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瓦斯炉就开了火,药罐也放了上去。
张景先用武火煎开,后调成最小的文火。
小火刚煎了没五分钟,外面传来汽车关门的声音。
不用猜,应该是明德堂的老板马惠回来了。
黄彪立刻紧张起来,正踌躇着要不要出门迎接一下。
张景知道他的心思,于是说道:“黄主任,要不您先去跟大姐说说现在的情况,小翠可能解释不太清楚。煎药这边有我看着呢,您就放心吧。”
听到这么善解人意的话,黄彪眼圈险些又要红了。
赶紧用点头来掩饰,同时客气地说道:“好的,我先出去一下,煎药就辛苦你了,张医生。”
黄彪急匆匆走出了煎药室,抬眼便看见马惠已经进入了诊所的大门。
桂翠在他之前已经迎了上去,绷着一张苦瓜脸:“大姐,您可回来了!”
马惠将手里的两块银灰色标牌交给她。
却对着黄彪问道:“老黄,到底咋回事儿?”
桂翠扫了一眼手中的标牌,上面分别印着内科诊室(1)和内科诊室(2)。
黄彪担心此时患者会冲出来,从而搅乱了本来谈好的服药计划。
于是赶紧挥手示意:“马老板,咱们还是先去外面说吧。”
边说,边往外走。
马惠只好在后面跟着。
黄彪一直走到早上藏身的拐角处,才停下脚步。
回转身子,说道:“就这儿吧,应该不会找过来了。”
马惠秀眉一拧,满脸诧异:“老黄,到底怎么回事,患者和家属在哪儿,不是急着喊我回来处理吗?怎么又拦着不让我见他们呢?”
“唉!”黄彪叹了口气,才徐徐说道:“马老板,你先别着急,问题已经差不多解决了。不过,你暂时最好别跟患者家属见面,以免横生枝节。”
“哦,没啥大事儿就好。”马惠松了口气。
刚刚接到小翠的电话时,说得那么严重,她当即心急如焚。
因为明德堂中医诊所开业两年多来,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医疗纠纷。
她早就了解过,这种医疗纠纷是可大可小的,赔点钱倒还是小事,就怕对方会恶意搞臭诊所的名声。
到那时候,明德堂怕是想不关门都难了!
偏偏今天正好去城东一家熟人的工厂店,想马上拿到两块科室标牌。
由于路程有点儿远,半路又恰好遇上堵车,所以,虽然紧赶慢赶,还是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才回到诊所。
不过,现在听到当事人老黄说,纠纷基本已经解决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正待详细问时,黄彪又说话了。
“这次可多亏了张医生,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黄彪心有余悸道。
“张医生?”马惠一愣,接着问道:“你该不会是说小景吧?”
“当然是他,咱们诊所除了他还有谁姓张啊。”黄彪立即回答。
“嘶……不对,不对吧。老黄,昨天晚上开会的时候,你不还嘲笑王森说,他是被小景给洗脑了吗?怎么,现在你也改口称他张医生了?难道也被洗脑了?”马惠微笑着问。
黄彪一张老脸顿时有点挂不住了,尴尬地解释道:“嗨!马老板,你就别取笑我这个老头子了。我承认之前确实太小看张医生了,他的医术真的很高明。”
“看你夸张的,能有多高明?再高明还能比你这个老主任高明呀?”马惠不以为然道。
“我哪敢跟张医生相提并论,现在我是全明白了,我连当他徒弟的资格都不配。”黄彪一脸苦笑。
马惠心念一动,突然严肃道:“老黄,我看你是脑子真糊涂了,说话越来越不着调!我知道,你对于我特别关照小景一直有意见。可也别老是揪着他不放呐!”
这番话直听得黄彪云里雾里的,疑惑不解地问道:“马老板,你这话啥意思,我哪有揪着他不放了。我是诚心实意的,感激他主动帮助我解决这次的医疗纠纷。”
“确定没说反话?”马惠一脸错愕。
“唉!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呢,说真的,我现在整个脑子都成浆糊了。”
“那就先别说了,我们还是一起看看去吧,这样躲着也不是个办法。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好吧,见见也好,不然他们也会有想法。”黄彪觉得马惠说得也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两人一起回到明德堂。
这个时候,张景已经把中药刚刚煎好,正在稍作冷却。
看见马惠,便打了个招呼:“大姐,您回来啦。”
“嗯,小景,你这是?”马惠好奇地问。
“哦,大姐,这是张医生刚刚给患者开的中药。”桂翠抢着回答道。
马惠点了点头,差不多已经明白了。
应该是黄彪看诊失误惹出纠纷,然而张景主动给他擦屁股。
难怪刚刚在外面的时候,黄彪突然对张景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来如此!
想到这里,马惠连忙上前:“小景,病人在哪儿,这个药让我端过去吧。”
张景先是一愣,随即会意,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
边说边将装满中药的一次性杯子交给马惠。
马惠小心翼翼地双手捧住。
张景接着在前面带路:“大姐,患者在内科诊室,我来给您开门。”
黄彪和桂翠也一起跟在后面,一行四人排成一排,走进诊室内,颇有点像古代宫廷上茶的场面。
“两位大哥大姐,这是我们明德堂的老板,马惠女士。”张景首先引见道。
头巾妇人看见老板亲自端药进来,立马又要起身来接。
不过,被鸭舌帽男子一把按住。
“老婆,你别动,让我来。”
马惠于是连忙上前几步,将药杯转交到他的手中。
走近一看患者,马惠不由得吓了一跳:“呀!脸色这么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怎么会这么严重?”
鸭舌帽男子讥讽道:“那得问问你身后的那位老专家啊!”
黄彪老脸一红,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他知道,此时躲避绝不是办法,勇敢面对才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一念至此,立刻走上前来。
对着两位再次鞠了一躬,满脸歉意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重视你妻子阳气亏虚,没有特别交待月经期间不可过食寒凉之品。”
鸭舌帽男子见状,暂时也不好辩驳什么。
只淡淡说了句:“先喝完药再说吧,我老婆说,刚刚下面又开始流血了,而且越来越多,应该是上午输液的药效要过去了。如果喝了中药还是止不住,你们都得陪着一起去医院。这个要求不过份吧?”
话音刚落,马惠立马坚定地回应道:“不过份,既然是在我们诊所出的问题,我肯定负责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