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阵地!”韦斯曼·贝尔喊叫着,直到他的声音彻底崩溃。在这片参杂鼠人和人类的嘶吼与尖叫声之中,他的只声音不过是又一声绝望的呐喊。作为一名埃赛勒姆守卫的上士,他是一名当之无愧的老兵,他的弟弟原先也在军中服役直到前些日子死于非命——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那名贝尔中士也是死于鼠人之手。而现在,贝尔上士似乎也要步贝尔中士的后尘:他所在的部队正在同鼠人鏖战,在空气中,他可以闻到士兵们的汗臭味,嗅到他们黄绿相间的制服上的挥之不去的硝烟味。当他们在凌鸦塔广场重新列队,组织盾阵的时候,韦斯曼能感觉到他们手中颤抖的长枪。一只鼠巨魔挥击那膨大到不正常形态的爪子,顿时发出一声刺啦啦的剐蹭声和响亮的碎裂声,盾牌裂开了。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将那怪物击毙,就听见了恐怖的惨叫声。“埃赛勒姆忠诚的卫士们!我们不会失败,我们是国王手中的最强坚盾!”韦斯曼·贝尔咆哮着,他的上衣袖口在战斗中被撕扯破碎,露出了肩膀。他的披风一面红色一面绿色,当他在鼓舞士气的时候,他用那红色的一面来掩盖他身上,脸上还有牙齿撕咬留下的伤口。而回应他的,则是士兵们短暂热血过后,盲目而疲惫地地用刺刀戳向怪兽的脖子。因为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所以他们甚至来不及更换弹药,只能被迫地进入到肉搏战的泥潭。看到这一幕,韦斯曼·贝尔也只能无奈地做好自己的事情。他把手里的长枪刺刀扎进一个鼠人的喉咙里,那个卑劣的鼠人怪叫了一声,倒在地上。可是,韦斯曼的刺刀还卡在他的喉咙里。想要拔出来而无果,于是他大叫一声,松开了那把武器,想要要把他那把短剑——那把不常用的,作为最后手段的短剑——给拔出来。他真后悔之前都没有好好保养过这件武器。这时,从他侧面突然伸出一根长矛,矛尖刺中了一只想要偷袭他的鼠人的身体。那个鼠人蹒跚着,倒在了韦斯曼的短剑上。热乎乎的、发出恶臭的胆汁流过了他的手,洒在了他的靴子上,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在邻居家看分娩牛犊的时候流出的液体,几乎一模一样。被捅穿内脏的鼠人发出了一声嘶吼声,韦斯曼被恶心到了,他抽出短剑,猛击这奄奄一息的野兽的脑袋,鼠人颠簸地滚下了凌鸦塔广场的台阶,韦斯曼第二次脱险。他喘着粗气,肋骨如同钳子般遏制住了肺,他太过难受,难以呼吸,于是乎将自己的凹凸变形了的头盔取了下来,任它掉落。风吹过他的胡须,没了那顶破烂头盔的阻挡,他看到了从侧面增援自己的是何许人也。“你们是谁?”韦斯曼问。他对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金铁所铸的机械构装体,发出了诚心的疑问,而显然后者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话——这些战斗构装体被打造出来的目的,从来就只有战斗而已,它们的嘴巴只是摆设——可是,好在有一个人替代这些构装体回答了韦斯曼的提问。“我们是人类!”乌弗瑞克大吼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身上的套着一件血迹斑驳衣服。跟在乌弗瑞克身边的有八九个人,身材差不多,当然脏不拉几的程度也差不多。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乌弗瑞克抬起头,迎风露齿笑的很不羁。他的长发盖在脸上,像是一条棕黄色的羊毛头巾。他们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几乎没差别:里面镶嵌了钢板的裘皮套衫,外面裹着动物的毛皮让他们的体型看起来很是魁梧。即便是隔了一段距离,韦斯曼·贝尔还是能闻到一股恶臭味。很明显,这些人绝非是被那些机械构装体一路保护着走到这里,他们肯定也参加了足够热血的搏斗。野蛮人见状,再次笑了笑——这帮人的出现或许不坏,韦斯曼思索着,又重新戴上了铁盔。“船王有令,”乌弗瑞克向其宣布道:“今天我们要暂时为埃赛勒姆战斗,直到维克塞斯国王能够回来和船王完成协约的签订。”“那得有的等了。”“没事,我们现在有事情做。”乌弗瑞克回答,同时挥动斧头劈开了一个鼠人的脑壳。……尤金在战斗时,形状和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尖叫和屠杀包围了他,他的舌头上只剩下了腥臭的生肉和内脏味道。刀刃的碰撞声就像铁匠铺的铁锤敲打一样在他耳旁回荡。他年轻时曾痴迷于优雅的跳帮双刀术,可现在他实在是太累了,为了求生,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又踢又咬,凭着意志力和直觉,不停地挥剑劈砍。一把锈迹斑斑的鼠咬剑从他的带领羊毛披风的破洞中穿了过去,刺中了他的肩胛骨。他的盔甲承受了大部分伤害,但身体的瘀伤依旧让他确信自己被击中了。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拿起剑来,开始招架向他挥舞过来的刀剑,然后按摩了一下身体,用膝盖猛击长着一头背对着他的鼠人的肾脏。一支箭矢从尤金的脸庞旁边呼啸而过,没有时间继续理会其背部的剧痛,直接面前的鼠人推到一边。而这只嘶叫的鼠人,则直接被他右边的一个工头一斧子凿死。血溅了尤金一脸。他们一行人从小巷向商业区内部突进,在不断与鼠人交战的过程之中,还捎带手救了一个被鼠人逼入小巷里的埃赛勒姆守卫。被救起的士兵身穿破旧的环甲背心,身穿脏兮兮的黄色与绿色衬衫,他敬畏地看着尤金,就好像天神下凡拯救了他一样。又一只鼠人袭来,尤金转动剑柄,反手击穿了野兽的胸腔。他回头一看,士兵已经离去,混战迫使其分开。尤金把他那粗糙的羊毛披风夹在脸颊和肩膀之间,用力一蹭,擦去脸上的汗水和血迹。此时的他,深深感到自己的年纪上去了。他的关节如同垂老的战马一样,上一场战斗带来的碰撞让许多关节还隐隐作痛。只不过,他还是让僵硬的肢体引导着他,以比他想象中更快的速度闪开了攻击。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在十分钟内就会战死,如果周围的人能受到鼓舞,也许拖过十五分钟。尤金在心里为自己对任何情况下都敏锐的洞察力而欣慰,他迅速地扫视了一下混战,试图寻找那几个重要目标的迹象。在尤金的经历中——多年的海盗生涯,让他快速地去寻找该跟随的人——因为只有跟对了好的船长,才能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找到一处安稳的立足点。……“——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老乌尔格林用淡漠的语气说着,这样说话的人大多都是经历过足够多次战斗的老兵,“不该告诉你的东西,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老家伙,”汉斯嘟囔着说,不过,他还是把手里的锯齿匕首放了下来。事实上,他刚刚的那份要杀人的表情也只是在装装样子——他很清楚,当自己喝下那种加了料的炼金黑雪莉酒之后,酒馆老板如果想要杀了自己,其实并不比徒手劈开一个西瓜难多少。“说了等于没说。本来还以为能听到些什么呢,可你就告诉我约翰那个蠢小子现在没事了。”“你懂个屁,能听到‘没事了’这个词,现在就——”碎踵者的话语截然而止,因为正当他准备说话的时候,“兽人与斧头”酒馆的蝙蝠翼门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打开了。两个人立而起、身上套着件破麻袋片似僧侣罩袍、手里提拎着一个正不断散发着绿色烟雾的烟球的家伙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汉斯的眼神猛地一凝,他认出了那两个家伙是什么东西。“大白天的,鼠人怎么也敢大摇大摆在城里乱走?”他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就将老乌尔格林挡在身后,“老家伙,这俩家伙不像是正常的鼠人,他们——”走私贩头目话到嘴边,可是却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因为那两个鼠人摘掉了自己罩袍的兜帽。“Die!Die!瘟疫氏族YYDS,我们会将瘟疫散播到底,没有人可以组织我们的行动!”原来,这是两个从净水厂逃出来的瘟疫僧。在尼尼斯阴了瘟疫氏族一手,趁机夺取了氏族首领的指挥权之后,有些脑子已经变得不甚清醒的瘟疫僧却没有听从灰先知的指示。他们从净水厂逃了出来,没有到埃赛勒姆老城区集合,反而就迫不及待地去散播瘟疫。净水厂现在已经变成了半神与神明化身的战场,无法踏足,他们于是就将目光投向了生活在距离净水厂最近的、泻湖区的人类。这些瘟疫僧开始挨家挨户地“拜访”,进行瘟疫上门活动。之所以现在泻湖区如此安静,其实就是因为有不少居民,现在已经被强效的瘟疫直接放翻。病人很难闹出什么动静。“我很抱歉。”一个声音突然在两个瘟疫僧身后响起,与此同时,这两个家伙全都从中间一分为二,变成四堆碎肉。“打扰你们的性质了,”贾拉索施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不过我还是得这么做。深井密探,我知道你这里有一个秘密撤离渠道,现在我和我的人已经完成了任务,需要快速撤离这座城市。”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这句话,汉斯和老乌尔格林同时发现,酒馆的阴影里走出十几个人影。完成了信道标记任务,达耶特佣兵团准备撤离,毕竟,接下来要来的“人”也不怎么待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