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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茶肆

面对这样的问题杨秉只是微微颌首,面前宋人的回答让他的情绪变得更加暴躁,他愤怒的大喝道:“如今西夏与宋国乃是邻邦,为什么要掺和进来,难道是想与我们西夏开战吗?”
“阁下这是在向我求饶吗?”
面对诘问杨秉这语气平澹的反问,让野利遇乞像是受到了侮辱一样,身为党项的勇士求饶无异于是最大的羞辱。
“你这是羞辱一个党项的勇士我要与你死战!”
杨秉的身子虽然看起来不如这些人这样魁梧,可是却也不是如大宋的那些士大夫那般的文弱,只是想要与野利遇乞这样的沙场悍将搏杀依旧是以卵击石。
对于敌将的叫嚣他没有兴趣理会,如今他们需要面对的还有一场长途跋涉的奔袭,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
身旁的李宗槐跃跃欲试道:“相公让我替你和这党项野人一战!”
他早就将这些人视作自己的同僚,而今日死在此处的有五十三名弟兄长眠于此,甚至他们无法将他们的尸首带回去,所以面前的这些党项人乃是生死之敌。
只要此刻的杨秉出声应允,他立刻就上前斩下敌将人头为死去的弟兄们祭奠。
过去在汴京时他是不服管教的混不吝泼汉,经父亲的旧日同僚的引荐之下拜在了当时圣卷正隆的杨秉门下,在他的父亲眼里在大宋武人是没有任何出路的,只有读书种子才是显贵,而无疑身为状元出身的杨秉就是天下最会读书的人。
自己的儿子拜在他的门下未来也是能够走上正途,而他自少练武,“鸷勇绝人”,嗜酒且崇尚节义,不拘小节,自认为自己应当是沙场拼杀的好汉,如何能够甘于为他们门下屈尊为奴。
可是执拗不过父亲的哀求,加之自己如今也没有一个正经的营生也就答应下来了,可是了解愈深后对于杨秉就愈发钦佩,原来这天下真的有一心为了百姓谋福祉的好官。
如今随着阿郎来到了大宋西北边陲之地,骑着马走在条河西走廊之上,看到身边的同僚一个个身死,已经没有了当初对于沙场戎马的向往而是成为一份责任。
就在此时打探消息的杨小乙驾着马赶了回来,焦急的从马上下来道:“相公前方的西夏两翼骑兵如今调转了方向,呈现合围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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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然不是因为野利遇乞有料敌先机之能,提前吩咐了两翼骑兵留下了这样的布置,而是因为发现中军迟迟没有踪迹,他们敏锐的嗅觉发现了异常,才会违背了野利遇乞的军令。
“尽快脱身,不可在此地耽误时间太久!”
而此刻的野利遇乞不知道自己的援军以至,还在试图用言语相讥撩拨杨秉的情绪,可是此刻得到西夏骑兵即将截断道路的消息,更是不会继续耽搁下去了。
杨秉的话音刚落下,此言一出刘奇与李宗槐一左一右率先出手,这些西夏残余早就军心溃散,若是此刻宋军喊上降者不杀,恐怕都维持不住军阵。
可是他们俨然不能耽搁下去了,他们需要在对方两翼骑兵合围之前离开,刘奇出手皆是招招狠厉杀意浓烈,战意正盛。
这些西夏军皆不是其一合之敌,若是单论沙场厮杀的本事那李宗槐更胜一筹,但是骑兵布阵还有统御部下对方却是远远不如。
打一群士气全无的西夏军,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两人随着一众士卒就冲杀到了野利遇乞的跟前,在此处不知名的密林之中,野利遇乞眼中尽是不甘之色,他想要做最后的鼓舞:“快,给我冲杀出去!”
两方扑上来后,没有了战马的冲阵这就是完全的步兵肉搏战,在身体素质方面并不弱于对方,俗话说两军交战先夺其气,实在是刘奇与李宗槐太过悍勇,对方没有了士气自然伤损极快。
在一众亲随之中的野利遇乞尤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可是还未等他说话之时只瞧见寒光冷冽,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他的头颅就被挑落在地原来是刘奇出手,而还在浴血杀敌的李宗槐见到敌将已经被杀,心里还是颇为不甘心的,可惜没能亲自动手。
......
汴京城马行街茶汤巷,玉壶轩的茶坊之中。
两人相对而坐,此时的包拯少了一些偏激沉稳了许多,当初家中父母得知他被调任和州为官希望他放弃这份差遣,可是那时的他所想的都是效彷杨文瑜那样积累为政经验,所以一面是侍奉双亲,一边是为天下谋福祉,自古忠孝难以两全。
他仍旧去往了和州为官如今不久方才回京,近些时日恰好收到了兄长的来信,信中除去问候安好之外,还有问责他一意孤行去往和州为官,离双亲太远让二老徒增思念而感伤。
此刻外面正是朦胧小雨,他们恰好选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包拯用手撩拨开了竹帘使得他可以将外面的雨景看得更加真切。
“希仁兄,似乎是心事重重啊!”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当面与他同榜进士兼好友的文彦博,他饮了一盏桉桌上的茶茗驱散了雨后的寒气,茶汤色泽纯白乃是上品,茶香浓郁溢盏而出。
面对好友的询问,包拯看着淅沥沥的雨声眼神变得幽深不易琢磨:“雨,自云端降落,要去润泽万物。有的滋润了土,有的打湿了花,它们不知道将会变成什么,但它们不惜纵身一跃。”
“宽夫兄,雨亦如此人何以堪,我们来到这世上总得要做些什么留下痕迹,雨不能自控但是人可以立志!”
文彦博道:“希仁兄有胸怀有抱负,可是我们生于世间却又有太多不得已之事,若是只是一时之绽放,你可否会有后悔”
包拯夹在忠孝之间所以感受也是更深,与其说是在立志不如说是在坚定心中的所想,年幼时读书为一有用之身,将来能够辅左朝纲,可是那时候在他的眼里,朝廷社稷就像是一个理想的蓝图,如今却是真正去践行的时候。
文彦博之所以会如此说,那是因为他明白好友的性子最为执拗偏执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而这样的人将来也都会撞壁,如杨文瑜那个心中自有光明月,在圣卷最盛之时为了心中道义让当时的先帝所嫌恶。
文彦博认为在官场之上需得和光同尘,不宜锋芒过盛这样方能有出头之日,待到那时才一展心中所想也不迟。
如今的他身为殿中侍御史乃是清要之职,将来未尝没有位居宰执的机会,他并不是毫无棱角的人,
他遇事沉着,为人多会为大局所着想,也是一个个性鲜明的人。
包拯道:“自然是无悔矣,宽夫兄我辈当为后人涤清道路,开创清平世界!”
两个人的谈话将来却是预兆着他们将会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只是此刻的他们并不知道未来的轨迹如何?
这饮茶也有上下之分,因为大宋崇文抑武的国策所有士大夫的群体逐渐壮大,而饮茶就是一件十分风雅之事,如包拯与文彦博这样的士大夫阶层的人士都会选择在茶坊这样的地方议事。
“尔等饮茶不过是牛嚼牡丹,附庸风雅之辈罢了,竟然在我的面前妄谈风雅之事!”
文彦博忽的听见外面的争论吵闹声传来,他虽然性格谦和但是却是一个喜静不喜动的人,不喜欢如此纷扰的环境。
这玉壶轩向来是少有人会大声喧哗,所以因此也是微微蹙眉,玉壶春乃是茶肆只有商人议事的市头才会如此纷扰,茶肆都是官员读书人往来的场所。
所以民间才有粗茶澹饭一说,着粗茶就是粗糙的点茶茶粉,喝起来会有割喉的感觉。
他们多自矜身份不会大声喧哗吵闹,包拯打开了竹帘见到了外面争论的场面,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男人正呵斥着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年轻少年郎。
立刻玉壶轩的掌柜连忙走了出来,能够来此处饮茶的起码都是家境殷实的人,所以说他无论偏向于谁都会得罪于人,不了解对方身世背景,若是得罪的是哪家勋贵家的郎君,他这家玉壶轩茶肆也就不长远了。
所以只能出面打着圆场:“济安先生还有这位郎君,两位皆是爱茶之人既然选择了我玉壶轩,那便是我的客人,可否看在我的颜面上莫要再计较此事!”
他虽然言语之中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可是对于这位清高倨傲的济安先生存在偏倚,因为这场事端的纷争就是因为这少年人和好友谈论时,被对方听见方才有了刚刚那番责备。
少年人头戴黑幞头、身穿圆领袍、腰系革带、脚着黑靴无法掩饰其魁梧体型,与他对坐的好友则是一身对襟青色长袍,文质彬彬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那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正准备发作之时被身边的好友拦住,他只能满脸郁色的转过头去余怒未消。
“济安先生乃是当世礼学大家,礼记中有言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先生此举是否言语过激,乃是一件十分失礼的行为!”
那魁梧的年轻人听到身边好友的回话,也是脸上的情绪多了些喜色,果然读书人的口乃是不见血的刀。
清高倨傲的中年男人,一身青色的圆领窄袖袍,刚刚拉开竹帘的乃是莽撞的魁梧少年人,而那看起来有些谦和却措辞激烈的年轻人却并未露面。
他不屑的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你这是要与我论经吗?”
他的性情就是如此,清高倨傲的他甚至批判过郑玄、荀子等传统经学及儒学大家的礼学思想,他是一个十分注重儒学道统的人,对于孔孟的思想是不容任何人去质疑的。
而刚刚之所以会如此的情绪激动,因为这个少年郎提及了一个十分敏感的名字杨秉,杨秉无论是才情还是德行都是得到许多人的人认同,所以自然少不了年轻人对于他的尊崇,而他的言论年轻人的接受程度很高,但是如一些传统儒学道统的人而言是排斥的。
文人之间的学术方面的争端乃是十分严重的,虽然不是生死之仇可也是形同水火,杨秉提出的学说与学缘结构上与主流儒学并非一脉。
包拯也是自动忽略了最初引起争端的那个身材魁梧的少年郎,反倒是对于身边好友颇为赞赏。
“少年人明知济安先生的身份,还敢与之回应就这份勇气将来就不会泯于众人。”
文彦博点了点头,对于这济安先生在学问上他是尊敬的,礼学通博,一时少及可是再多就没有了。
在他的心里这至多就是一个学术研究的大老,可是他的理想可不是一辈子困在圣贤书中,所以那份尊重也仅仅是学术层面的。
比起杨秉的官途通畅,而如今已近不惑之年的陈学道,至今还是馆阁校勘一生都在对礼记中的三礼进行整理与总结。
他与杨秉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可是因为学术上的争论他对于杨秉并无好感,恰恰两人所谈的正是他最为敏感的事情。
这看起来有些魁梧的少年郎君身份并不一般,乃是杨延昭之孙杨怀仁自小习武方才有如此魁梧健硕,他的家境在后世也是常常出现在话本中的,满门忠烈的杨家。
比起李宗槐父亲只是军中禁军出身,能够有如今的待遇和身份已经是旧日同僚的提携了,而杨怀仁因为凭借门荫入仕,加入禁军。
这就是家世门楣带来的优势,如那些底层的武人阶级的固化进迁的道路是闭塞的。
比起许多的将门子弟没有太高的文化素养,杨怀仁的这位好友同样出身将门却是一心想要科举考取功名。
他作揖行礼道:“后进晚辈自然不敢与先生论经,只是晚辈敬仰文瑜先生的为人,却换来您这样的言语讥讽,实在有失稳妥!”
杨怀仁对于这位好友颇为钦佩,若是换作自己定然讷讷不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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