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沟奔行鼠看着一只舍身鼠沿着绳子往下爬,他几乎要为自己的学生感到自豪了。那只舍身鼠完美地用抓钩勾住排水管,像一只大蜘蛛一样沿着酒馆的外墙向下攀爬。他先在窗外的铁栅栏上喷洒了酸液,然后又用刺客氏族的特制的锯条在铁栅栏上面上钻出一个洞。他伸出手,向等在屋顶上的其它鼠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在他后面。当然,阴沟奔行鼠将会排在最后一个,因为这正是领袖的光荣特权。那只舍身鼠在墙上蹬了一下,紧抓绳子朝后荡去,然后借助下落的冲力猛地撞开窗户,冲进了室内,刺客氏族的突击开始了。窗户被一只披着黑斗篷的鼠人撞开了一个洞,他在地板上滚了几圈,站稳的同时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他抽打着尾巴,两只手上各握着一把锋利的弯刀。一个拿着长剑的夜班保安没等那家伙反应过来,紧握长剑冲了上去,他只差一点就能打那个鼠人一个措手不及了。弯刀与长剑相撞,交锋处迸出火花。夜班保安的长剑被偏转,擦着鼠人的脸颊划过。“来人!”那人大喊道:“有怪物袭击工厂!”这一瞬间的分神差点要了保安的命,直到鼠人挥刀砍向他的脖颈他才反应过来。他猛一低头,刀刃从头顶掠过,削下了几缕头发。他立刻反击,但对方敏捷地跳到一旁,躲开了他的长剑。越过鼠人的肩膀,他能看到还有更多的野兽正在窗口徘徊,他们互相推挤着试图抢先冲进房间。窗外满是肮脏的、邪恶的、布满疤痕的面孔,情况看起来很不妙。“die!die!愚蠢的人类玩意儿!”鼠人蹦跳着朝他逼近,用右手的刀虚晃一下,然后左手的刀狠狠朝他砍来。夜班保安抓住它的手腕,让它动弹不得。那东西用尾巴缠住他的脚腕,试图把他拽倒,他用剑鞘狠狠打中它的脑袋。鼠人面朝前倒了下去,但在那之前,他仍旧用刀子刺向菲利克斯,逼迫他后跳躲闪。夜班保安赶在它起身之前冲上去,一剑刺穿了它的心脏。鼠人死的时候,黑色的血从他嘴里流出来,一股刺鼻的恶臭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尸体很快开始冒泡,然后迅速腐烂。这个夜班保安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只是几次呼吸的工夫,那只被他杀死的鼠人就跟放了十几天的烂肉一般,发臭的脓水和正在腐烂的衣服残片都已经落到地面上。这个夜班保安想不出多么恶毒的魔法才能做到这种地步。一阵斩破空气的嘶嘶声提醒了他危险的临近,他抬起头,看见几枚闪闪发光的东西正朝自己飞来。他朝床的位置扑去,希望稻草床垫可以减轻落地的冲击。他降落时嘴里塞满了稻草,他左手摸索着抓住铺在稻草床铺上充当床单的斗篷,急忙把它捏在手心里。这东西来得巧到好处,因为有更多闪闪发光的东西朝他飞来,他举起斗篷,厚厚的羊毛斗篷挡住了那些东西,其中一枚正好从他的手指间扎进了斗篷,那东西看起来像金属做的星星,锋利的边缘涂有某种红色液体——不用猜也知道,那东西是有毒的——这也是刺客氏族的习惯。又有两只鼠人刺客从窗外挤进来,跳进了房间。他们以令人眼花地速度朝他冲来,足有一人高的直立耗子,锋利的黄牙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这下他连逃走的希望都没有了,他不可能在不挨上几刀的情况下冲出房门。为什么是我?他问自己。为什么我要衣不遮体地站在这里,面对整整一窝鼠人刺客?为什么这种事总是发生在我身上?只是,满腹的愤懑,并没有阻挡他对于求生的迫切之情。他把披风蒙到第一只鼠人头上,那家伙在乱蓬蓬的羊毛褶子里不停扭动。夜班保安举剑刺穿了他,锋利的剑刃像切奶油一样斩断骨肉。鼠人的黑血弄脏了斗篷,他努力想把长剑抽回来。第二只鼠人趁这个机会高高跃起,两把弯刀都举到空中,像屠夫切肉一样狠狠朝他扎下来。夜班保安猛地向后跳,随着一阵令人作呕的声音,他终于把剑从鼠人体内拔了出来。他躺在地上,剑尖高高举起,鼠人刺客落在剑上,被从上到下通了个对穿,但巨大的冲力也让剑脱手了。该死,保安心想,这下他没有武器了。他的剑还插在鼠人身体里,剑尖从它的后背上穿了出来。他实在不想光着身子去碰这只恶心的野兽,但如果他想拿回自己的剑,那他就没有选择。他的斗篷已经开始变平了,下面的那只耗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太晚了,更多鼠人已经爬进了窗户!容不得丝毫犹豫,他捡起一把鼠人的刀冲了上去。这狂怒的冲锋着实让鼠人有些措手不及,他在一只鼠人反应过来之前劈开了它的脑壳,然后回手一刀割开了另一只鼠人的肚子。内脏纷纷从鼠人刺客的伤口里掉出来,鼠人试图用一只手捂住流出的肠子,又想用另一只手攻击这个人类。夜班保安又砍了一刀,这次砍掉了它的爪子。他狂怒地挥刀乱砍,每一刀都震得他手臂发麻。然而,越来越多的鼠人开始挤进房间,尽管他拼尽全力自卫,他还是慢慢被逼入了房间的角落。完蛋了。他已有了觉悟。然而,一声巨大的怒吼声,突然从厂房那边传了过来——不用猜,这肯定是那个有着“大白蜥”绰号的工厂主发出来的——夜班保安的精神头仿佛被这一嗓子唤醒,他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在旋风般的刀阵中左躲右闪,不知怎的,他躲过了绝大多数攻击,只留下了一些划痕和擦伤。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床边,突然灵机一动,踢翻了床头柜上的油灯。灯油撒到稻草垛上,点燃了它,一道火墙把他和鼠人隔开。他猛地抓住离得最近的一只鼠人,把那家伙拖进了火里。那只野兽的皮毛被点着了,发出痛苦的哀嚎。鼠人刺客开始在地上不停地打滚,一边嚎叫一边挣扎,其它老鼠纷纷退开,以免被火焰波及。夜班保安知道,这只为他争取了一眨眼的时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做了一件鼠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径直冲过了火焰。火苗灼烧着他的皮肉,他闻到头发燃烧的臭味。他看到大门附近的鼠人中央有一个缺口,于是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差点撞在走廊的墙上。他心脏狂跳、呼吸困难、身上每一个伤口都迸出了鲜血,他玩了命地冲向楼梯,好像整个埃赛勒姆的宅院护卫犬都在后面追他。顾不上疼痛和紧张,他强努着跑到了宿舍楼的楼梯旁边,翻过栏杆直接向楼下跃去。……海因茨感觉有什么重物砸到了自己身上,他差点被那东西压倒地上,好在一双有力的大手在那个夜班保安砸在海因茨身上之前拦住了前者,将其接在了半空。哥洛克的力气,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愧是大白蜥。这名工厂主的力气大得简直可以和歌利亚有一拼,或许就像传言那般,哥洛克有着巨人血统也说不定。“抱歉,”海因茨听到了一个同事的声音,“上面,有老鼠,一大群怪物。你们得相信……”被放到地上之后,那个夜班保安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然而,哥洛克只是“啪”的一下将其推搡到人群后面。“后边待着去,小子。”大白蜥撇了撇嘴,“不过,我们信你的话。”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枚星型手里剑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头烧焦的味道顺风传进他的鼻孔。他朝走廊上望去,发现那里挤满了乱窜的鼠人。一阵冰冷的怒火涌上心头,这群杂种想烧掉他的工厂!剥夺他的生计!他抓起战锤,咆哮着就冲上了楼梯。其他夜班保安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当哥洛克直接对鼠群发起冲锋的时候,那些人就开始攻击鼠人的侧翼,一场可怕的屠杀开始了。阴沟奔行鼠愤怒地朝门外瞥了一眼,沮丧地咬着尾巴尖。一切都搞错了,从那个笨蛋舍身鼠冲进窗户之后,一切都急转直下。所有鼠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厮杀、都发了疯地往窗户里面挤、都想要抢先赢得荣誉。结果,他们的绳子缠到了一起,最后所有人都只能在窗口挤成一团。有几个傻瓜居然掉到地上摔死了。算了,傻瓜活该去死。另外,还有本来是要去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家炼铁厂老板的另外一只舍身鼠,那家伙好像也没有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那声叫醒了整间工厂的吼叫,足以说明一些问题。“最伟大的鼠人首领也会被无能的下属坑害,”他自我安慰道。再周密的计划也可能因为愚蠢的执行者而满盘皆输,现在看来他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这些蠢货明明有着更多的人手、更好的武器,还占据了突然袭击的优势,却仍然杀不了一个软弱的人类,这使他沮丧的想吐。他怀疑这是场阴谋,也许是十三议会的竞争对手买通了氏族里的训导官,给他送来了一批训练不良的笨蛋,目的是要败坏他的名声——而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解释。刺客大师考虑,自己是不是该亲手下去解决那些夜班保安,但这个念头只在他头脑中存留了一瞬间。他智力超群的头脑可以轻而易举地预测接下来发生的事——既然整个工厂都被唤醒,而他的手下们很开会遭遇顽强的、甚至可能是致命的抵抗。“就让他们继续去打吧,”阴沟奔行鼠想。不管下场怎样,他们都是罪有应得。而他自己则迅速隐匿于黑暗之中,那些鼠人至少制造了混乱,刺杀那个炼铁厂老板他就自己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