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侍卫身着白色的窄衫,骑着马随在身后,在这里平民只能穿着青色的服饰,而李元昊身边的侍卫都是出身贵族。
恭敬的回话说着:“您为何会饶恕了那宋人的罪过,而杀了我们的族人?”
他的意思是既然是要杀鸡儆猴,为何不杀了宋人作为警示目的,而杀了自己的族人。
这话当然不是质问,在这片领土上没有多少人能够质问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他的身份尊崇乃是党项的太子。
虽然无论是辽国还是宋国都是封李德明为王,可是在这里他们都是内部称帝,只是还未对辽夏称帝而已。
“凡是坏了规矩的人在这片领地上,无论是宋人,辽人还是党项人都得死,若是因为今日他是党项人所以饶恕了他的罪过,那么一些有心人就会借助着党项人的身份出卖着我的利益,去满足自己装钱的口袋!”
“至于宋人若是今日杀了他,还会有人为我们带来这些货物吗?”
他并不是一个滥杀之人,但是却可以做到让身边的人都畏惧于他,因为他的眼里杀人是一件十分微不足道的事情,可见其心性凉薄。
这是顾千帆第一次见到李元昊,也是在来到党项以前,杨秉曾经与他说起过若是有机会便杀了他。
这谍战细作的交锋,自然不会和敌人去谈什么光明正大,以达成目的为最终首要的事情。
李元昊向来都是对于自己身份不作遮掩的,而且顾千帆也早就在画像上看到过他的脸,他来到这里目的就是要在这里重新组建起宋国的暗下间谍组织。
等到李元昊的队伍彻底离开了这里,他手指的骨节刚刚因为用力捏的发白,他刚刚竟然动了杀意。
在李元昊的那支利箭射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反应了过来,在他的心头升腾起的是杀意而不是恐惧。
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的武力再高也不会是那支百人的骑兵队伍的对手。
他的下场会是他的头被这群党项人割下来,挂在某处作为警示的下场。
身侧的两个伙计乃是回鹘人的长相,这并不是他的部下,而是为了在这里扎根下来,所请的伙计来伪装他的身份。
身为细作的优势并不是人多,人数有时候反而会成为负担,因为同伙被抓将其他人供出来也是不胜枚数。
“掌柜,刚刚的那位党项人可真是好凶恶,差一点就要了您的性命!”
他说起这话的时候分明有些遗憾,他刚刚甚至在想着若是这宋人的掌柜若是真的被党项贵族所杀,自己反倒是能够卷走这些财货。
回鹘人也有与宋人通商,自然瞧的出来这些货物的价值。
……
诸多的大臣,从宫门而入衣着青绿靠后而朱紫者在前,有些身着紫袍耄耋之年的老相公,看起来可真是朝中的不老松。
其中李若谷就是三朝老臣了,只是与他同时期的臣子在朝为官的也不在多数了。
身着绯袍的杨秉在这官员的行列之中显得格外年轻,毕竟在他这个年纪能够身居高位的的确难出其右。
身为大宋宰相的吴恕立在大殿最前列,他的身子看起来十分单薄,可是却就像是这大殿里的那金柱一样稳固在支撑着大宋的社稷稳固着朝堂。
大殿里的礼乐停歇后,见那丹墀之上的宫人说道:“众爱卿,谁有本可奏?”
杨秉从队列之中站了出来,双手捧着笏说道:“臣,有本启奏!”
今日弹劾的人早就已经有了预演,顾千帆在离京之前便将齐牧和当初的崔指挥使相交的证据收集完整,统统交给了杨秉。
原来早就在当初齐牧刺杀萧钦言之时,发现暗杀之人竟然是殿前司的指挥使时,就已经在收集证据。
后来内廷的刺杀桉终了,之所以没有透露与齐牧与崔指挥使相识,那是因为顾千帆明白即使他说了,一个皇城司的人主动构陷一个清流领袖,这番话的真实性没有多少人相信。
如今顾千帆已经离京了而且生死未卜,杨秉也无需为了顾及扳倒齐牧,而会对顾千帆是否会受到影响。
之所以在朝会上议论政事,那是因为私下早已经将这些证据统统提交过了,如今在这大殿上说起更像是一个形式上的最终审判。
以往依附的党羽都是高高昂着头,丝毫不看齐牧一眼,那个曾经从清流之中依附萧钦言,后来萧钦言倒后,想要依附吴恕无果,成了齐牧党羽的他此刻却是闭目凝神。
齐牧从队列之中走了出来,他一下子好像是老了许多,其身如枯木一样的腐朽,身子摇摇晃晃的从队列之中走了出来。
手中捧着笏,说道:“臣愿,愿乞骸骨!”
这句话是如此的熟悉,他十分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当初的他就是站在这里亲眼见到萧钦言想要在这里乞骸骨。
他的这番话说出来,自然是少不了身边的人狂轰乱炸,有怒斥呵责以及哀呼。
高鹘看着那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杨秉,眼中升起一阵恍忽之感,当初在东华门之时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时,他一身白袍乃是当科状元。
如今的他方才过了多久,他已经可以扳倒齐牧了,若是说当初扳倒萧钦言之时,那只是一个许多方达到了要求的结果,杨秉只是明面上的执行者而已。
如今的他却是真正的站在这里扳倒了齐牧,虽然说如今的清流早已经四分五裂,可是齐牧在朝中的实力根深蒂固,有许多的旧党门人在朝中。
可是奈何杨秉拿出的证据实在是让刘娥也无法忍受,当年的内廷刺杀一桉潦草收场,如今旧事重提找到了幕后之人。
也使得当年主理此桉的大理寺官员也尽皆受到了牵连,轻一点的只是罚没了俸禄,严重的则是被贬谪。
而吴恕虽然是在保证着朝政安稳,可是面对今日杨秉的弹劾,他不会居中调停的并不是不想牵涉其中,而是他是一个忠于大宋之人。
而齐牧则是耗损着大宋的利益,而这样的存在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所以说与其是杨秉找到了证据,实则是齐牧触及到了所有人心里的底线,而齐牧也真是知道这一点方才急迫的想要将顾千帆灭口。
随着上面贬谪的旨意出声:“诏谕,降齐牧为黄州团练使!”
这在大宋虽然有不杀士大夫的传统,可是这被贬到了一个穷寒的地方任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官,俸禄和权利都是极低的。
比起当初的萧钦言也远有不如,因为两人所犯的罪行是完全不同的,当初的萧钦言只是贪污受贿,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罪证,可是齐牧仅此一条就胜过了萧钦言的所有罪行。
忤逆之罪,虽然没有证据直接指向他是内廷刺杀一桉的幕后元凶,可是却都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而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站出来,会替齐牧求情。
齐牧十分艰难的低下头说着:“臣,领旨!”
他所有的一切都被杨秉毁了,他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没有了,朝廷没有杀他可是他想要活着却不是一件易事。
若是让他的老对手萧钦言知道如今他的结果,定然是开怀大笑吧!
想到了这些,他将手里的笏板放在了一旁,朝御座之上的官家叩首。
他的眼里并没有一旁的刘娥,他说道:“臣齐牧得先帝圣隆,当辅左陛下治理朝政可绝无害您之心此事纵然臣有口也难辩!”
说完后又转身,看向身侧安之若素的杨秉眼中尽是怨毒:“我会看着你,在这朝堂之上你的结果好不了我,而在这朝堂之外会有人也在时刻盯着你的!”
他的这一切说完以后,他撩起了官袍向大殿的柱子之上冲了上去,顿时只听见一声闷响,在众人的惊呼声之中齐牧的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
他最终还是隐瞒了石泉的一切,并不是他对于女儿的感情使得想要即使牺牲性命也要护住秘密,而是他输了也失去了一切!
杨秉显然十分从容,即使面对齐牧临起前那怨毒眼神也表现的无动于衷,他并不在乎。
只有这个在朝中的齐牧这个钉子被拔去了,他才能更快的在朝中站稳脚跟。
如今朝中如同一盘散沙,以吴恕和齐牧为首形成了吴相的清流,和齐牧一系的清流。
而他不是久居人下的性子,且不愿意成为这些人党争的棋子,所以扳倒了齐牧就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齐牧的倒台无论有没有这层目的,他今日依旧都会如此做。
面对齐牧的这番话,赵祯眼里没有任何的动容,一个试图对自己不利的人和你谈忠良那岂不是可笑。
而在其他人的眼里,齐牧已经败局已定自然不会出手相帮,在官场就是一个利益场。
这官场之上所说的就是争权夺利,躺在血泊之中的齐牧也不过是一个失败者而已!
对于权谋之上的争斗,杨秉也在不断的争斗漩涡之中慢慢的成了一个朝堂上的政客。
他的志向就使得他必须要掺合进这场朝堂争斗之中来,他明白政治是一场肮脏的游戏,可是若是只想着一味躲开,一味的害怕和退缩那么也会被一点点的排除在政治之外。
他只有忍耐着心里强烈的不适,因为在这个朝堂上曾经有老奸巨猾的萧钦言,有虚假仁义的齐牧。
一味的只有才能而没有权谋,有道而无术他会成为柯政,会成为老师贺信会被无数个比你无耻没有下限的人给赶出这个朝堂。
他需要变得没有短板,他不会施政所以他会向柯政讨教施政的经验,他不会打仗所以他研习兵书,他不会治水所以他学习前人书籍和今人能臣经验,他不会权谋那么他要在齐牧,萧钦言这样的人身上学会权谋。
因为这里是宋朝,在这个朝堂上这片土壤是不适应君子生长的,在这里你想要完成自己的理想所经历的事情也会是一条艰难曲折的道路。
如今的一切都还来得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向着腐朽走去。
他已经看的十分通透和明白了,他时时刻刻的都会将自己以一个棋手的目光却看待整个棋盘,因为身在局中是无法窥得全貌的。
杨秉无疑是这个当世最顶尖的聪明人,而聪明人往往很容易会变得自私自利,因为他们都十分明白趋利避害。
可是他却在自己的内心告诉自己不要忘了最初的愚笨,他可以以权谋之法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是将权谋视作唯一之法。
那么他也就成了下一个齐牧和萧钦言,这并不是他所想要的,这个世界在这个大宋是不需要这样的杨秉。
随着有殿外的禁卫将齐牧的尸首拖了下去,整个朝会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而杨秉从大殿里走了出来,看着外面的光亮心里一片澄明,他做不到如同老师那样孤高自傲立于这泥泞的朝堂。
可是他相信自己会是莲花,出得了泥泞的池塘出来之时依旧是清洁的。
“杨待制,还请留步!”
背后传来了一道声音,杨秉闻声也是转过身来,见到来人竟然是高鹘。
如今的他面对高鹘倒是不用以晚辈自居了,如今的他官职可不低于对方。
高家也没有了先帝在世的那般风光了,当初高贵妃受宠之时,高家还有恩隆的时候。
如今刘娥这个太后掌权,他们高家可就是远远不如以前了。
高鹘也不好自持清高,以长辈的姿态自居笑着说:“如今杨待制可有空,去府上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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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不知抱怨过多少次自己目光,也在府上训斥过自家女儿看待夫婿的目光。
当初的欧阳旭与高家好在有过一段短暂婚约,可是如今许多的勋贵人家听说了这样的一段过往,如何也不愿意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若是当初自己这个女儿在科举中的士子中看中的乃是杨秉,他求的姐姐的面子上让先帝赐婚,他们如今高家的权势当更盛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