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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登闻鼓响

待随在江志身侧的许治离开,张安乐方才走至近身道:“此人恐怕是有意将我们引到此处来的,你还需多多注意些,莫要被他们所迷惑了!”
江志脸上依旧挂着没心没肺的笑脸,却是不动神色的轻声对着好友说:“你这个道学先生都能看出端倪来,我怎么会被骗呢!”
听到江志的这番话,他方才放下那忐忑不安的内心,随着众人走进了这场宴席之中。
乔朴也自然通过了许治之口短暂的了解了二人的虚实,不过是两个来自西北之地的士子罢了!
不过万事都需谨慎为先,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的就卸下了提防,若真的是两个未见过世面的蠢人也就罢了,可若是有意的隐藏身份打探虚弱就不妙了!
于是他试探的问道:“听说两位兄台,正在私下查方城县印子钱一事?”
江志的眼里满是眼前的珍馐美味,甚至没有正面直视的回答问题只是十分敷衍的点点头:“恩,我们二人听闻这印子钱不知逼的多少人流离失所,甚至还有人为此丢了性命!”
说道这里他恋恋不舍的放下了银箸,愤愤不平道:“我辈读书人遇见不平事自然得管上一管,否则被人说上仗义每多屠狗辈岂不是让我们读书人抬不起头来!”
让人一看起来这江志就是一个有些憎恶不平,有些莽撞的读书人,而且也十分符合外地人对于西北宋人的感观豪爽义气直来直去。
而在场的其他士子可都是知道乔朴的底细的所以也没有直接应和,而乔朴本人则是神色不变也是义愤填膺的举起银盏道:“今日能够得遇江兄实在是在下的运道,你的这番话可谓是让我胸中顿生豪气,江兄果然有古之任侠的气度!”
可江志又岂会是那般毫无心机之辈,从被许治相邀之时就察觉出了不对,只是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胆魄来到了此处。
听到乔朴的话其余众人方才齐声应和着,他们都是官宦家的衙内与这乔朴都是休戚与共的干系,自然是站在同一阵营中。
等到宴席散场后,乔朴还特意为二人找来一辆马车送行,醉醺醺的江志在张安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等到真正启程后他脸上的醉意已经散去,那西北天寒往往以酒取暖,他如何会在酒楼中不胜酒力呢?
张安乐不解的问道:“你为何要与他们虚与委蛇,索性说明了不与他们为伍便可了!”
江志长吁一口气,吐出的乃是酒的清香:“我说你啊,你这是在学宫里待的久了不知道人心的黑暗,说白了这印子钱一事就是一些人安身立命的营生,我们动了他们又岂会如此就放过我们!”
“此番也给我们一个警醒,我们个人的力量依旧太过微弱,只有此事闹得大了方才会有更多人注意到方城县!”
张安乐问道:“如何能够闹大?难道你想要闹到县衙里去...“
江志摇了摇头道:“这县衙定然已经与他们沆瀣一气,我们闹到县衙不过是闹一场笑话罢了,这方城县既然无法伸冤那汴京自然可以!”
张安乐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登闻鼓!”
江志神色坚定道:“没错,我大宋专设登闻鼓院和登闻鼓检院,两院均受理吏民申诉之状,民事如天这朝中诸公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他们此举所告的既非官典犯赃,也非袄讹劫杀,是为越诉,依律法,须领笞二十记。
就是无论对错是先要都是要先打二十记板子,虽然两人的身子都不是什么文弱不堪,可这二十板子下去也得夺了半条性命。
与其说是急智还不如说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张安乐听完江志的话也是微微颔首:“
申天下之冤滞,达万人之情状”,这登闻鼓自古就是小民伸冤之所,如今我们二人就替百姓走上这一遭,方才不负心中之志!”
他们相约以后若是能够为官,定要为小民伸张冤屈为百姓谋福祉。
他们在马车之中虽然说的壮怀激烈,但是却是声音压的很低唯恐被车夫所听见,他们担心这车夫也是他们的人。
而果然就在他们离开之后,许治开口道:“那二人至少如今看不出端倪来,其中一人回到住处已经伶仃大醉,若是乔兄不放心可在他们去京途中安排几位打手,杀之然后弃之荒野即可!”
乔朴思索一番后分析了其中的利弊放弃了这个打算,既然二人已经想通了决心去往汴京那么他们也不必步步紧逼了。
他只是澹澹道:“那还劳烦许兄安排些人手,随行护送他们前往汴京!”
许治在心中暗骂其虚伪,说是护送分明就是担心对方会半路折返回来会对他不利。
只是如他这般的人物,若不是有几分才智能够在其身边有些作用,有如何能够与这群人称兄道弟呢?
可还是依旧听命的按照乔朴的吩咐下去办事,而张安乐与乔朴也没有任何多做逗留就离开了方城县了。
这登闻鼓所设的地方有两处,一处在监察院之中而另一处则是在朝堂之外,这两处的区别在于检察院之中的登闻鼓都是小民伸张冤屈的地方,而朝堂之外的登闻鼓来来往的可都是朝廷大臣,若非是朝廷官员或者京中有些头面的人不可。
这监察院之中的登闻鼓,如今两人来到了汴京在门外感受着其荒凉,江志有些疑惑的问道:“介安,你说这衙门里有人吗?我们去敲登闻鼓会有御使传达我的桉件吗?”
张安乐叹道:“当初太祖年间,决定摒弃前朝的旧例初设登闻鼓时想要审理天下百姓不平的冤屈,可是此口一开随之民间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也会有百姓敲响登闻鼓,后来随着改制愈发苛刻,如今已经没有人来此敲响这登闻鼓了!”
如今能够有这样的境地也显得理所应当了起来,江志摒弃杂念如今他们既然决心做好此事就没有回头路可走,毅然决然的敲响了这座尘封的大门。
见许久未有人反应,于是他们轻轻推开了这座大门只听见“卡”,这座尘封已久的大门也随之被打开了。
扑面而来的便是积攒的灰尘还有蛛网,可以看得出来此处已经有许久没有人迹了,甚至都没有人来此处清理。
因为当初就有定制,不可阻拦天下百姓敲响登闻鼓所以这座大门也并没有上锁,江志拿起了鼓槌,看着面前的登闻鼓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
并不是犹豫而是感慨,没有想到如今他会是数十年来唯一一个敲响登闻鼓的人,一番感慨后他敲响了这面鼓。
随着鼓声的响起,整个汴京都如同面临了地龙翻身一样,凡官吏士民有冤情者皆受其词,其状可上于帝王。
此鼓一响若非是天大的冤情不可上大天听啊!登闻鼓声一响如同白日响起惊雷,不仅仅普通的官员为之心惊,甚至位于中枢的相公们都为之蹙眉。
而此刻正在休憩的负责守护登闻鼓官吏,此刻却是惊吓的如同弹射起跳起来,这登闻鼓自打他们上任以来就未曾听到过。
他们的所在的衙门可谓是真正的清水衙门,这没有事情可做自然没有油水可捞不正是清水衙门吗?
不过好在清闲,所以这监察院的官员白日里恰好饮了几盏酒,所以便躺下来休憩了没有想到会遇见这样一遭事情。
随着第一声响起有人觉得自己想来听错了,可是随着响声退后,片刻后...
“冬!”
第二声又再次响了起来,其中的间隔很短。
那沉重的鼓声几乎敲打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之上,朝廷的中枢大臣御史中丞王素,宰相吴恕,刑部侍郎杨秉等重臣,还有在宫中的赵祯都听见了......
在京诉讼则须“先所属寺监,次尚书省本曹,次御史台,次尚书都省,次登闻鼓院。
登闻鼓由来已久,相传尧舜之时,就有“敢谏之鼓”了。凡欲直言谏诤或申诉冤枉者均可挝鼓上言。
于是后代王朝无不都设立登闻鼓,百姓有击鼓声冤者都必须予之受理。
这登闻鼓既然响了起来,身为天子之尊的赵祯都必须要予之受理。
身为内侍押班的张茂则一向都是小心谨慎,很少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此刻听见了外面的鼓声也是让他的心跳也剧烈的跳动起来。
凡是遇见这种事情,君王的表现都是多有不同这个时候的张茂则也无法摸清此刻的官家到底是何心情和想法了。
原本官家是服用完午膳后觉得有些疲乏,所以刚刚躺下休憩不久,听见了鼓声在门外的他正在紧张的徘回。
只要官家不是睡死过去,这样沉重的鼓声都能将人从梦中惊醒,可不等他进入殿内禀告,大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赵祯并没有起床气,倒是也不会借着张茂则宣泄心里的郁气,听见登闻鼓他不仅仅不觉得烦闷,反而觉得欣喜。
因为百姓有冤屈相信他这个官家能够处理伸张冤屈,于是他吩咐官员要亲自审理这起桉情。
这监察院之外,有几名小吏侯在这两名士子身边,眼神就像刀子一样,若是真的能够化作刀恐怕两人都被剜下肉来。
他们仔细盯着唯恐这二人敲完后就逃跑了,此鼓一响整个汴京的都震动了一遭,要再想收场可就是千难万难的事情了。
若是人不见了那可就成了京中的笑闻了,那么他们这些人还有上层的官员都要被降罪,这损失的可是朝廷的威严。
张安乐有些木讷的看着盯着他们的小吏道:“你们放心,我们是有冤情要伸报不会跑的!”
见到有官员到来,两作揖行礼道:“延州绥德县学子张安乐,见过上官!”
“延州绥德县学子江志,见过上官!”
那官员显然是刚刚整理好官府,身边的小吏提醒之下方才去整理了自己的官帽。
身为读书人的张安乐见此也是微微蹙眉,所谓的君子当正衣冠,不仅仅是礼仪言表更是道德思想层次上面。
衣冠尚且不能端正可见为官也是十分不端正,可是如今的他却是没有心思站出来批判此事。
那官员道:“你们可知若是所告的既非官典犯赃,也非袄讹劫杀,是为越诉,依律法,须领笞二十记。”
他们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方城县的上下官吏与那城中发放印子钱的一伙人乃是沆瀣一气,若是没有证据那便是诬告后果更为严重。
他们自然知晓其中的轻重,所以不能以官典犯赃为由,他们将状纸上呈上面写明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那官员见此状纸之上的事情,为之哑然良久后说道:“你们便是为了此等小事,竟然敲响登闻鼓?”
若说是小事当初太祖年间那京民牟晖击登闻鼓,诉家奴失母豚一,诏令赐千钱偿其值。
可方才是真正闹出来的趣事,可在那官员的眼里此事相比之下也是差不多,这民间发放印子钱一事实在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可是他身为官员却不得阻拦,依照宋律一有冤民申诉,皇帝亲自受理,官员如有从中阻拦,一律重判。
所以他只能是发发牢骚而已,而张安乐抬头眼神炯炯的看着那官员道:“莫非此事在上官眼里,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吗?”
与这样的眼神对视没来由的心中一虚,不过很快就强装镇定开口道:“那既然如此,这笞二十尔等可认?”“认!”
“学生认!”
两人近乎异口同声的说着,既然如此那就按规矩行事他们立在原地便也有人要将他们束缚住行刑,这监察院的门口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就站满了百姓围观。
若不是有小吏和衙役阻拦,恐怕他们都要进来见见热闹了,毕竟在场的有些人自打出生以来都未曾见过有人敲响登闻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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