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矮壮的兽化人迈开两条短腿,时而小步疾走,时而双脚交错,拳剑的尖端始终指着对手的心脏和咽喉。而那个高大的南方战士则以奇特的螃蟹步法侧行绕圈,他弯曲着膝盖,眼睛盯着兽化人的双眼,右手牢牢握住斧柄尾部,左手松松垮垮地搭住斧柄的前部。
在刚刚那短暂的几次接触之后,他们就这么笨拙而近乎温柔地掂量着彼此,时刻准备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杀死对方。许多围观者对两人表现出的职业素养感到钦佩,不过挤在屋檐和院子拱廊下的其他旅行者则对这种“亲密互动”,变得越来越不耐烦。
他们奚落着决斗者,催促两人快点动手,好让他们回去吃完晚饭上床歇息。穷极无聊之下,他们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将赌注翻了一番。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决斗的消息更是传遍了君临城的海港贸易区,前来看热闹的人已经把“恶魔的肠胃”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观众们大呼小叫,挥舞着拳头,不停地嘲讽着两个决斗者。在这种氛围的推动下,库力安和纳门清空了脑海里的最后一丝懊悔,他们终于扑到了一处。
巨斧嗡嗡震动,像是拖着高个子的纳门砍向库力安的腹部。斧刃反射着橘红色的火光和吊灯之中点燃鲸脂蜡发出的蓝色光晕,伴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暮色画出一个弧形的怪异轨迹。
兽化人盯着巨斧,跳开闪过,斧刃转而飞向他的头部,他下蹲躲避,就地滚了一圈。从其矮壮敦实的体型来看,他应该不是虎人、狼人或者鼠人之类的兽化人。可是如果他是一个熊人或者野猪人,那么他这样的动作敏捷得简直有些犯规,百分百远超同侪。
他在纳门的背后跳了起来,踹了一脚这个彪形大汉的屁股,表情严肃得堪称幼稚。围观者们看到这一反差极大的表情,不由得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你找死!”
纳门显得怒火中烧,运斧的手法逐渐变得毛毛躁躁、没了章法。但不可否认,他的力量是真的巨大。巨斧砍到什么就会把什么东西砸个稀巴烂,桌子、椅子,甚至是酒馆的石头地板。
当狂暴的巨斧再一次砍中了青石地板,泼洒出成把的火花,同时还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罅隙时,酒馆老板格里斯先生立刻愤怒地大吼了起来:“你们两个杂碎,一会儿如果不赔偿我的损失,老子一定找人把你们送到劳改营里面干到死为止!”
可是那俩人明显已经上头了,他们根本不会为外界的话语所动。巨斧再次拖动着纳门冲向了对手,就像战马拖着骑兵的尸体一样。库力安再次以看似蹒跚但实则轻盈的步伐,快速地向后退出去好几步,但就在巨斧与其擦身而过时,这个家伙猛地刺出了左手上的拳剑。
“啪嗒”一声,拳剑的小枝便卡住了巨斧的斧柄上面。兽化人随即一拧,这个拳剑就将巨斧锁死在一处。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像是顺拐了也似,右腿蹬地向前猛进了一步,右臂同时也像出洞的灵蛇似地前甩出,右手的拳剑阴狠地刺向了纳门颈部。
要么放手,要么死。纳门只得松开了手里的巨斧,向后快速退了两步。巨斧掉到了地面上,砸出“当啷”一声脆响。库力安得势不饶人,挥动着两只拳剑,同时向对手前胸刺出。
不过,风水轮流转,这次合着该他上套了。纳门以和库力安类似的侧身步躲过了直刺,两只长臂还一下揽住了对手的手腕。“走你吧,”吐气开声,这个高大的汉子明显是在拉姆齐西部的草原学过摔投技巧,一下子就给兽化人背了个口袋——将其狠狠地过肩摔到了地上。
借着这个机会,纳门握住了库力安的两条手臂,反向将拳刃压向了兽化人的咽喉。锋利的刃口已经贴近了库力安的脖颈,而处于仰躺位置的兽化人显然不怎么好发力对抗。很多围观的人看到两人陷入了角力,立刻又跑去下注,这次他们都压向了纳门。
“嗷……”
然而,就仿佛是为了吊人胃口一般,这场斗殴竟然又出现了反转。在死亡的威胁下,库力安毫不犹豫地变为了半人半兽的形态。毛发从其体表生长出来,他的脸骨瞬间变形,嘴巴开始向前突出,犬齿也变得越来越锋利粗壮,膨胀了好几圈的肌肉更是把其身上的汗衫都撑破了。
“他是熊人?”
“怎么那么像极地熊人?”
“不,极地熊人怎么会那么矮?”
“就是,而且你看过哪个极地熊人脸上有黑眼圈,身上还染了点黑色油彩?”
围观者们看到库力安的熊猫人形态,顿时议论纷纷。老实说,这个家伙变身之后的确有些像极地熊人,身上有不少白色的皮毛,但是体型和身上点缀的黑色毛发却和极地熊人大不相同。更不要说,极地熊人其实是一个独立的智慧种族,他们根本和兽化人没什么关系。
“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海港贸易区见过这名兽化人,他是一家以竹木家具的主要商品的家具店的老板。因为有许多极地熊人喜欢竹木家具,总是光顾他的商店,所以他也常常用这副形态在那家店里面做生意。”
有一个看客一拍脑门,说出待在其记忆角落的故事,“那个兽化人和极地熊人之间的关系很好,他总是乐于给顾客打折,每逢庆典日甚至还会在他的店里搞抽奖活动。南方佬有麻烦了。即便他在这场斗殴里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是也会遭到极地熊人的仇视。”
闻听此言,不少围观者都咧了咧嘴巴。他们现在只希望斗殴结束之后,酒馆的老板愿意快点结清赔付,然后他们就能悄无声息地溜出“恶魔的肠胃”,避免被君临城的治安管理队捉起来进行盘问。要知道,这座城市里面极地熊人和驼人可是非常多的。
“可惜了,”酒馆的角落里,一个酒客端起一大杯朗姆酒灌进自己的喉咙,然后对自己身旁的同伴说道:“那个家伙是一个好战士,不过在错误的地点惹了错误的人。”
只不过,他那把自己裹在罩袍里得同伴却摇了摇头,“也不尽然,如果那个家伙有些朋友帮助,说不定还是能够从这里逃出去。”说着话,他还向喝酒的同伴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就‘恶魔的肠胃’这个名字而言,这里还是有些名不副实。”
“别……”
看到那人已经弯下腰,把两颗圆球似的东西顺着地板轱辘出去,他只能猛地把所有朗姆酒全部灌进自己的喉咙。然后紧紧地闭起了口鼻,同时心中也在怨念不已。
“该死的侏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