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大营,乃是直属于王室管辖的赵国腹地精锐,一直以来,都保持在十五万以上的兵力,缘由此次秦赵交战,故而,只留下十万大军驻扎于内。
以此拱卫王城的安全,同时令王室中人赵葱以为统率,卯时未至,便是一支百多人的慌乱兵马从邯郸西侧狂奔掠过,先是有数十人进入邯郸大营,剩余之人直入邯郸之城。
紧急军报入王城,天色尚未明朗,进来时日,暂时执掌赵国文武国政的上卿郭开收到从井陉口归来的赵穆信息,没有任何迟疑,立即飞奔赶赴王城深宫。
所过之处,没有遇到任何拦阻,天地一片寂静,执事内侍回说赵王此时不见任何人。郭开却坚执守在寝宫内门之外,严令内侍立即禀报赵王。
而对于此刻的赵王迁来说,彻夜旦伐,在听闻内侍之语的时候,仍旧在宫殿深处的卧榻上变着法儿大汗淋漓地犒赏一个可心胡女。
可惜,被郭开接连的以内侍之音呼唤,不得已,光着身子从榻上而下,随意的裹着一领大袍,诺大的事物仍旧湿漉漉的在空中挺着,浑身弥漫出一股奇异的腥臊,神色阴沉的行至正殿。
“上卿为领政大臣,原本说好两不想干,为何天色未明便是来找寡人,简直就是疯了。“
“莫不又是秦军攻来了?关我鸟事!”
还未等郭开出言,赵王迁便是挥动着略显精瘦的大手对着郭开吼道。语落,目光看着左右的内侍,冷哼一声,随即不再多言。
身躯一转,便是腾腾腾砸进了寝宫,厚重的深宫内殿之门也立即轰隆咣当地关闭了。郭开看着隆隆关闭的石门,举起袍袖驱赶着萦绕鼻端的腥臊,愣怔一阵,二话不说匆匆出宫了。
“老上卿,赵葱将军在外等候!”
郭开神情凝重至极的从内殿而出,一路心情不爽,走道而回自身府邸,而头顶的天际虚空,已经彻底明亮起来了,正欲招来邯郸之内的重臣商议赵穆带来之消息。
豁然,府邸之外,又是一位心腹侍者急忙忙的奔至跟前,神色亦是有些惶恐,一边快速说着,一边单手指着府邸之外。
“赵葱?”
“传!”
郭开这近几年明显苍老的面容上为之眉目一挑,据从井陉口归来的赵穆所言,秦国道武真君玄清子很有可能突袭赵国腹地,莫不是想要于自己商谈此事。
但一直以来,赵国腹地内的军将统领大权,多在李牧、春平君、太子嘉、赵王迁手中掌握,得益于大王的看重,才可以虎符之力,加持王书,调动大军。
然,实则近年来,就算有虎符与王书,也不太好使了,而赵葱便是春平君的嫡系下属,多年来,一直坐镇邯郸大营,统帅王室近卫之军。
“末将赵葱见过建信君!”
身披红色重甲,鹰盔束发,身材魁梧壮硕,身后带着两个随从军将,正厅而入,腰腹长剑,拱手一礼,浑厚之音回旋。
“哈哈,赵葱将军快快请起。”
“坐!”
“这般早便是前来一见老夫,想来只有要事,将军可畅言,若然老夫可以帮忙,定不吝助力。”
建信君这个称号,在如今的邯郸城内,可是很少有人提起了,那是先王曾经赐封自己的封君之名,如今听得赵葱而语,郭开为之神色欢悦。
近前一步,虚手搀扶一礼,指着一侧的尊贵之位,满怀诚意而落。
“事态紧急,怕不能在此与建信君细言了。”
“半个时辰之前,赵穆将军从井陉口归来,所带来的消息,邯郸大营也有,言语秦国道武真君很有可能突袭白陉口,兵压武安之城、邯郸之城。”
“为此,赵葱也派出一支精锐之兵,出发武安之城。可惜,就在刚才,他们又快速回来了,说道秦国道武真君已经率领一直数万人的重甲骑兵,围困在武安城前。”
一语出,整个精致雅致的厅内陷入一阵寂静,郭开神色骤变,不可置信那秦国道武真君的行进速度竟会如此之快。
但他也不相信赵葱感拿此消息诓骗自己。一直数万人的秦国骑兵出现在赵国腹地,脑海中想象着那般场景,郭开心中都不住的为之颤抖。
“春平君何意?”
郭开不相信对方没有在前来自己府上之前,先去寻找春平君一探谋略,稳住心神,那春平君乃是当年孝成王的嫡子,本是太子之位。
却是在邯郸之战后,质子于秦,使得王位落在悼襄王的身上,使得王位落在如今的赵王迁身上,虽如此,但其身份尊贵,王族之内,威望更甚太子嘉。
“秦国大军出现在武安,说不准下一步便是邯郸,重演当年邯郸之战的残酷。建信君当年亲自历经此战,故而,春平君之言,欲要让建信君谋略此事。”
“但有所命,赵葱莫不遵从!”
赵葱神色平静,立于厅殿之前,拱手看向郭开,对于此人,自己也是看不上眼的,也不知晓为何春平君会将此事交于对方。
“哈哈,春平君高看老夫也。”
“老夫不过一孱弱文臣,如何能够知晓兵事。还请将军回禀春平君,如今秦国道武真君率军纵横赵国之地,若是郭开有什么可以帮上的,定不负春平君所望。”
“刚才老夫已经入宫一次,大王言语,秦军若是压来,自当率兵抗敌,一应调兵王书,待会就至,还请将军放心。”
身着一袭尊贵的红色锦袍,灰白的发丝束冠而立,听赵葱之言,郭开又是一笑,面上看不出有太多异样。无论如何,调兵对抗是必然之事。
难不成,还任凭秦国的军队随意行进在赵国的土地上?
“建信君难道不知,想要调离邯郸大营之兵,需要大王之虎符?单单有王书,不过调动一隅也,焉得可以抵抗秦国数万铁骑?”
赵葱摇摇头,轻语之,一双铁血明眸看向郭开。
“哈哈,老夫乃文臣,自是不通兵事。”
“刚才老夫入宫的时候,大王正在处于欢乐之中,仅有的那份王书也是老夫好不容易所得,不知一份王书可得兵几何?”
郭开神色略有惊讶,自嘲一笑,翻手从怀中拿出一卷红色布帛,在赵葱的眼前晃了晃,并未在虎符的事情上纠结,苍老只手抚摸着这卷红色布帛,随意问道。
“若只有一卷王书,调兵十一,以邯郸大营现在的兵力,仅一万兵而已。”
“建信君以为可以抵抗秦国铁骑?”
赵葱再次摇摇头,按照武灵王以前的赵国军制,想要调兵,须得有虎符与王书俱在,才能够从军帐大营调动兵卒。
后来,历经武灵王的改革,为了使得军令更为畅达,单凭一卷王书倒也可以调兵,不过十分之一也,赵葱不相信郭开不知道秦国铁骑的战力。
“这……,老夫也是无奈也。”
“不如,春平君亲自入宫一见大王,讨要虎符,若可,十万大军齐动,自当更为上佳。”
郭开言语迟疑,面露为难之色,瞥了手中的王书一眼,近前一小步,对着赵葱低声轻语,为赵葱出谋划策,似是颇为上心。
“建信君既如此之言,赵葱明矣。”
话都说道了这个份上,谁还不知道谁,赵葱再次抱拳,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此人不愧为赵之国贼也,把持大王政令,把持文武要物,宁愿不抵抗秦军的攻伐,也不愿将虎符之物从手中流走。
但,春平君心系邦国,怕是不忍只有一万之兵出邯郸大营,若是出兵多矣,怕又违背赵国法令,出兵少矣,赵国之民将会受到极大的损害。
面上带着一缕不屑,行至郭开府邸之外,冷哼之,翻身上马,奔赴城门之外。
两柱香之后!
一支五万人的兵马从邯郸大营而出,直迎百里之外的武安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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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太行之北,由西自东分为云中郡、雁门郡、代郡,武灵王岁月,赵国一举攻灭中山国,彻底将整个北方区域贯通,其后,陈兵数十万在边境之前。
数十年来,无论是西侧的匈奴,还是东侧的东胡,都在赵国边军的打击之下,连退千里,使得赵国在北方推进的疆域更甚秦国,更甚燕国。
尤其是李牧为边军主将的时候,更是彻底发挥出边军骑兵的战力,接连几场大战,将匈奴斩杀数以十万计,名震匈奴、东胡,邯郸之战以来数十年,赵国因而边境平稳。
平邑之城!
乃是出太行山以后,东北而向两百里的一座边境小城池,方圆不过三里,虽如此,每个五七天,城池内倒也有不少的商贾汇聚,带来诸夏各地的特产,异地而换,谋取利润。
城池四周,则是一个个依靠平邑而存在的小村落,沿着从太行山而下的河流,不断生存繁衍着,在条件艰苦的边境旁活下去。
夜幕降临,一位手持利刃的黑衣锦袍男子行走这处区域,漆黑的斗篷笼罩容颜,只剩下一双炯炯有神之眸看向四周,踏步之间,轻缓不可察,行走之间,如风拂面不可显。
每一个呼吸,便是有十丈的区域被抛在身后,行过一个山头,不远处,又是一个小小的存活,多为猎户人家,依靠丘陵山地,零零落落的散布林间、草地。
奇怪的是,沿途之上家家户户皆人去楼空,却又都留下一两头牲口栓在门前,此般,令黑衣男子奇异,一路走来,自然清楚知晓,对于那些可怜的猎户而言,牲畜便是他们仅有的家产。
哪怕是大难临头,也要拼命的将其带走,像这般留下牲口让它们自生自灭,万万不合清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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