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凌云霄背过身去，冷静的道：“我既然让你加入灵霄派，必不是毫无理由的，这就是一张纸，没有任何作用。”
林语徽一把将契约抢了回去，含泪道：“我分明从小就是你的人，为何你现在又不认了？”
凌云霄回头道：“这东西根本就没用！”
“这上边按着的，难道不是我爹妈的掌印？”林语徽拿着契约对他道：“他们把我交给你，我就是你的人了！”
凌云霄愤怒的道：“这天底下哪里有当爹娘的，甘愿把女儿卖给别人的？谁不想让孩子活的堂堂正正？
你看看你现在，活的多潇洒，活的多爽快，这不正是他们期望的吗？
我给了你自由，难道还不够吗？你非要上赶着做奴隶？！”
林语徽忍不住流下了泪来，抽泣着道：“我宁愿这样，也不要你这样对我，你不要我了吗？”
凌云霄顿时觉得心酸，想说她几句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这世上，有些人可能生下来就是奴隶，但他们却不愿甘心，一心想要摆脱奴隶身份。
也有些人，哪怕被人摘掉了奴隶的身份，却还是想上赶着做奴隶去。
他感到了一丝绝望。
天地经常变化，而人心，常常万古不变。
春夏秋冬，寒暑往来，这世上的规则是可以改的。
可以让寒冬变成夏日，也可以让沙漠变成大海，可以让江河变得干涸。
但存在于人心当中的规则，却没办法轻易改变。
人是会认死理的。
他能在万千人群当中，拯救一个林语徽，但他能拯救所有人吗？
这一纸契约，正是他最大的无力。
那是存在于人心之中的规则和秩序。
只要这一点不改，天底下就会有千千万万个如她一般的人。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凌云霄的庇护。
这些人的命运，可以预见会是如何。
或许，正是感觉到了这一份无力，凌云霄才会自小对她特殊对待。
他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
林语徽除外。
她总是能毫无阻碍的找到凌云霄，也正如她所说，按照一般的情况算，的确是两小无猜了。
但凌云霄心里却有不同的想法，更多的，是因为他感觉到对众生的亏欠。
看见了她，多少心里能有点安慰。
却不料现在的林语徽开始认这个死理了，非抓住这一点不放。
凌云霄看着她道：“我让你做堂堂正正的大师姐，难道委屈你了吗？”
“我宁愿不要做什么大师姐！”林语徽流着泪道：“我只想是你的人！”
“你能不能，不要哭哭啼啼的，这还是你吗？”凌云霄从没想过，这个他心目中彪悍的师姐，竟会哭成这个样子。
林语徽流泪的更凶了，伤心的喊道：“这就是本来的我，我一点都不强，都是为了你，我才努力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说了你喜欢强悍的女人，希望我变得强大起来，其实我一点都不厉害……
我怕打雷，我怕下雨，我什么都怕，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不怕……”
一时间，林语徽哭的梨花带雨。
凌云霄没想到，林语徽看似最彪悍，实际上却是内心最柔弱，最纤细的。
这一切，都是源自他当年的一句话——
“我希望你变得强大起来！”
人，唯有自尊，才能自爱。
他希望林语徽变得强大，本意，是想让这世上所有像她一样身世的人，能够变得强大起来。
却不料林语徽误解了这句话，以为凌云霄是喜欢强大的女人。
为此，原本胆小懦弱的她，逐渐的奋发努力起来，最后更是凭借实力，当上了灵霄派一堂的大师姐。
只是到了这时，她回过头来，想再找凌云霄证明自己的时候，他却变得不一样了。
她感到了有些奔溃，难道她这些年来的努力都是没用的吗？
难道都是凌云霄骗她的吗？
她咬着牙，噙着眼泪，轻声道：“都是骗我吗？”
凌云霄叹口气：“我要你有自尊，我要你变得强大，如何是骗你？”
“但你不要我了！”林语徽哭的更厉害了。
凌云霄更感觉头痛，立即喝道：“你是个有独立人格的人，从来不属于谁，你得明白这一点！”
林语徽抽泣着道：“分明，分明我可以属于你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改变我的人生……”
“我改变你的人生……”凌云霄顿时怒不可遏，左右走了几步，点点头道：“我要是不改变你的人生，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天底下哪个地方待着呢！
早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我，我已经……”
凌云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说什么？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摊上我不成
这话不能说，说出来伤心。
又或者直接和她说，他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让她认清现实？
那更伤人心。
她怕是会直接哭炸。
凌云霄只觉得头皮发麻，本以为她是一个彪悍的姑娘，结果呢，到头来比谁都脆弱，哭的比谁都厉害，简直就是水做的，何止是水做的？
那就是大海做的！
比原来更难对付了！
原来只需要躲着就好，现在呢，哭的让人没办法安生。
“你快停下，别哭了！”
凌云霄这会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尽量的安慰起她来。
林语徽含着泪道：“你说，你喜欢我！”
凌云霄哪里说得出这话来？对她道：“能不能换别的话？”
“那说你爱我！”林语徽抽了抽鼻子。
那更说不出口！
“过分了啊！”凌云霄眼见她又要哭，急忙道：“折中，折中一下，我当年对你怎么说的？”
“你说，等到时候再说！”林语徽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
“好！”凌云霄对她道：“还是那句话，到时候再说，你不是还没到吗？那就再等等！”
林语徽忽而露出笑来，擦了擦眼泪，指着他道：“你说的啊，你说的啊！”
当年凌云霄也是这样被她磨的不厌其烦，最后只有无奈的说，等到时候再说。
这本是一句空口无凭的话，谁也不能够保证。
但这句话从凌云霄的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林语徽知道的。
换作原来，他的回答永远简单，要么就是一个字——滚！
要么就是两个字——玩去！
最多就是三个字——别烦我！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凌云霄会对她说出‘到时候再说’这句话，就证明他的内心，实际上已经有一些动摇了。
如今又再次听到这句话，岂不开心？
他是个有信誉的人，他说过的话，从来不会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