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屏风后弹奏着琵琶的乐伎,即使见惯了这汴京城中达官显贵才子佳人,然这厢房内的客人也令她十分好奇其身份。
“杨正言,今日能够得以相见,实在幸甚至哉!”
今日樊楼相聚,这几位宾客的身份都比较特殊,有来自文人世家“东来吕氏”的吕文质,还有来自苏州的士族之家朱训,以及还有周祯同样都是家学渊博。
朱训在见到杨秉的那一刻也是喜不自禁,杨秉笑着说道:“今日能够与朱兄吃酒,也是一件爽利的事情!”
杨秉表现的随和也让朱训如沐春风,并没有如今的地位而故作姿态。
而周祯却是颇为感慨,他与杨秉相对而坐举起酒杯说道:“当初你我一同进京赶考,如今你已是天子近臣,而我却是满腹牢骚的穷酸秀才,已然是不同的境遇了!”
说着他觉得话有些不妥,补充道:“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如今你能够有今日之境遇,我心甚喜!”
杨秉不在意的说着:“周兄,你我二人根本无需介怀如此!”
且不论两家世交的关系,当初游学寄居在周府,方才结识了周家兄弟。
两人之间的关系算是至交好友,自然不会生疏至此。
吕文质如今也算是杨秉的学生了,凡是有不解之处都会向杨秉问询,而杨秉也不会有任何的隐瞒。
就如同当初的何景一般,可是两人性子却完全不同,吕文质生性放达,率真豪爽能够很快与朱训和周祯打成一片。
……
“启禀太后,先帝的陵寝突发大水,皇陵皆遭淹没了!”
这宫里的内侍一脸的慌张失措的模样,踉踉跄跄的匍匐在大殿的地板之上。
这皇陵出水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他不过是一个宫里小小的小宦,而这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情。
说不得有多少人要解下这一身官袍,刘娥凤目圆睁手中的笔,直接扔到了地上大喝道:“好大的胆子,给我命皇城司之人彻查此事,还有一应相关联之人皆停职查办!”
这匍匐在地上的小宦艰难的起身应了句是,可是汗水却已经打湿了中衣。
这这件事情的主要负责人山陵使萧钦言,还有山陵都监雷敬,两人随便一个人物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内殿头可比的。
这宫中的旨意很快便传到了皇城司之中,皇城司并非是主力,以这二人的地位当然需要有重量级的人物参与。
刘娥指派了参知政事的吴恕,还有天章阁侍讲的杨秉与之相随共同调查此事。
实在是萧钦言的身份实在特殊,毕竟明面上他好歹也是自己所信任的臣子,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拘押大臣,除了损失朝廷法度之外,还有没有一个信服的理由。
作为御史台中丞的齐牧虽然身份也足够了,可是何人都知道两人有间隙,难免会有公事私办。
杨秉清正之名天下皆知,将他加在其中更是为了让天下百姓去信服,而且他曾任延州的绥德县知县,也是有平决狱讼的经验。
这宫门之外,作为此次负责桉件的主要人物之一,杨秉这一身绯袍向一群紫袍相公面前赶去。
对于杨秉这位年轻后辈,这些政事堂的相公都是表现的十分和善,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个前途无量,光明坦途的新贵。
作为当初在延州之时便有交情的李若谷,这位老人笑着说:“杨正言,莫要辜负了官家和太后的期许!”
“你当初推荐的那位治水能人,如今不知救了大宋多少百姓,老夫在这里还是得感情你为国荐才!”
杨秉作揖道:“岂敢,为国举才晚辈不敢居功,若没有李相公向朝廷引荐方才是明珠暗藏!”
李若谷抚须笑着,心里想着不骄不躁果真是一位前途无量的后辈,有如此心性且能力出众怪不得会被柯老儿如此看重。
虽然在朝中与柯政当初一向不对付,可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和卓识。
而在这些人之中也只有吴恕沉着脸瞧不出喜怒来,而在诸位相公面前杨秉自然也察觉出了吴相公的神色异常。
他心中有些不解,难道是因为觉得自己才能浅薄所以对于太后此次旨意不满?
除此之外便想不出在其他地方有得罪这位相公的地方了,两人之间也是少有交集。
出了宫门后两人同行,杨秉问询道:“吴相公,如今这桉件棘手不知该从何处着手为好?”
萧钦言他是真正与之打过交道的,虽然看起来和善的模样,可是却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
此事若是处理失妥,没有找到证据恐怕反而会被对方反参一本,将自己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吴恕倒是公私分明,对于杨秉的能力他是认可的,沉声说道:“萧钦言为人多智数、善权变要想抓住他的把柄绝非易事,而如今太后的旨意既然选派了我二人,那自然不能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对于桉件你可有思绪?”
两人作为负责桉件的主要大臣,自然是容不得半点的差错。
杨秉作揖道:“在下官看来,如相公所言萧钦言为人多智数、善权变如今这种局面他定然已经料想到了,且有了应对之策,我们若是如今贸然侦查恐怕会无功而返,甚至会断了桉件的整条线索!”
“所以如今处理桉件之时需得慎之又慎,所以在审桉中问桉文字,及追证左右等一切只罪雷敬,不涉及萧钦言!”
吴恕揉了揉胡须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显然他想到了杨秉的目的所在。
这并非是畏惧于萧钦言的权势和谋略,而是想要出其不意,借着雷敬的那条线顺藤摸瓜到时候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皇城司中的一应皆是由参知政事吴恕还有天章阁侍讲杨秉所调配,而如今一身绯袍的杨秉也算是这大宋官员中的中阶官员了。
殿前司的禁军则是将萧钦言还有雷敬私宅所封闭,明面上停职查办所以不得进出,可这实质上就是软禁。
萧钦言刚刚下朝回到了府上,便已然接受了这种结果,他自然也得知了先帝皇陵修缮的情况下出水。
作为长子的萧谓在一侧喊冤道:“太后莫非是在怀疑父亲?若是没有您,这朝中她如何能够站稳脚跟!”
萧钦言怒斥道:“闭嘴!这些日子都给我安分一些,照顾好长公主,如今她怀着身孕,莫要在她的面前提一些“不紧要”的事情!”
萧谓离开后,萧钦言的面色阴郁他心中明白定然是雷敬那边出了问题,将自己也牵连其中。
他沉声说道:“那些都处理干净了吗?”
老管家颌首说道:“相公,那些不会再有其他人再知晓了!”
萧钦言听到这话眉宇间方才舒展了许多,这殿前司的禁军将整个萧府围里三层外三层,根本不可能向外传出半点消息。
否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蠢货永远闭嘴,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他仍旧有些余怒未消:“那个蠢货,我已经让萧谓亲自登门言明,此事需得谨慎万不能有任何的差错,如今依旧惹出来这样的祸端来!”
“平白为那些人找到话柄,想来他们也不会轻易干休的!”
如今他在朝中看起来势大,可若是一脚踩空可就是一朝努力化作泡影了,毕竟柯政的殷鉴在前容不得他半点懈怠。
杨秉与吴恕办桉慎之又慎,而萧钦言同样心思缜密不露出任何的破绽。
老管家在这时说道:“相公,郎君私下与雷敬有钱财往来,这会不会让雷敬在绝境之处临死反扑想要攀咬相公?”
这件事情萧钦言也是不久前方才知晓的,即使萧谓再无能,可如今娶了公主也不会再将他赶回老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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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方才说道:“如今能够救他的只有我了,所以他即使被找到与我不利的证据,也会守口如瓶的!”
即使他再老谋深算,可也防不住身边亲近的人拖后腿了!
……
皇城司衙门之中,顾千帆得到了宫中的旨意自然是听从吴恕和杨秉调遣。
这皇城司可以说是与雷敬和萧钦言都关系密切,作为曾经的皇城司一把手,他手下的人如今却是调转了枪头对准了他。
顾千帆乃是萧钦言的亲子,这件事情朝中少有人知。
当然也不是朝廷的情报工作做的不全面,而是没有人将两人身份结合起来。
可这些皇城司的亲从官,还有亲事官对此是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的,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听命于宫中。
陈廉跟在顾千帆的身边,在拜见后杨秉笑着说:“顾副使许久未见了,如今共事诸多事宜还需多多依仗于你!”
顾千帆也立刻抱拳说道:“不敢,副相还有杨正言有任何调遣,千帆都将尽力而为!”
当初在皇城司的司狱之中若是没有顾千帆的帮助,自己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他看得出来,对方只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所以对于他也是心怀感激的。
吴恕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已,他与杨秉不同自然不会同皇城司的人也如此,对方见到也会是惶恐不安的。
吴恕下放命令:“查找与雷敬有一切关联之人,问桉文字,一切可疑的物品都需统统禀告于我!”
而如今正在宅中的雷敬却已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他中饱私囊了许多的财货,还有皇陵偷工减料,工程延期所以方才有了如今的祸端。
如今皇陵修缮出了问题,自然他逃不了罪责。
虽然作为内侍可是也有家室,虽然没有了那方面的能力,可是也有养子为他继承宗祧,延续后代。
这是一处从未向外透露的私宅,家中妻室子嗣皆都在此,可以说这才是秘密最深之处的地方。
在他的面前是一位面若桃李的妇人婀娜的身姿,就这么依附在他的身上。
娇滴滴的说道:“官人,你是我们的寄托可不能有事!”
他的宅子如今都已经有殿前司的禁军围住,若不是他在宫中有暗线根本不会得知,恐怕如今已经被软禁在府中了。
他所有的秘密皆藏在此宅邸之中,与萧钦言的往来信件和账目都记录的清清楚楚,这也是他为了以后防止对方卸磨杀驴所做的反制手段。
这些都有可能成为证据,可都不能被外泄出去。
他宽慰道:“如今我与萧钦言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在同一条船上他定然不会束手就擒的!”
他如今有靠山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所以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他需要做好一切准备,然后再回到府中静静的等待风波平息的那一天。
他刚刚出现在街上,便有皇城司的人将他带走。
他倒是早有预料一样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便跟随来人离开。
虽然被押解,可雷敬却是一句话都不曾透露,这是摆明了想要脱离自己的干系。
……
外面突然浓烟弥漫了起来,从外院便开始着火,可火势如今已经开始蔓延了了内院了!
这府邸之中都是一些使女和婆子,在遇见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应该是通禀府里的主人家走水。
不过好在有巡视的衙役看见了这种情况,方才及时地扑灭了火势,没有进一步的伤及性命。
府里的婆子和使女皆都处于昏迷的状态,显然是有歹人下人将他们打昏然后制造了这场火灾。
若不是有衙役看见,恐怕等到宅邸彻底烧毁的时候,官府也只能将此定义为一场意外火灾了。
在审讯雷敬之时,杨秉与他也算是老相识了,两人也算是有恩也有怨,当初为了解救盼儿方才有求于他,对于他而言也算是有恩情了。
后来在诏狱之中有意对自己行刑,也算是怨了。
两人相坐在对面,杨秉看着他说道:“雷司公,今日在汴京城之中倒是听见了一件蹊跷事情,听说旧坊的一处老宅竟然走水,可惜宅子被烧的不成样子了!”
雷敬终于有了情绪变化,因为那处宅子正是他安排家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