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诏狱中人声鼎沸,钱宁坐在桌案后,一张俊脸在烛火的阴影中显得有些狰狞。正在受刑的是原六科给事中现国子监五经博士曹畅礼,他浑身血肉模糊,双眼迷离,不断的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钱大人,这家伙嘴硬,是不是梳洗一下?”
钱宁面无表情的看着曹畅礼,一个六品小官而已,就算用上大刑也无伤大雅。
行刑手明白了钱宁的意思,对着曹畅礼狞笑一声,一挥手。一盆凉盐水泼在曹畅礼身上,曹畅礼嗷的一声,浑身肌肉收缩,不住的痉挛。接着一个锦衣卫端过一碗药汤,给他灌了进去。
“曹畅礼,这可是关东老山参,一般人可用不起,便宜你了!”
曹畅礼缓过一口气,破口大骂:“奸贼!你们都不得好死!出门天打五雷轰!”
钱宁手指自桌子上敲击着,平静的问道:“你和白瑛的书信往来已经是板上钉钉,曹畅礼,真的不说你背后之人么?”
曹畅礼艰难的转过头来,死死盯着钱宁:“刽子手!屠夫!狗贼!”
钱宁无所谓的一挥手,曹畅礼被几个大汉架起,抬到一张镂空的铁床上,用铁链锁紧。
“呵呵,曹畅礼,知不知道做五花肉之前要焯水?这样猪肉就会缩紧,才能去掉腥味。来试试吧,锦衣卫最出名的一道大餐,梳洗!”一个行刑手拎着铁瓢,脸上神情是一种说不出的兴奋,舀起一瓢开水,缓缓的浇在曹畅礼的小腿之上!
啊!曹畅礼死命挣扎,铁链噔噔作响。那行刑手大笑:“小米,扶起小曹来,让他看看梳洗的效果!”
之前满是鲜血的小腿没了血色,快速出现在皮肤上的大水泡让曹畅礼的小腿好象气球装满了水。
“马德,卞老三,快点下手,咋还惜香怜玉了呢?”有人高声笑骂行刑手,锦衣卫排名前三的变态实在让人反胃。
卞老三抄起一把钢丝刷,在曹畅礼面前晃了晃:“小曹啊,能说还是说点啥,要不然我这刷子一下去,你这辈子就算废了!”
曹畅礼大声咆哮:“老子不怕!来啊!狗贼!”
卞老三笑眯眯的点头,伸出大拇指:“好!老三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硬汉,这就请你尝尝锦衣卫的大餐!”
说完之后,钢丝刷猛地扎到曹畅礼的小腿上,那连成一片的大水泡瞬间被扎破,淡黄色的体液流的到处都是。钢丝刷极快的挥舞起来,水泡眨眼间就不见踪影,露出下面鲜红色的肉来。
“哈哈,肌肉蛮结实的嘛,看看层次分明弹性十足,一看就是年轻人的腿!小曹,我跟你说,这不同年纪的人肌肉就不一样,上岁数的人肌肉就萎缩了,没两下就能见了骨头。年轻人就比较耐刷,看看,刷不动了不是?”
卞老三举起钢丝刷,上面挂着几条还在跳动的肉丝,曹畅礼的小腿已经鲜血淋漓,外面的皮肤不复存在。
黝黑的铁链死死捆住了曹畅礼,即使他已经张开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即使他全身肌肉紧绷,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让那镂空的铁床都嘎嘎作响,铁链依旧纹丝不动,深深陷入他的肌体之中。
“浇水!”又是几瓢开水浇下来,曹畅礼的小腿被开水一烫,汩汩而出的鲜血瞬间止住,鲜红色的肌肉也收缩起来,变得有些暗淡。
痛苦的时刻如此漫长,曹畅礼只觉自己无时无刻在阿鼻地狱中煎熬,心中坚守的信念也慢慢动摇起来。
钱宁突然叫停:“等一等!曹畅礼,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要不然即使有人救出去你,你也只能拄着拐杖过下半辈子!说不说?”
“我说!我说!”曹畅礼还没有回答,一旁被强押着观看的监察御史贺文磐大叫,双腿已经完全软了,整个裤子都是湿的。
“软骨头!”曹畅礼颤抖着嘴唇,好容易才骂了出来。钱宁一笑:“这位贺大人既然已经打算合作了,曹畅礼就没什用了,老三,人交给你了,死活不论,就一样,必须活七天!”
卞老三惊喜万分,连连保证:“钱大人放心,绝对七天之内还能喘气!钱大人,是不是怎么玩都可以?”
钱宁哼了一声:“妈的,锦衣卫怎么有你这样恶心的家伙?老子现在就走,眼不见心不烦,等会老子还要吃饭!”
曹畅礼慌了,可让他一下就背叛,确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看着卞老三得意闪亮的眼神,曹畅礼用尽所有力气大喊:“钱大人!我招了!”
卞老三失望的问了一句:“曹大人,要不你再想想?我还有很多花样你没见过,咱们还有七天呢!”
有些事一旦踏出第一步,第二步就顺理成章。曹畅礼紧闭双眼,不敢看卞老三,只是大喊:“钱大人,有些事只有我知道,那个贺文磐就是个棒槌!钱大人!”
礼部尚书叶淇坐在书房,脚下有一个正在燃烧的火盆。手中的信笺一封封的飘落在火盆中,转眼就变成灰烬。闵桂已经去了应天,王恕刚刚挨了板子在家中养伤,内阁李东阳家中将养,刘忠挨了处分当了左都御史,何乔新昭狱自尽,弘治朝留下的格局已经是塌了一半。
“爹!”
叶淇看着自己的长子叶问川,由不得一阵愧疚。东窗事发,儿子的前程没了,或许性命也要戛然而止。他叹息一声:“大哥儿,钰儿送出去了?”
叶问川沉重的点一下头,自己的小儿子送走了,可又能说什么?怪亲爹和皇上作对?怪不怪的有用么?嫡亲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得选啊!
“唉,不是你爹我不识时务,实在是皇上登基之后所作所为,是要掘了我们读书人的根啊!事到如今爹也不瞒你,曹畅礼已经被锦衣卫抓了,他的那个亲戚白瑛早就在皇上掌握之中,刘六刘七的事也败露无疑。儿啊,你爹要把所有都扛起来,连累你了!”
叶问川双膝跪倒:“孩儿不敢怨怼。不过爹爹为何要全都揽在身上?”
“儿啊,朝中还有几人乃是先帝时候的重臣?这件事的确很多人都参与其中,你爹不过是明面上的主持者罢了。但都交出去有何好处?你爹罪不罪的皇上还能如何?不过是你爹一人罢了。但要是涉及的人太多,皇上就会大开杀戒,结局对于咱家是一样的。爹揽过来责任,这些人得了好处,莫非还不对我叶氏一族多加照应?”
叶问川这才知道爹爹的良苦用心,一时间泣不成声。叶淇摇摇头,上前搀扶起儿子:“明日大朝会,爹应该就回不来了。我儿在家中做好准备,安顿好你母亲,唉,前路艰难大道青天何时现?”
清晨的阳光温柔而绚烂,紫禁城中文武百官交头接耳,等待着卯时的到来。啪!啪!啪!三声静鞭响过,群臣鱼贯而入。
奉天殿中朱厚照金色龙袍在身,庄严肃穆。刘瑾高喊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钱宁第一个递上奏本:“臣锦衣卫指挥使钱宁弹劾礼部尚书叶淇,指使国子监五经博士曹畅礼,勾结刘六刘七,煽动民乱糜烂三省!锦衣卫已经将一干人证物证全都查验完毕,匪首刘七也已经押解入京!”
朱厚照如仙如佛恍若神只,只是把眼光投向叶淇。叶淇昂然站出:“陛下,臣随与曹畅礼有所来往,但绝无指使曹畅礼谋逆之事!锦衣卫陷害忠良,臣,不服!”
朱厚照不动声色,只是看向钱宁。钱宁掏出几封信,双手捧着递给刘瑾。“陛下,这是叶大人写给曹畅礼的书信,还有曹畅礼写给逆贼白瑛的信。曹畅礼和白瑛皆已供认不讳。”
朱厚照装模作样的看了几封信,把信扔在龙案上:“给焦大人和马大人一观。”
焦芳马文升分别看信,大殿中寂静无声。良久之后,兵部尚书刘大夏出班:“陛下,臣有几个问题想问问钱大人。”
朱厚照颔首,马文升朝着钱宁一拱手:“钱大人,曹畅礼可否受刑?”
钱宁点头:“梳洗刚刚开始。”
“哦,五木之下难有真话,钱大人,当朝重臣啊!”马文升的意思很明白,九大卿因为有人攀咬就可以定罪?这朝堂还有存在的意义吗?你钱宁不过是四品指挥使,安敢如此?
钱宁微笑着,这笑容是如此的标准,露齿八颗不多不少,就是拿最苛刻的标准衡量,也是最优雅的君子之风:“马大人说的是,钱宁不敢冒失,自是谨慎小心。此案不是只有曹畅礼孤证,还有往来书信,还有督察院六品监察御史贺文磐的供词,以及和叶琪叶大人的来往书信。当然,这还是有可能奸人混淆视听,下官又查验了每一处驿站和信使,勘验无误这才敢在金銮殿上拿出来!”
马文升皱眉,这可不好办了!若是只有口供,哪怕加上书信,都有可以商榷之处。但钱宁做的如此细致,连驿站和信使都查过了,基本上是铁案无疑翻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