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步涞冷笑一声:“谈个毛线!再不让路连你一起抓!你真觉得就你手底下那群怂人挡得住老子?”
杜永健擦擦不断滚落的汗珠,谄媚的笑着:“这位好汉,不要这样嘛!都是官面上的人,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丘步涞恍然,大声承诺:“放心!白瑛活不了,也不会记录其他事情,抓他和造反有关系!”
杜永健心中咯噔一声,冷汗狂冒。拽过亲卫低声吩咐几句,才高声说道:“那就成了,好汉给面子,本官也不能不有所回报。这样吧,本官送好汉几辆马车,免得劳顿之苦。”
马车很快就来了,看着蹒跚而行留下两行深深车辙的马车,丘步涞突然觉着不对,大吼一声:“开枪!”
晚了!丘步涞毕竟不是官场混迹的老油条,压根不懂官场规矩。当他说出白瑛事涉造反案的时候,杜永健就已经没了退路!杀人放火不怕,贪腐枉法也不怕,都可以往上送钱,事大送的多一点而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官场还不就是那回事?谁还没有个马高蹬短的时候?官官相护怎么说的?不就是这时候用的吗?
但是涉案造反就不行了,没有哪个大佬敢朝这样的案子伸手,所有卷宗都要在皇上那里过一遍,到时候这些怎么藏得住?
马车中喷出一股毁天灭地的火焰,一枚通红的弹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打垮了小院正房!丘步涞脑袋嗡嗡作响,幸好几个人都在院门口,正房中只有两个锦衣卫在搜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用不着丘步涞再下令,密集的弹雨直接把三辆马车撕碎。神威将军炮当然毫发无伤,但是操炮手却是变成了一堆烂肉!杜永健已经悄悄的往外跑,可惜这不是神机营的火铳,压根没个准头。啪啪,哒哒,追魂枪和火凤凰齐齐鸣叫,杜永健一下趴在地上,迅速朝着街道的拐弯处爬去!
丘步涞晃晃脑袋,伸手一摸,鲜红的血色顿时激怒了这个老兵痞:“妈的!找死!给老子狠狠打!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这回执行抓捕任务的是七连,江彬不放心,又给加强了不少装备。除了马克沁这样的笨重武器没有带以外,就连迫击炮都带了一门六零的。可以说就这火力配置,在弹药消耗完之前,整个琰州府兵都上来也是盘菜!
丘步涞一声令下,七连火力全开。包围小巷的五百府兵顿时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不是鸟兽散就是趴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杜永健惶惶然正没奈何的时候,突然看到墙角有个狗洞,似乎能让自己钻过去。来不及考虑,杜永健一下冲进狗洞,并且成功的把脑袋钻了过去!
天无绝人之路!杜永健马上心中盘算起,如何调兵遣将,如何上奏折弹劾新军滥杀无辜。哎呀!不好!杜永健脸都变成了猪肝色!肚子!那站直了看不见脚面的大肚子,正正的卡在洞口,前进不得后退不得!
汪汪!呜!一只大黄狗瞪大眼睛,恶狠狠盯着占据自己狗洞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但随即被外面的枪声吓的夹紧双腿,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啊!恶犬!不对,好狗,是好狗,来,帮帮本官。本官脱险之后一定给你买大鸡腿!”死马当作活马医,杜永健朝着大黄狗百般许诺。大黄狗或许是真的听懂了,疑惑的看着杜永健。
杜永健大喜:“好狗,本官不光要给你买鸡腿,还要给你找上一群好看的母狗!快,帮本官一把!”
大黄狗慢慢站起身,朝着杜永健走了过来。杜永健眼中含着泪花,拼命的许诺。谁知道大黄狗又卧了下来,急得杜永健汪汪直喊!
“哈哈!笑死我了,哈哈,不行了,杜大人,你继续!”丘步涞从倒塌的断墙上探头,正好看见人狗之间的互动,实在憋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杜永健脸色红得发紫,猛地低头。再抬起头的时候,换成一副笑脸,和丘步涞一起大笑。
丘步涞终于不笑了,不是不敢笑而是再也没有笑的心情。背心发凉的丘步涞拱手为礼,认真的对杜永健说道:“佩服!杜大人,咱丘步涞是个兵油子,这辈子佩服的人就没几个。你是老丘不得不佩服的一个!”
杜永健哭了,泪雨滂沱的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的丘步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杜大人,杜大人?”
“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哭一会!”
“不是,杜大人,咱就没准备对付你,你哭个啥劲?”
“唉!你懂个啥?白瑛事涉造反,老子肯定也跑不了!想我辛辛苦苦二十年,家中娇妻美妾成群,官至五品知州,结果这么倒霉,师爷竟然是反贼!唉,这以后啊,娇妻美妾陪着别人睡,儿子闺女受着别人打,你说,我这是图神马啊!”
丘步涞看看凄凄惨惨戚戚的杜永健,小心翼翼的建议道:“杜大人,你就不能戴罪立功?”
“对啊!我靠!老子怎么没想起来?来,军爷帮本官一把!”杜永健立马不哭了,伸出手求着丘步涞。
丘步涞啼笑皆非,心中对杜永健更加佩服,也对文官更加警惕起来。
收取了十万两的辛苦费和封口费之后,丘步涞得意洋洋的带走已经面如死灰的白瑛。杜永健已经马不停蹄的开始往上送礼,并且炮制一份朱厚照想要的关系图,是不是真相不重要,只要死道友不死贫道就好!
八百里加急,卷宗三天后就摆在了朱厚照的龙案上!仔细看过之后,朱厚照满意的点点头,江彬很得力,这个杜永健很识时务,贪两个钱算什么?朱厚照的眼光可不在这些枝枝节节上!
“刘伴伴,传钱宁入宫!”
刘瑾略一犹豫,跪倒在朱厚照面前:“万岁爷,奴婢想卸任东厂厂督,专心伺候万岁爷!”
朱厚照意外的看着刘瑾,半晌之后,微微一笑:“刘伴伴,你是不是想错了什么?朕从来没有疑心过你的忠心!”
“万岁爷,奴婢知道万岁爷看中奴婢。可奴婢不能不替万岁爷分忧,奴婢和钱宁也算是亲人一般,就算奴婢和钱宁没有异心,可若有后来人效仿又该如何?所以奴婢不想再管东厂的事情!”
朱厚照沉默了,良久之后,竟亲自站起身来搀扶起刘瑾:“刘伴伴,自朕落草之后,你就一直在朕身边侍奉。朕以为你只是忠心耿耿,谁知道朕竟走了眼,你居然是如成祖身边的三宝太监一般的大才!”
“奴婢愧不敢当,奴婢也没有什么高远的志向,只求能一直侍奉万岁爷。”
“嗯,朕知道了,去吧!”
刘瑾快步走向乾清宫外,身后又传来朱厚照的声音:“等一下,刘伴伴,东厂厂督你推荐何人?”
刘瑾回头:“万岁爷,这不是奴婢操心的事,奴婢不知!”
朱厚照一笑,摇摇头:“要是朕非要你说呢?”
刘瑾一愣,也跟着笑了起来:“万岁爷,当年伺候万岁爷的八个,奴婢一直以为张永比奴婢强得多。”
朱厚照眼波一闪,似乎有点惊讶。从他登基以来,刘瑾和张永就一直争斗不停,除了一致对付文官以外,他俩就一直相互拆台,斗个不亦乐乎。谁知道这么重要的位置,刘瑾竟能推荐张永,着实出乎朱厚照的意料之外。
刘瑾看出来朱厚照的心思,苦笑一声:“万岁爷,奴婢和张永不和,但这是万岁爷的大事,奴婢哪能因私废公?张永和奴婢同在内阁读书的时候,就比奴婢强,懂的也比奴婢多,他来干这个东厂厂督最合适!”
朱厚照点点头,不再说话。刘瑾行礼之后,转身出去。不一会,钱宁走了进来。
朱厚照制止钱宁行礼,抬手招过来:“过来,那些虚礼无所谓。钱宁,朕这个皇帝当的不安生啊,你可能为朕分忧?”
钱宁双膝跪倒:“只要万岁一句话,小的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好!起来说话。钱宁,朝中暗流涌动,刘六刘七之乱背后有人指使!朕要你查清楚,不管涉及到谁,一查到底!”
刘宠和刘晨已经被新三师打散,五万大军十不存一,身边能跟上来的都是当初的老底子,那些灾民大部分都被俘了,只有身上有些武艺的还能跟上。
吐出一口浊气,刘宠看看身后。没了追兵地踪迹,只是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找到兄弟刘晨当然是第一步,可找到之后呢?继续造反?还是重操旧业,做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响马?要是继续造反,哪里有可利用的灾荒?没了灾荒哪有灾民可以裹挟?没了大军,那些吃人的大官们哪里会看自己一眼?
“走,先去献县,搞点钱花!”
刘晨没有六哥幸运,被五花大绑之后,押进了沧州城。鲍大海才不想沾这种烫手山芋,直接甩给了陈九畴。陈九畴也不傻,于是刘晨被塞进囚车踏上北上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