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银一样的天使血液淌出瓶口,跌入红雾缭绕的脸部裂口里。
纯属庆祝,没有太多好处。
如同六头狮突发兴致捕猎掉整个平原,根本吃不了的三角瞪羚,人类和猴子摄入酒精。
终点律师倾斜的眼眶看到一道细长的白影。缩小的天使。
白箭般射来。
手底下最后的水晶瓶像洋流里的泡泡失去了重量,晃晃悠悠地上浮,被白箭带起。
以查卷起它。
“哦……”终点律师还在举瓶,刚来得及说半个字。
呯!啪嚓!
缩小后的天使挥出不协调的大拳头,揍在终点律师的半张脸上,发出巨大的闷响。同时第五支水晶瓶撞碎在他的右半边脸上。
嗡嗡——
一大团毛茸茸的绿色小球从碎片中逃出——仔细看去,每个球都在高速旋转。几十个小球随着破碎的瓶身进入红身影的右脸,每个都迅速扭出一个小小的旋涡,一瞬间红雾组成的右脸一下子被扭成怪异的形状,搅得天翻地覆。
振幅三百发出一连串的尖鸣。
“咳!咳咳咳!”终点律师手里的天使之血泼洒在他面部,瞬结成点点银色冰晶。
他甩掉手里的瓶子,站起身来,一挥右手。
流光溢彩之下,空气中爆裂之声四起,张开许多眼裂般的小口。天使之血,绿色的小球,破裂的水晶碎片不分大小,各自落在各自的小口中,被凌空吞没。
以查一击之后,一下子飞过他的头顶,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你打我。”
终点律师身子不动,脑袋平平转了几圈,寻找罪魁祸首。
“我在这。”以查说。
不知何时,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在椅背的上沿。
又不知何时,他的身材竟然变大了一点。双腿垂下的位置竟然能到达椅背的中间。
“哈。你打我。”
终点律师双手支着桌面,声音如同冰山。他左脸多了个冲击性的陷坑,还没来得及回弹,右脸扭成了烂肉般的一团,眼眶和代表嘴部的裂口都搅在了一起——甚至在小绿球消失之后都还在高速扭转。“你为什么会想到打我……你不应该打我的。”
“能打到你真高兴。”
以查歪着头看着他,那种不正常的亢奋并没有从他的语气中消失。“啊哈。我刚才是说了‘高兴’吗?”
“很高兴。很高兴。”
他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又说了两遍。
“很高兴,很高兴。”振幅三百也小声重复,一边沙沙记录这四句信息量稀薄的话。
“你为什么没有……不。‘敏感天气’明明对你有作用……”
终点律师顿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
他左脸上的坑已经缩小了大半,但右脸被搅拌的痕迹不但没有消失,几个细小的蠕动涡流还顺着下巴在向下延伸。
一摸之下,两个涡流甚至从他脸上一滑,爬上了他的手指。两个手指被涡流带动,顿时扭在一起,成了一根较粗的红雾。
“是的……‘敏感天气’影响了你。所以你暴怒了。打了我。”终点律师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突然伏下身,把右脸和右手直接插入桌面。
桌面涌起一小片局部海浪,红雾波散。
顷刻间,又迅速会聚。
等他直起身来的时候,右手已经连腕断掉,右脸也被平平削去,被削下的部位都被吞入了桌中。
“哈!哈哈!你的手和脸到哪儿去了?”以查拍了拍手,大笑道。
红身影现在的模样确实很可笑。
以查现在的确也有能对此大笑的能力。
终点律师停了停,伸臂在脸上一抹。
鲜红烟雾凝结在他肢体缺失的地方,填补了他的右手和右脸。
“没关系。没关系。”
他也笑了一声,重新坐下,和煦地说。“只是一个小插曲。‘敏感天气’完全起到了他该有的作用。对我来说只需要等待就行了。没有任何区别。”
“还是一样。我只需要坐在这里,等着你发疯。”
终点律师双手交叉,没有任何惋惜之意的叹了口气。“在那之前为止,看来我必须负责这些斤斤计较的工作。理智者的工作得由我来做——”
他的右脸和右手已经恢复了原状。左脸上的被打出的陷坑也接近恢复。
“——毕竟我很难再要求你保持理智。”
他摇了摇手指。“但规则就是规则。”
“噢?”以查笑道。“又有什么新的规则?”
“规则就是——”
“闭嘴。你真够烦的。”以查理直气壮地打断道。“让我看看……对。”
他站起身来。
在椅背上来回踱步。“你是想说,我没有理由对你直接进行攻击。所以违反了规则?”
终点律师停了一秒,似乎在考虑,然后才道:
“规则说——”
“噢。闭嘴。”以查粗暴地叫道。
“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一次,你烦死我了。”
他以一个狂放的姿态摊开双手。“我现在的心情叫做‘斤斤计较’,也叫做‘恶心’。不止如此,我还要对你进行‘从性格到行为的全面谴责’,因为我能,而且我想做。这叫‘任性’。顺便说一句,我对你的态度绝对是‘傲慢’了。你大可以这么觉得。”
“我是这么觉得。老实说,我对你没有刚才那么欣赏了——”
“哦不。你得欣赏。”以查挥手说。“因为你得等。你说了。我只是感觉到情绪而已,你得等我真正开始‘重疾缠身’。”
他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大笑。
弄得振幅三百都有点呆了。
“刚才的话题是什么来着……”以查抓了抓下巴。“对。直接的攻击行为。”
咻!
一道模糊的白光直接锤向终点律师。又给了他刚刚修复的右脸一拳——一个陷坑。
“我打你。对。我打了你。”
以查已经飞回了原位——这次他的动作比之前更快,空气中的残影停了半秒才消失。
终点律师捂着脸。
“嘶……”
“呃……他本来不喜欢打人的。”振幅三百用一种不希望被听到的音量说。
“我现在也不喜欢。但这无比合理。你想用这一点增加我的理亏值吧?你错了。”以查冲着红色的身影说道。
“明白吗?你理解错了情绪的用途。心情只是让我的行为波动而已。你并改变不了任何的基准。”
以查搓了搓手。
“是啊。我现在愤怒极了。烦躁极了。不爽极了。后悔极了。甚至还有点想家呢。‘敏感空气’真厉害。但我还是看得到你的破绽。因为太明显了。
我如果瞎了,可能确实看不到色彩,但你的破绽好比直接拿着棍子往我眼睛里戳……比如说吧,我任何的行为都可以被‘重疾缠身’这个要达到的合理化——”
“啊。算了。”
他甩了甩胳膊。“我不想解释。”
然后迸发式地笑了一声,指了指桌面中心。“该我出牌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
原本高悬的那张的4点情绪牌跌下,落在了桌面上。
终点律师面前的情绪阵营的标志——上有十只眼睛通红笑脸的立牌,也已经黯淡下来。
对面代表的紫色大舌头卷则不知何时被点亮,发出代表“行动中”的光流。
终点律师悚然转头,看向天平。
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刻,一个药瓶状的砝码放进了黑色的承重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