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地方怎么连个指示牌都没有新人来了肯定会找不到路,对新人这么不友好,还好没答应他们。早知道就问一下那个老头该怎么走了,他心想。
此时陈嘉佳蹲在地上,无聊的用手在地上画圈,虽然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会很潇洒,但现在却只能在犄角旮旯里等待一个有缘人的到来,为他指明方向,可惜室内看不到北斗七星,不然他就自己出去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他们看起来都下班了,大厅里一片黑暗,只剩下几台电脑发出的光。
“你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吗?”
有人对他说话,因为这里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
陈嘉佳惊讶的抬起头,惨淡的光线里,能够分辨出那个身影,是那个把他抓来这里的女生。
陈曦已经换下了裙子和白色的尖头粗跟高跟鞋,穿着白色的睡衣,脚上拖着棉拖鞋,宽松睡衣上印着粉色的HelloKitty,表情可爱。她已经洗过澡了,身上有着好闻的薰衣草气味,半湿的黑发垂在脑后,就像是星夜中的瀑布从悬崖上垂直落下。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四点了,现在回去你还能赶得上明天的兼职。”
陈嘉佳跟在她身后,就像来时那样。
路很长,而且弯弯绕绕,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失误踏足此地,在没有人带领的情况下可能会认为自己遇到鬼打墙了。似乎这幢建筑设计的初衷就是为了用复杂的地形困住什么东西,至于困住什么,可能是怕这群精神病犯病的时候出去为非作歹吧。
“如果神真的那么强大,那你们是怎么杀死它的?”陈嘉佳有些受不了沉闷的气氛,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说点话。
“在古时候,异种与神之间的战斗是刀与剑的碰撞,依靠人数优势拖跨它们。但这种战斗往往伤亡惨重,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为过。”陈曦说,“但是到了现代,人类的科技水平不断创下新高,各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出现令神也胆寒,而且天空中有着无数颗卫星,只要被锁定,等待它们的就是一枚砸到脑袋上的导弹。但是导弹也只能针对A级的神,超过A级的我们也只能亲自动手了。”
“为什么连这种东西你们也会有?你们真不是什么反政府武装吗?”陈嘉佳失色,但女生的样子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世界上的东西都有的买,只要给出足够的价位。”陈曦对他的无知表示鄙夷,“而且我们有着各行各业的精英,造出几枚导弹也不算什么难事。”
“那你不怕死吗?和那种生物战斗说不准哪天就死了吧?如果真像那老头说的,挥挥手就能制造海啸和大爆炸,那大概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到时候只能立衣冠冢。”陈嘉佳开始嘴欠。
“你不了解,所以你不会明白。”陈曦摇摇头,忽然说,“你应该没女朋友对吧?”
“没有,没人看得上我呀,但是怎么说到这个话题上来了?”陈嘉佳抓头。
在很多电视上及小说里,都描绘了青春期懵懂的恋爱。关于早恋,老师和家长是绝对禁止的,他们不断宣传早恋的坏处,但还是有不少“亚当夏娃”偷吃禁果,被抓住的“亚当夏娃”会被全校通报,经历思想教育,还会告诉家长,所以男女主在一起更多的像是在偷情,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一种情趣。他们一起上下学,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夕阳下手牵手,还可以互相带早餐,冬天里可以互相拥抱,还可以干很多很多,多到陈嘉即使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也不知道有多么烂漫。
陈嘉佳倒是也想来一场轰轰烈烈到刻骨铭心的恋爱,他暗自发过誓要是哪一个女生看上了他,他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掏心掏肺那种。但环视周边女生,似乎没有哪个会接受他的告白。陆采文就更不用说了,她高贵的像是公主,小人物只能远远的瞄上几眼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他也只能艳羡的看着别人成双成对。没人会喜欢一条废柴的,除非瞎了眼。
陈嘉佳脑袋耷拉下去,看起来有些丧,陈曦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别垂头丧气的,你只是青春期的萌动心理而已,要正确认识异性友谊,学会与异性正确交往。当务之急是完成学业。”
“你这样说教真的好像我老姐哎。”陈嘉佳图吐吐舌头。
“那你可以叫我声姐姐。”陈曦思索片刻,忽然伸手把他的头发抓乱,“要甜一点噢。”
“少占我便宜。”陈嘉佳拨开她的手义正言辞。
出了地下车库的大门,陈嘉佳扭头往回看,他们出来的地方是市中心的水族馆。那是幢庞大的建筑,占地面积达到了惊人的2万平方米,在寸土寸金的沪城中,这座水族馆的价值体现在银行卡中的话恐怕数数都要数半天。每逢周末或是过节,水族馆都人满为患,几乎人人都擦着肩走。可他们就隐藏在这,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难以置信的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的存在,颇有大隐隐于市的意思。
在开车之前,陈曦给陈嘉佳看了爸爸的照片,满满一叠,照片上的他穿着西服站在莫斯科的红场上,在RB的明治神宫前,在埃及的金字塔前……在世界各地,看照片上他笑得那么爽朗,恐怕压根把自己还有一个儿子的事忘在了脑后。没想到爸爸生前明面上是公派人员,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可暗地里却是拿刀着见血的异种。可能某次通话时他才刚结束战斗,身上还沾着血。他还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反差可以这么大,就像在二战时期游走于德意志与英吉利之间的“达斯科·波波夫”,007的原型之一。
看着照片上的爸爸,陈嘉佳鼻子发酸,明白原来自己和爸爸之间的距离远不止中国到非洲的8000公里,坐飞机只需要一两天时间就能到达,而是相隔了一个世界,即使任何一个交通工具也无法达到。
他天真的问陈曦,既然世界上连神那种牛逼哄哄的生物都有,那有什么方法能复活一个人吗?陈曦说他傻得可爱,神都可以被杀死,所以这种问题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
还是那辆火焰一样的法拉利,陈曦抬脚把那双粉色的HelloKitty拖鞋随便甩进车里,现在她光脚踩在地上,也不管脏不脏。她拒绝了陈嘉佳把鞋穿上再开车的建议,因为她觉得穿拖鞋开车不舒服。陈嘉佳只能老实的坐在副驾驶,在此之前,陈曦已经展现了她的车技,也展现了她的实力。狂乱的风从车窗涌进,吹散她的长发,像是一条条柳枝乱舞。陈嘉佳看着窗外极速倒退的景色,霓虹灯闪亮,像是穿梭在传说中的时空隧道,他穿行其中感觉像是涉足一场真实无比的梦境中,这场梦随时会破裂,他也随时会醒来。
“其实人都会死的。”陈曦说。
“我知道的,不用你告诉我。”陈嘉佳头枕在车窗上。
“你知道吗?人死后是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的,一闪一闪的其实就是他们在眨眼。”
“怎么?你死过?”陈嘉佳扭头看她。
“没有。”陈曦耸耸肩,“但谁知道呢?可能明天,可能后天。话说,你不想给你爸爸报仇?”
“报仇吗?当然想。”陈嘉佳回答斩钉截铁,心里像有只魔鬼在作祟,恶狠狠。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加入我们?那么好的条件即使是个火坑也不缺人跳,你还犹豫什么?怕死吗?那你可真金贵。”
“也许你说的确实是吧,反正一直以来我都不是抗得起什么东西的人。”陈嘉佳无所谓的说,像极了一头不怕开水烫的死猪,“而且听那个老头说,我爸他是个S级,虽然不知道S级是什么级别,但看他那么想让我加入,拒绝他的时候他那么失望,S级应该挺牛吧?连我老爹那种人物都出事,我上去也只能当炮灰的份。我外婆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我要是死了,她会难过的。我外婆做菜很好吃,你想尝尝吗?”
陈曦看着他低垂眼睛,长长的睫毛耷拉下去,眼角明明都要渗出水来了,却还是把嘴咧开笑,真是没心没肺啊,她拿过一包纸甩在他身上,“把你的眼泪擦擦吧,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才没有流眼泪。”陈嘉佳嘴硬。
“可它从你的眼角流出来了哎。”陈曦毫不留情的揭穿他。
法拉利enzo无疑是一辆性能极佳的超级跑车,12缸的发动机使它能达到超越35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可即使如此,它也跑不过眼角溢出的悲伤。
法拉利从视线中彻底的消失了,陈嘉佳想说声再见,但可能他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所以把两个字牢牢卡在喉咙。那个女生离去的背影模模糊糊,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但他又感觉以后还会见面,就在不久,所以他把手中撕到一半的名片重新塞回口袋。
“所以你就这么放任他走了?一个可能是S级的种子?”一个人影被投射在办公室里,是一个白人,穿着得体的西装,淡金色的头发杂乱得像是遭受过鞋底蹂躏的草,脸颊上的肉因为衰老已经失去了精致,松松垮垮的耷拉着,但眼神却像是鹰一般锐利,说话有着浓重的伦敦口音。
他时常告诉自己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但这次内心的怒火已经滔天。陈江白是不可否认的S级,他遗留下来的孩子也可能会是S级,虽然只是可能,但一旦被发掘出来,就会像珍宝一样散发耀目的光辉,也许是下一个陈江白也说不定。但是冯伦竟然把那个孩子放走了,嘴边的鸭子飞了,还是同伴亲手放飞的。太阳穴的血管在砰砰的跳,血压高得他有些头疼。他有种想要揪住冯伦衣领破口大骂的冲动,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一是作为投影他确实无法揪住对方的衣领;二是作为英吉利的贵族,得讲究骚包的礼仪,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懂得克制;三是因为作为老友,他明白冯伦某些令人费解的行动实际上还有着更深层的含义,就像人来人往的街头上,那些做出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的行为艺术家。
“10000的生活费,还有人辅导功课,如果不够还可以详谈,我诚意给的很足,可他还是拒绝了。而且我并不是放他走了,我给了他我的名片,方便他随时反悔。”冯伦说。
“你确定他会给你打电话吗?”
“不确定。”冯伦摇头。
“那你为什么放他走?S级有多重要不必让我告诉你吧?那是可以直面‘神’并拔出刀的。”
冯伦吐出一口气,“该怎么说呢?他是个很可怜的孩子啊,可怜得就好像路边的小猫小狗……想要有抓住什么东西来改变现状吧当然,如果他想像个平凡的孩子一样生活的话,我们也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并从此在他的世界中消失。他有选择的权利。关于他的资料我会按照规定发送给所有负责人。”
“陈江白是你亚洲分部的执行局局长,你比我要清楚S级的潜力,一旦闹出乱子没人能承担得起。”对方冷冷的说。
冯伦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一群刽子手,杀伐果决,绝不拖泥带水,一切影响社会的因素都将被扼杀在摇篮里。可这样对于一名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就要成年的男孩来说太残忍了,他并没有犯任何的错。他还记得陈嘉佳离去时眼睛里的悲伤,那时候他大概在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吧?
“我们总不能因为一个未知,就去剥夺他的生存下去的权利吧……”冯伦点燃一根烟,吐出浓稠的烟雾,“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笑得那么开心,明明心底里掩藏着那么多的悲伤。他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好孩子,虽然在学习上稍微差点。或许我们都该换个角度看待事物,如果换作我,恐怕连笑都是一种奢望……那么如果是你呢?菲茨。”
就在刚刚,冯伦发送了一份资料给菲茨,也就是那个头发跟杂草一样的伦敦白人老头。陈嘉佳的信息只是被陈江白隐藏了,但想查到并非毫无办法,他们这里多的是各种专业的高材生。
菲茨一页页的翻看,直至看完。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泰晤士河上游荡着小船,电车在轨道上缓缓行进,脑海中似乎又浮现出了一段场景,就像老式电影一样放映着,无声的,可每次想起就有流泪的冲动。
他的语气不再那么生硬,捧起桌上的一杯热可可,他说,“大概刽子手当久了吧,毁掉一个年轻人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但是作为老友,我得再次叮嘱你,S级是最接近‘神’的,现在他是个好孩子在,可能哪一天他就变成了你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