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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人称小东京

身为一个局中人,可于杨秉而言却是与局外人无异。
道别的话在王德用面前说来倒是实在婆婆妈妈,在阁楼之中畅谈之事也说了许多也没有议出一个结果来。
此次西北之行到了今日也算是画上了句号,虽有艰险不过结果还是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偏倚着。
西夏的内乱也足够使得让大宋西北之地安稳上数年,从西夏之地传来的情报分析他是看出来了那元昊野心勃勃。
绝不同于卫幕天喜那般寻求安定,即使稳定也不过是短暂的蛰伏,只要他在朝中一日便不可松了对西夏党项的提防。
因为他的记忆之中,西夏党项会在那个野心勃勃的君主带领之下一步步走向昌盛,甚至将以大宋的几场大败彻底奠定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可能朝中有些大臣并不在乎,觉得给一些岁币让西夏党项称臣,泱泱大国以岁币来换取的颜面,此等并不是骄傲而是屈辱。
刘奇如今这百人,在处理完死去的同僚的抚恤后,便又有新人填补了进来,他们始终依照着当初选拔的原则,这支并没有番号的队伍是因为当初杨秉的缘故方才存在至今。
如今的刘奇已经不如以前那般所想了,那时候尚且还算年轻,可是他们之间间隔了近十年方才再次相见。
绥德县这一任知县萧规曹随,可是若是有一任县令觉得这项财政开支太大,给它裁撤了那么他们这些人又再次成了一群“孤魂野鬼”!
虽然不愿意去往汴京那等地方去争权夺势,可是这一次相公想邀刘奇却是没有拒绝,相公为他们许下的前程,同样也是为他们这些弟兄定下的出路。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欲而将弟兄们的前途给断了,他刘奇就是一个孤家寡人不习惯汴京的繁华热闹,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死在战场上,到时候能够地下的兄弟们见上面再把酒言欢。
他们此行所驾驭的皆是良驹,西北之地良马众多,若是日夜奔驰日行两百里决计没有问题的。
如今的杨秉接触兵事已久,身子早就不似以往那般文弱了,也是拉过两石弓身披混重甲,风驰电掣日夜奔驰过的人了!
他早就察觉了自己身子与常人不同之处,与文事上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自己一日之功能够抵旁人十日百人的奋苦。
打磨气力也是如此,他有时候也曾想过若是自己一心习武,能达到何种成就,可这种想法显然有些不切实际!
武艺再高如身边的护卫长随李宗槐,数十人齐上也不是他的敌手,可是在战场上全身披甲至多也不过是百人敌。
如今之大宋决计不是一个武艺超群的将士能够改变的,大宋的积弱是出在根上。
若是主干顽疾未除,枝干上处理的再好依旧会有新的问题滋生,从本质之上大宋的问题不是西夏和辽国,没有了西夏和辽国还会有金国和蒙古。
经历了数日的跋涉,杨秉等人方才抵达了亳州。
亳州距离汴京开封城不过三百里左右,可以说是天子脚下,距离京师已经十分相近了,同样亳州也为汴京开封南下东进的门户。
亳州城内商旅舟车不断,鼓楼雄壮,千百处舞榭歌台,数万座琳宫梵宇,被誉为小东京,是个繁华的城市。
商贾云集人烟稠密,杨秉身份特殊而且如今官家特意吩咐过各地不可薄待了杨侍郎。
如今的杨秉早已经不是当初初入汴京之时,那般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当初一身罗袍自那东华门而入,官家钦点的状元光耀门楣何等大事,可在那些遍地朱紫的相公眼里也不过是区区后辈。
如今岁月如梭,自己也已经仅仅数步就即将位极人臣了,岁月积攒所沉淀下来的痕迹,使得杨秉沉稳的同时也有了不怒自威之感。
这亳州治下重镇许封镇,未设县治可却是繁华异常,城门大开这四十五里的长街之上有衙役开道,杨秉与随行的百骑也随之进了城。
他已然换下了甲胃,穿上了一身青衣对襟长衫,身边随行的都是城内的一应大小官员。
这许封镇因为地处豫南咽喉要道,所以水陆交通船来车往,而随之带来的就是商业的发展。
杨小乙骑在马背上,可是目光却是四处流转,即使多年的从戎生涯使得他早就心性坚韧,可是如此繁华的都城还是让他花了眼。
不仅仅是他还有许多人也同样满是好奇的四处打量着,绥德县在他们的眼里已经足够繁华了,可是与此处相比也不过是乡下与县城的区别。
在那些投身学宫的那些夫子眼里那绥德县就是桃源村,可在这些生养在西北之地的他们眼里,面前的亳州下的重镇就是如同仙境一样。
这里入眼所见的就是高楼杰阁,各类寺观庙宇,就达数十座之多。
张安乃是后补入进来的,算得上是一个新人,可是经验之上却是与老卒无异,因为这支不足百人没有番号的队伍损耗本就大,他们作为候补在俸禄和各项待遇上是远远不如的,但是训练上却无一日短缺。
可即使明知道死亡率很大依旧有人削尖脑袋的想往里钻,因为即使是死了县衙给予的抚恤也足够让一家殷实。
这世道人命本就不值钱,可何曾有过这样金贵的时候,他们多是有武艺在身,可不想从军自小卒开始,方才想要投入这支队伍。
张安的激动心情甚至比起杨小乙更甚,整颗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若不是有面甲遮掩了他的窘迫,此刻的他面红耳赤的模样可是没有了半点威仪。
而镇内的百姓瞧着官道上这支队伍,也不害怕反而像是瞧热闹一样聚在一起,如今天下承平日久,他们对于军卒并无畏惧之心。
不会有见而生畏的心理,只当是一件新鲜事和趣闻来看罢了!
整支队伍徐徐前行仿佛阅兵一样,这城内人迹熙攘,所以唯恐会惊扰到百姓方才缓缓前行。
“小乙哥,这里就是汴京吗?真的好繁华,我们当真能够留下来吗?”
虽然张安的年纪与杨小乙相若,可毕竟杨小乙资历比他老,他如此称呼倒也没错。
杨小乙道:“这里乃是亳州,汴京还有一段路程咧!”
虽然他心里同样紧张可是为了表现出尽量澹定,也只能强装镇定。
张安不敢相信,这当真还有比眼前更加繁华的地方吗?
“相公,官家吩咐沿道官员您回京之时,不可薄待!”
一个看起来比起他父亲更为年长的官员,此刻在他的面前一副谄媚的样子,杨秉虽然十分不喜可也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他可没有因此而生出怜悯,若是路边的老翁如此作态他可能恭敬的将对方搀扶。
无论他们说了何事杨秉至多是简单应和上几句或者微微颔首,可是底下的官员又摸不清他的秉性和脾气也不敢显露的太过。
毕竟这位当年可是以刚正闻名的,不惜自身前途为代价也要上谏先帝,他们若是太过铺张奢华引得对方不喜反而不美。
可是官家旨意在先,这位权位过重他们也不好薄待,若是因此而得罪更是划不来。
范思作为这些官员之首,如今五十余岁,可能因为年老体衰的缘故,看起来颇丑,且脸上尽是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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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却打扮的一丝不苟,发髻梳的十分齐整,双眼并没有因为年老而浑浊反而有种看透一切的精光。
刚刚在杨秉面前还是一幅谄媚模样此刻却是沉静如水一般,丝毫没有因为给小辈施礼而觉得失了面子。
“如今这种局面来看,这分明就是一个难缠的主,我看不如早早的将这尊大佛送走方才最佳!”
“如今这位杨侍郎将来能够入宰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且得官家看重将来定然是朝堂之上呼风唤雨般得人物,我们若是有人入了他的眼,将来未尝没有机会再入汴京为官!”
有人觉得这是一尊瘟神,也有人觉得这是他仕途上的助力,是助他前行的东风。
被贬亳州的多是因为政治斗争,因为站错队方才被贬到了这里,有些人壮志未消,而有些人已经认命意志萧颓。
而真正的丢失了政治资本的应该是被贬到了崖州,雷州等环境极为恶劣的地方,如当初的杨秉便是被贬到了西北之地。
若不是没有其他的特殊原因,恐怕就是宦海浮沉了。
范思轻咳了几声,然后方才说道:“你们不必过于在意,这位杨侍郎返京途径许封镇,我们只需配合行事做好份内之事即可!”
“老夫的那些故旧与我说了这位的浑水你们淌不得,若是轻易站队恐怕结局会比起今日更加糟糕!”
他没有言明可是这些官员都是老狐狸了自然能够听得懂,这位前途定然是一片坦途,可是他们朝堂之上却是局势复杂,胜负未定劝他们不要去赌。
杨秉有心变法的心思和想法,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是这样的意向却是得许多人得知,如今在朝中支持杨秉的宰执中的李相公也已经退了下去,如今可谓是孤军奋战。
而吴恕也一向并不认同他的那些主张,所以即使有官家的支持也并非是一条坦途。
杨秉在一处酒楼之中,宾客都已经散尽了,看着这繁华的街道,稠密的人群实在不堪想数百年后这里会是何等的荒芜。
他曾经拼命的读书,终于有了晋身之资,入了官场不忘初心,认真的做事,他需要更大的权利,更为强硬的手腕,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为了数百年后生活在这里的宋人依旧是山河无恙。
他的想法很简单,实现起来却很复杂,这条并无刀戈的道路上却是遍布杀机。
就像当初面前先帝之时,他在官道上所说的那一句这世间可有简单易行的道路?
这些官员在宴席上摆出的度并不越矩,也不失礼倒是恰到好处。
他倒是独独留在了这里没有离去,就在他孤身寂寥的看着窗外盛景之时。
忽得听见了外面的朗笑声,这里乃是一处隔间,这些书生方才踏上了这里,就被外面的随从给拦住了。
“止步!”
乔朴与同窗好友叙旧,因为今日太过店里太过忙碌,所以酒保和伙计都在楼下招待客人,而他却也是全然没有发现酒楼的三楼寂寥无声。
两人谈笑之间便已经走上了楼,他们每次相聚都会选择在三楼,可是没有想到刚刚踏入便被一些身着劲装之人拦在了外面。
他不仅仅是一个士子,同样也是官宦子弟,他眼力和见识告诉他这些人都是军伍中人,可是向来倨傲和骨子里的根深蒂固使得他看不上武人。
如今虽然并无功名在身,可是却沾染上了士大夫的那些脾气。
“尔等好大的口气,在我大宋的境地里岂容你们在此猖獗!”
可是回应他的依旧是冷冰冰的“止步”,身边的一位同窗好友劝戒道:“我等便换处地方吧!莫要因此而坏了雅兴!”
其余人也是纷纷应和着,可乔朴却觉得落不下面子站在那里,可那些护卫依旧不为所动。
可他们都是一些文弱书生,如何能够与这些身材魁梧的武人相搏,言语上对方不予以回应他们就丢失了主动权了。
就在此刻乔朴,听见一道醇厚沉稳的嗓音:“放他们过去吧!”
那护卫答道:“是,相公!”
听到这样的称呼这些书生其中包括乔朴都为之一震,虽然说如今大宋见到一些有权势的文人便称相公,武人便称呼太尉。
可是能够被称为相公的,虽然有些不能位列宰执,可是无一不都是朝中的重臣。
乔朴看着这些护卫也理所当然的将他们视作了禁军,可何时许封镇来了这样的人物。
他们这些士子虽然对于武人没有多少尊重,私下也是多有议论朝中的衮衮诸公,可是若是直面却是讷讷不敢言。
这就好比后世的一些大学生,面对一些领导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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