这个名字从燕翔口中说出,他不由呼吸急促,连连摇头道:“巧合,只是巧合罢了!”
无名居上空的浓烟引起四羽阁众人注意。
率先赶来的是山叔率领的卫队。
尙轻见状飞身过去瞬间立起一道屏障将所有闲杂人等阻隔在外。
同时,凤鸣和莺歌也看到无名居那边产生的异象,于是赶忙带人过去查看。棠洛也紧紧跟上。
四羽阁的弟子们此时挤满了本阁所在的山头,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见凤鸣与莺歌先行踏着云梯飞了过去,便也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接受召唤。
眼下,虚禹看着这个自诩为青羽的人,那个即便得不到妖元也不能让他好过的家伙。虚禹心中对他的恨意早已根深蒂固。
那一年,母亲带着他回到万妖谷,告诉他那里是他们的家乡,是一个比仙境还要美的地方。可他看到的却是丑陋和肮脏。
没有人善待他和娘亲,只因为他是只半妖,只因为他的娘亲曾经服侍过他们口中的王上。
“呦,这不是那只有着凡人血统的小崽子吗?”
“他娘那个贱货还有脸回来?”
“她那凡人夫君不要她了呗!”
“你说咱们王上会怎么处置她和她的小崽子啊?”
“你说呢?万妖之王岂能受此羞辱?”
“哈哈哈哈——”
那些尖利的笑声重新回荡在耳边,虚禹心中的自卑瞬间超越了愤怒。他抬起头盯着燕翔,用低沉的声音道: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青羽,今天都别打算活着离开这儿!”
虚禹的挑衅令青羽愤怒,他怒吼一声震得地动山摇,与此同时一双黛青色羽翼从他身后展开,霎时间遮蔽了一半的日光。
妖王之翼果然是羽妖一族最强悍的羽翼,虚禹暗暗吸了口凉气,随即冲周围高声叫喊:
“四羽阁的弟子们,这个恶妖潜入阁中欲行歹事,只要大家合力,区区结界一攻即破!尔等还不速速下来捉拿此妖物!”
尙轻立刻明白虚禹的用意,他要拉凡人子弟下来,但凡青羽伤了他们一分一毫便又是一桩罪过。
“都不许动!”她厉声喝道,“这是妖族自己的事,凡人子弟统统退后!但凡愚钝不听劝者,先过了我手中的绝迹!”
说着一把弯刀横在面前,凛冽寒光射得众人眼前一晃。
同时,棠洛已暗暗做好准备,倘若面前这二人敢有任何举动,他便会抢先擒住他们以此来牵制金羽、翠羽两阁。
殊不知,凤鸣和莺歌心里也有各自的盘算。一时间竟无一人出头。
“哼!”青羽笑道,“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说罢他抬头高声道:
“各位,眼前这个人建四羽阁招收弟子并非真的要度大家修行。凤鸣,他看重的是名门世家带来的财富。莺歌,他一直在用凡人弟子做幌子。
他本是半妖,只为打造一番修行不分种族身份的假象,好诱骗妖族投奔于此,用他们的妖元提升自己修为。之前我墨羽阁走失多名弟子,直到今日才知皆是被他所害。
证据就在他的密室中。各位若不相信可以自行查看。”
“胡说!”虚禹赶紧辩驳,“大家不要被他的妖言骗了!”
“我可以证明!”化羽高声道,“他的罪证我刚亲眼目睹,大家都被他骗了!”
“废话不说,现在就让我替妖族清理你这个败类!”青羽说着抬起一只手刚要调用周身灵力却感觉气脉拥堵,继而浑身燥热,痛感从骨缝向外迸发。
青羽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他抬起头看着虚禹那得意的表情却无力还手。
“你不是没见过《修元经》不知道它有多厉害吗,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你现在感受的就是方才我与你缠斗时在你身上种下的蛊。但凡动用灵力,这蛊便会异常活跃,那可是蚀骨之痛哦!我方与你废了半天话,就是在它发作。”
身处界外的山叔见此情形知道虚禹占了上风,于是号令手下一齐向同一处界壁发动进攻,试图打开一个缺口。
尙轻自知现在的结界并不牢固,这些人虽然法力一般但架不住人多势众,于是弯刀一横试图将这些人的法力反弹回去。
一刹那,突如其来的剧痛顺着后背穿过后颈直通百会,那是从未有过的疼痛,让她不由眼前发晕,手脚一软险些控不住弯刀。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尙轻知道这是最后一瓣彼岸花在凋零,但封印解除需要一个过程,此期间也是她最虚弱无力的时候。
伴随着尙轻的衰弱,由她所设的结界力量也在减弱。
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尙轻想着用尽全部意念支撑着身体,绝迹弯刀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心声射出寒冰般的银光阻挡着入侵的法力。
化羽被眼前的情形弄懵了,明明方才还占尽优势怎么转瞬间就变被动了?不是说什么万妖之王吗,应该很厉害才对啊,还有尙轻,她不是上仙吗?怎么两个加起来还敌不过区区一个半妖?
化羽想着不由将目光投向百孤子,这里算得上是仙的还有他啊,这个时候他不出手还等什么?但看他那虚弱样子,于是想算了,他本是医仙,打架斗法应该也不是强项。
于是回头喊了句:“百孤子先生,等会儿我被打个半死的时候你记得救我!”说罢便跳了出来。
“喂!你还要找那半本《修元经》吗?”他大声冲虚禹说道。
虚禹一愣,瞬间将注意力转移。他几乎要忘记这个少年的存在,此时化羽的出声却也提醒了自己方才在密室中的经历。
“你说什么?”虚禹说着朝化羽走了过来。
化羽双手一抱,“《修元经》本是一本,前半部讲修灵固元之术,后半本则是各种高深术法,可快速强大修炼之人。
你为了追求强大术法急功近利,选择先修炼后半部。但你的——妻子,她只想长生不老。所以你将此书一分为二,你们分别修习。
只不过,这《修元经》虽强,却也需要天资驾驭,夫人修行不佳未得要领,而且,她见你为了修炼不择手段残忍至极,便不忍再与你同流合污,所以放弃了长生的想法。甚至连你们的孩子她都恳求神医百孤子把她变成凡人。”
这些话深深刺激了虚禹,他飞身上前一把卡主化羽的脖颈,眼神里流露出浓浓杀意。
面对虚禹血红的双眼,化羽并非没有丝毫胆怯,想到那些惨死的朋友他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刺激他要让他露出原型,这样所有的四羽阁弟子才能认清他的真面目,才有可能同心协力斗败这个混账!
“你不想知道那半本的下落了吗?”化羽艰难地说道。
虚禹这才缓缓松开手,压低声音道:“你当真知道?”
虽然喉咙被卡得难受,但化羽还是偏要放开嗓门,“不然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你不是一直怀疑那半本在他那儿吗?”
化羽说着用手一指百孤子,“你一直觉得自己被妻子背叛了,因为你半人半妖,所以她终究嫌弃了你,转而投入比你有能力有地位的人的怀抱。她不仅给你戴了一顶巨大的绿帽子,甚至连你的宝贝也拿去讨好心上人。”
“胡说!谁教你的这些疯话!”
化羽却一边后退一边越发加快了语速,“其实,是你自己亲手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一戴就是两百年,是你的多疑,你怀疑所有人,还有你的自私让你走到这步田地。
事实上,你的妻子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修元经》她也不曾交给过任何人。如果你肯多相信她一点,你早就能够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化羽踩中虚禹心底最敏感的部位,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双眼瞪着化羽怒吼道:“它在哪儿?在哪儿?”
化羽却摇摇头,坏笑道:“想知道?那就男人一点,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要再苟且了!”
虚禹方才被化羽拱起的怒火遇到这般的戏谑越发超出了能够克制的范围,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找死!”
同时一翻手唤出一把利剑,带着凌冽杀气便朝化羽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影倏地一下闪过,挡在化羽面前,飘摇的白纱如细风包裹着一株弱柳,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鹤舞?”化羽不由一惊。
却见鹤舞望着虚禹几乎是在哀求:“求求你,住手吧!”
虚禹眼神中的杀气并没有因为鹤舞的出现而有丝毫减弱,化羽看在眼里不禁急切道:“鹤舞,赶紧闪开!”
鹤舞却没有丝毫退让。
“让开!”虚禹低吼道,在他说出第二个“让开!”之时手中的利剑一挥,强烈的剑气将鹤舞整个身体掀起朝着斜后方摔了出去。
化羽赶紧腾身一把将她抱住。
就在他双脚刚刚沾地之际,另一股剑气已经迎面劈了过来。化羽下意识一翻身护在鹤舞身上。
然而剑却没有落下,连那剑气也似乎被截在了半空。
化羽回头看去,只见尙轻的弯刀正抵在虚禹的剑刃之下。
尙轻拼尽全力挡住虚禹这一击,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崩溃的临界点,如果不是绝迹可能都撑不了这么久。
她偷眼瞟了下化羽,明白这小子是想激怒虚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难道就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尙轻用力弹开虚禹的剑,抽身与他分离,同时喊道:“百孤子,你会解蛊毒吗?”
百孤子无奈,“这种蛊闻所未闻啊!”
“那也别干看着,姑且试一试!”尙轻一边喊一边躲过虚禹又一剑。
这时,虚禹的剑携着更加强大的剑气冲着尙轻迎面逼来。
那一瞬尙轻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她侧目看了看青羽,既然告别的时刻就要到来,如果用这种方式离开或许还能省去解释的麻烦,不必担心谅不谅解,不必担心是否有憎怨,让他们以为自己殒命于此,或许能永远记住“尙轻”这个名字。
于是,尙轻看着虚禹的剑没有闪躲,而是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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