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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牺牲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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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这头问,那头目光有意无意的,在詹妮弗的纤腰上面逗留了一阵,看得魅魔下意识夹紧了双脚。
“回您的话,奴家还要再过三年,方到及笄之时。”
魅魔羞涩地回答道。
这算什么,一头尚未正式成年的魅魔,擅自跑到人间兴风作浪来了?
“看样子,心大的不止是你,貌似连你家魔主也犯了这个毛病,而且还挺严重。”少女摇着头,揶揄道,“该不是人手紧缺到了这种地步,小丫头片子都要奔赴前线,承担打探消息的重要使命吧?”
“不是不是不是......”
魅魔连连摆手,很认真的试图解释。
“噢,不是?”少女夸张地瞪起眼睛,脸上分明是一副根本不相信的神情,“既然不是公派,那就只剩下私自偷渡一说了。说说看,自个偷偷跑到这儿来,到底藏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别跟我说,你是爱上了某位人族少年哦!”
最后一句故意拖得长长的,八卦之火已然熊熊燃起。
天生擅长蛊惑人心、善于使用精神类魔法的魅魔,意志力与精神属性该是何等的强大,竟然会为了人族的英俊少年而头脑发昏,冒着生命危险,上演一出跨种族的真挚恋情,想想就刺激,结局如何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都不是!这人间不比他处,对恶魔来说最不友善,奴家又怎敢偷偷犯戒,擅自跑到这儿来呢。”
詹妮弗被晨曦戏耍得一脑门的黑线,耳边仿佛有数十只硕大无朋的乌鸦在到处乱飞、振翅聒噪,连忙说道:“奴家乃是奉我家魔主之命,到比兹尼斯王国公干而来。”
“至于年未及笄就外出办事,只能怪奴家出身不好,想要替家中弟妹搏一个晋身的资格,故此主动申请。”
说到这里,魅魔的神情黯淡了几分,脸上的光泽都隐隐有所减少。
“你究竟来自何处?”
眼前的魅魔明显有什么难言之隐,少女也收起了嬉笑的一面,严肃起来。
表面上说是公干,却要披着一层厚厚的人造脂肪与仿真皮肤进行伪装,不用问都知道,她必定属于不能公开身份的潜伏人员之列,万一被人族识破,十有八九没有享受外交豁免的权利。
“奴家来自第十二区。”
魅魔说着,眼眶都红了,螓首一低,双眼直勾勾地看向自个的脚尖,诱人的纤腰扭动着,想是要掩饰内心的酸楚与不安。
“第十二区,莫非是‘牺牲之地’?”
晨曦一声轻叹,望着魅魔的目光,头一回变得柔和起来,唏嘘道:“难怪你甘愿以身犯险。你可知道,依照千年前定下的规矩,未经光明神教许可,任何恶魔出现在人间,无论有着怎样充分的理由,都属于严重的挑衅行为,必将受到最为严厉的制裁。即使常驻毗迩尼帝都的恶魔使者,也无法将你从火刑柱上解救出来。”
“奴家明白。”詹妮弗点点头,说道:“出发之前,我家魔主就特地叮嘱过,人族的眼中,魅魔乃是万恶不赦的魔中之魔,最为贪婪、邪恶与善变,必须坚决予以镇压和毁灭。万一身份败露,奴家只能自求多福,设法努力自救。倘若失手被光明神教擒获,公派的同族使者,绝对不会承认奴家之流的存在。”
她惨然一笑,道:“个中的轻重与凶险,奴家自然晓得。无奈奴家出身卑贱,全族都被划入堕落之魔里头,按律只能充当牺牲,永无出头之日。趁着千年之变的当儿,奋力搏一把,或许尚有帮弟妹们改变命运的一丝可能;若是不搏,就只能永远沉沦下去了。”
身体的细微变化,往往能表现出心绪方面的波动,魅魔身后那条黝黑光亮的长尾巴,已随着她越来越低沉的语气,耷拉了下来。
“光凭你舍命付出,便能拯救全族的未来?”
少女质疑道。
恶魔世界出了名的绝情和残忍,深渊自然也不例外,然而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面对企图颠覆统治的举动,深渊之主一如既往的采取了铁血镇压一途,叛变的血腥味尚未散去,不分主犯和从犯,不分种族和数量,血脉的远近与年龄的大小更是不加考虑,所有幸存下来的反叛者,通通被贬为最低一级的“牺牲者”,划分到深渊之中十二个地处偏远、环境极为恶劣的区域之中居住。而作为惩罚的终极招数,每隔三十年,便会从各区抽取一定数量的适龄男女青年,或者说雄性与雌性恶魔更加合适一些,来充当献祭的祭品,也即是通常所说的“供奉牺牲”了。
想要逃脱天生就拴在脖子上面的无情枷锁,只能指望给魔主卖命,换取获得自由民身份的可能,哪怕这种可能十分的渺茫。
深渊之主,向来不是以宽宏大量而著称。而这,正是晨曦表示怀疑的原因。
“当然不是。”
詹妮弗神色黯然,苦涩地回答道:“差事若是办成了,奴家能给全族换回三个赦免的名额;就算办砸了,只要事后能证实奴家乃是以身殉职,也能换来一个单独赦免的机会给弟妹们。多少也算有所回报。”
“值得么?”晨曦皱起眉头,问道:“把小命都断送掉,也只能换回区区一个赦免的名额。这一换一的,未免太不划算了吧。”
“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责任在肩,非做不可的问题。”
无精打采的魅魔抬起头,脸上忽然涌现几分坚毅的神色,她说道:“奴家身为长姐,就要为家中的弟妹们着想,哪怕只能帮她们其中的一个改变命运,总比一股脑儿的干等着抽签送死要强。”
“深渊本就不是什么适宜居住的所在,第十二区更是穷山恶水,产出极为贫瘠,令人难以生存。我族的体质向来不以强悍而著称,先天背负着叛变失败的重压,再不找准机会搏一把,怕是不等被抽中了丧命,迟早有一天,也要活生生被恶劣的环境吞噬干净。”
说着说着,詹妮弗炯炯有神地望向少女,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反正左右是个死,奴家宁可死在光明神殿前的圣火柱子上,也不愿意像头牲畜那样,洗干净了身子,乖乖跪在深渊圣狱前头遭受割喉放血而死,太他妈的憋屈了!”
“明白了。”
少女很是怜悯,故意忽视了魅魔最后的爆粗举动,她从袖中掏出两块小木牌,递给了詹妮弗,问道:“这两块‘七杀牌’,是你发出去的吧?还记得是谁委托的么?”
魅魔躬身接过了两块黑色的小木牌,仅仅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物,詹妮弗便很肯定的说道:“记得很清楚!”
这头说,那头一只白里透红的素手朝着边上一伸,一扯,迅雷不及掩耳底下,便将伊森先生给揪到了晨曦的面前,朗声说道:“这厮正是委托人!”
“哦,真巧啊!”
少女恍然大悟,娇笑一声,道:“原来就是你!”
“轻点,轻点!别拽耳朵,疼,疼!”
小个子贵族痛得眼泪都差点飙了出来,他除了竖起耳朵全程旁听以外,什么事都没干,既不敢插嘴,也不敢离开,怎么都没想到,事情最终又扯到了他的身上,一时间傻了眼,只好强笑着说道:“敢问有何吩咐?”
他的小心脏很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少女活动手腕和肘关节的动作,加上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没什么,有点小事,需要好好问问你。”
晨曦眉头一挑,淡淡的表示道。
比起大难临头的伊森先生,瑞沃宋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用难兄难弟来形容,应该是比较贴近实际的。他“嘶嘶”连声,拼了老命的吸气,只是进入肺部的新鲜空气,却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少,脸憋得发青,并且向着发黑的方向迅速演变,人离窒息已然不远。
乡下人都知道,“牛前马后,万万不可靠近”的忌讳。在某些曾经发生过悲剧的地方,这种忌讳甚至上升到了禁忌的程度。
但是很可惜,瑞沃宋乃是澶品尔城本地人,土生土长,打小就在贫民窟一类的地方厮混,缺德事干得很多,偏偏就没干过正经的庄稼活儿,自然也不懂得这句看似粗俗的话里头,所蕴含的生活哲理。
蛋痛就够难以忍受的了,何况是“蛋碎”?
他牵着晨曦那匹神骏的大白马,脚步轻快,心情舒畅的几欲引颈高歌,开头一如他的想象,很顺利,直到一人一马来到街头的转角,也即是他早前忽悠少女时所说的,专供贵宾拴坐骑的小巷子入口之处,情况便发生了变化。
白马不愿意走了。
仿佛知道壮汉走错了路那样,它朝着侧面的小巷子连连摆首,口中“咴咴”不已,说什么也不肯跟着壮汉继续朝前走。
瑞沃宋于是傻眼了,一边不停地发出“咿”、“嘚驾”之类的驱赶马匹口令,一边拽紧了缰绳使劲往身边拉,企图将“发呆发傻”的白马拉动,重新上路。
然而少女的坐骑如同中了邪似的,不管壮汉如何呼喊,同时生拉硬拽,就是站在原地不肯动弹,四条矫健有力的腿往地面一踩,竟是牢牢地钉在原地,直把瑞沃宋累出了一身臭汗,也未能使其挪动一丁半点。
眼见随着时间的流逝,即将进入“作息不正常人类”开始出没的时段,大把大把的金克恩,颇有插上翅膀飞走的风险,瑞沃宋头脑开始发热,一着急,便骂骂咧咧的走向了马的屁股后面。
这牵着不走,推总会动一动了吧?
可怜人与马较劲的整个过程,壮汉都没有察觉,深通人性的白马脸上,露出的竟然是极具嘲讽意味的笑容,看了就瘆得慌。
拍马屁的举动很常见,尤其是没本事或者没脸皮的下属一心讨好上司的时候,拍马屁堪称是不二法门,或者说最好的敲门砖,但通常来说,推马屁股的傻事就少见得很,因为,那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血的代价。
瑞沃宋将满是汗水的粗糙手掌放到白马的屁股上,刚刚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发力向前推,原本和泥塑雕像有的比的白色骏马,突然间就动了,尥起了蹶子!
此举完全超出了壮汉的设想,“噗”的一声轻响过后,一只安着厚重铁蹄的马掌,飞快离开了他的裆部,只剩下眼睛凸出,嘴巴张的老大,一口气偏又吐不出来的壮汉,独自在寒风中凌乱。
抗争了有大约几息的时间,脸皮涨成茄子般颜色的瑞沃宋,双手捂住裆部,猛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屁股一撅,摆出一副如同三楼那只牛头怪般的不雅姿势,宣告了抗争的失败。
这还真不能怪他,对于人族来说,下体都是相当敏感,却也极为脆弱的部位,即便是女子该处遭受重击,都避免不了倒地不起、短时间内丧失抵抗能力的下场,更别说是男性了。作为生理结构正常的瑞沃宋,惨遭白马踹碎“蛋蛋”的这么一蹄子之后,终于领略到何谓之“蛋蛋的忧伤”了。
他便这么半趴在地上,努力地苟延残喘,诠释着生命力旺盛的重要性。
白马脖子一伸,偏着头观察了一小会,既看清楚了对方眼角滴落的泪水,也看清楚了他狰狞表情中透着的倔强,确认瑞沃宋离“逝世”仍需一点时间,它很不满意,决定再出手帮他一把。
马蹄再次提起,这一回的动作比较慢,看着要比上一回的优雅许多,唯一大致不变的,是力度。
一声清脆的“嘎啦”声,与一声闷哼声几乎同时出现,当马蹄又一次离开之后,壮汉的脊柱,已经在第八节与第九节的交界处,精准无比的被踩断了!
到了这个时候,瑞沃宋终于再也撑不住了,白眼一翻,带着发财尚未成功的无尽怨念,以及一嘴的泥巴,离开了阳间。
死得毫无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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