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自然还是老一套。
先诊脉,后舌诊,接着听诊及问诊。
在张景给何伟强小朋友问诊的时候,一直都是他妈妈在回话。
作为父亲的何老师,只是偶尔补充几句。
尽管如此,仍然没逃过妻子的数落。
四诊结束后,张景开始在病历本上记录病案。
患儿,男,6岁,哮喘发作五天,初起以晚上为主,现在白天也较明显,咽痒,少痰,鼻部症状无,纳可,大便每天一到两次。
查:双肺哮鸣音,咽可,舌红,苔中后腻,脉弱略浮。
诊断:太阳病(外寒内饮证)
处方:小青龙汤变方。
炙麻黄3克,杏仁6克,生甘草6克,细辛3克,干姜6克,五味子4克,姜半夏6克,茯苓6克,厚朴6克。
三剂。
开完处方后,张景继续交待煎服方法及饮食禁忌。
和前两位妈妈不同,何伟强小朋友的妈妈倒是个爽快人,听完后,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疑问。
道了声谢后,便起身拉着孩子,朝诊室门外走。
令人意外的是,何老师这次却没有紧跟在后面。
而是待妻儿出门后,立马转过身来对着张景说:“张医生,不好意思,我看后面暂时没有排队的,请问可以耽误您几分钟时间,我想请教几个问题可以吗?”
张景早就看出他憋着一肚子的话,想问又不敢说,于是微微点了点头:“何老师,不用这么客气,您请说。”
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平日里干的都是传道授业解惑的事儿。
而且阅卷无数,最擅长的就是找茬……啊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挑错。
张景一直对于教师这个职业充满了崇敬,因此,也非常期待他即将提出问题的深度。
“咳咳……”何老师清了清嗓子,为了不耽误太多时间,决定直奔主题。
“张医生,是这样的,我刚刚也粗略看了几眼您刚刚给另外两个小朋友开过的处方单,发现跟我家儿子的处方基本上是一样的。”
“可是,之前我就问过小孩的家长,他们的情况跟我们家的根本不太一样。为什么不一样的症状,却用了同样的处方,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哦,何老师,您认为哪里不一样呢?”张景毕恭毕敬地问道。
“我记得您看的第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姑娘,她是咳嗽加上感冒,而且自从九月份开学起就一直反反复复没怎么好过。”
“第二个小胖墩,是从小就有哮喘,不过是因为昨天吃了螃蟹后,才突然复发的,而且,咳嗽也很多。”
“可是我们家的儿子,白天除了嗓子有点痒,其它一点儿事都没有,也不咳嗽,就晚上听起来气管里有齁齁的喘息声。”
“您看,这三个孩子的症状不是都不太一样吗?”何老师投来质疑的目光。
张景淡淡一笑,解释道:“何老师,首先告诉您一点,中医是讲究辨证论治而不是辨病施治,更不是对症治疗。”
“辨‘症’和对症,这有什么区别吗?”何老师一脸的不解。
张景顿时明白过来,他是把辨证当成了辨症。
于是说道:“这两个字虽然同音,但并不是同一个字。辨证论治的证是证据的证,而对症治疗的症是病字头里面加个正确的正。”
“噢噢噢。”何老师一拍大脑门,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紧接着又问道:“那证和症又有何不同呢?”
“辨证论治里的证指的是证候,这是中医学的专用术语,证候可概括为一系列有相互关联的症状总称。具体来说,就是通过望、闻、问、切四诊所获知的疾病过程中,表现在整体层次上的机体反应状态及其运动和变化。”
“至于症状,您应该知道的,刚刚也已经描述过了,就是疾病发生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机体各种不适反应。”
何老师突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张医生,不好意思,鄙人才疏学浅,刚刚险些误会您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这个教初中语文的老师,竟然连症和证都分不清,如果被学生知道,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张景见状,也立刻站起身来:“何老师,您言重了。正所谓隔行如隔山,对于外行人来说,可能也没有多少人能分得清这两个字的涵义。而且,您观察得如此仔细,足见您平时治学之严谨。”
稍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果您对中医方面的知识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与我探讨。刚刚留给您爱人的那张中药煎服方法及饮食禁忌说明的纸上,就有我的手机号码。”
何老师一听,顿时来劲儿了。
满脸兴奋道:“那太好了,张医生!实不相瞒,我对传统文化还是很感兴趣的。中医应该是属于华夏传统的优秀文化,对吧?”
“没错,华夏的传统文化,本来就有儒家、佛家、杂家、纵横家、道家、墨家、法家、兵家、名家和阴阳家等文化意识形态。中医和其中很多文化都有关联,特别是阴阳家算是中医的鼻祖。大医家张景岳就曾经说过,医道虽繁,而可以一言蔽之者,曰阴阳而已。”
“而且,说起传统文化,一般认为具体包括有:古文、诗、词、曲、赋、民族音乐、民族戏剧、曲艺、国画、书法、对联、灯谜、射覆、酒令、歇后语,以及民族服饰、生活习俗、古典诗文。其中,儒家、佛家、道家思想,即儒释道‘三位一体’的合流思想对华夏传统影响最为直接且深远。”
听到这里,何老师不禁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盛赞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想不到张医生年纪轻轻,不仅医术高明,对华夏传统文化也涉猎如此之深。”
张景谦虚地摆了摆手:“何老师谬赞了,我可没有过什么深入的研究,仅仅就略懂一点皮毛而已。您是教国文的,才是真正的前辈。”
何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骄不躁,不卑不亢,鄙人拜服也。”
不等张景回话,紧接着又郑重说道:“张医生,如果不嫌弃的话,可否收下我这个徒弟?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跟您学中医。”
张景还真没想到,何老师竟然会说出这话来,而且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更重要的是,张景又见到那熟悉的眼神了。
这种眼神,之前在王森和黄彪身上都有见到过。
正思忖着该如何回复时,一个身影箭一般地冲了进来。
“何老二,你还要不要回家了,搁这儿磨蹭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