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花说起自家先生,言语间就回到了三皇五帝之时……
彼时的天,好比是一层层的莲花天,莲花瓣片片覆盖下来,个子高些的都要时时刻刻蜷着脖子,唯有睡觉时才能松快。
彼时的世上真有仙佛,据他家先生说,世上共有八千重天,每一重都坐落着一位不死不灭的仙佛。
彼时求仙拜佛都是很灵的,因为天矮,仙佛们频频下界,处处都是香火缭绕,各地都有人前显圣——
点石成金,起死回生,白骨添肉,石头生子,寿长千载,一眠数年,炼汞结丹,地宝兲材,数不胜数。
钟晓面露向往:那一定是最好的时代吧……
三花冷笑道:遍地仙佛当真是好吗?他们若是能全知全能全善也就罢了,他们若是能以天下为己心也就罢了,他们若是能念着些苍生羸弱也就罢了,偏是些斤斤计较,喜怒无常的怪胎无赖。
你求雨水,大暴雨一下就是数月,波涛能打在泰山顶上,呵呵,幸亏有仙佛们在,勾起一座座山峰似桥,点出一棵棵巨树如伞。
你求阳光,无一丝云气的艳阳天一连十年,草木成灰,枯骨累累,呵呵,幸亏有仙佛们在,龟裂的土地也能戳出泉眼,没根的石头也能结出高粱。
可是,这雨,这日头,又有哪个不是由他们变出来的呀!?
苍生所求,不过是风调雨顺,他们不是不能给,是不想给,苦难能增长信仰。
虽然愿力、香火于他们也无用,偏偏他们还是要人到处兴建庙宇,时时拜祭,他们的名字要念,他们的模样要记,若敢不敬,少不得惹来惹祸端……是水、是火、是地震、是冰雹?
他们若是一条心也好,就当家里养了个淘气孩子,偏偏又是八千个,每个喜怒皆不相同,你保的我降灾,我建的你破坏,广袤大地俨然就成了他们斗法的所在!
仙佛们一颦一笑,俯仰间,地上又是一代人、数十年苦不堪言。
先生对他们说:最好的仙人最好像土偶一样一动不动,人间的疾苦人还勉强可以承受,加上这些仙佛,就真的太困难了。
他们不听,还要笑我家先生:天地有别,下面就该归上面管,凡人不该过问仙人的事,苦难来了,总能经受,这不是他们安排,是上天注定。
先生最恨天注定,提着剑去和他们讲道理:先生的剑是仓颉所铸的字八千,先生提着剑,斩破三千重天,斩落三千个仙,开天万丈高,从此仙佛都不敢下界,世上只有土偶留存。
李夜墨问:你家先生既然不喜欢仙人,为何不连那五千重天一起砍了?
三花道:仙人不死不灭,毁了肉体,也只等人间走一遭就能回去,先生也只是想让这些仙人经过人间苦,从此有些人性,少高高在上!
另外,斩仙并不容易。斩三千个仙,毁掉了三千个字,世上原有真字八千,如今只剩下五千个,还有三千个字虽也在,空有其形,任谁也想不出能做什么用了,先生他想:总还要给后世人留着些字,好叫他们写文章吧。
这些话说完,琳仙子带头哈哈大笑起来,三花和李夜墨也跟着笑。
邋遢老道祖孙不敢笑,钟晓是真信了,心中只有钦佩。
过了好一阵,琳仙子止住笑,向李夜墨道:“小李夜墨,你笑什么?”
李夜墨道:“三花小道长这故事说得很好,只是前面还在认真评论英雄,突然胡诌来这一段,是在是好笑。”
琳仙子又问三花道:“小三花,你笑什么?”
三花不理会李夜墨,叉着腰道:“我得意,这些事说出来,你们只能当故事,没点英雄气魄,谁敢信这个故事!”
琳仙子一指钟晓道:“这个傻丫头不是信了吗?”
钟晓点点头道:“你家先生真了不起!”
三花问:“你不奇怪世上有仙人,难道也不奇怪人能斩仙人?”
钟晓脑袋一偏,想想道:“你家先生知道仙人不对,又是个英雄,就是斩不了,也会去吧。”
“是了,真英雄可没有明哲保身,心不正的人才要拿‘斩不了’来遮歪,心中有想法的,只差怎么做,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