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三娘拿不定主意目光看向赵盼儿,在她的心底这样的娘亲活该拿不到钱,可是心底的恻隐之心又于心不忍。所以下定不了主意,一旁的赵盼儿道:“五贯钱没有,这里只有一贯钱权当是你的路费,若是不要,那这桩买卖我们还是不要做了!”这泼辣妇人见这掌柜娘子没有丝毫回旋余地,心中已经有了见好就收的架势,且不远处还有一位状元公,这村中小吏尚且不敢得罪,何况是住在东京里的状元公。她立刻应了下来,唯恐对方有反悔的意图:“好嘞,我只要拿到了钱立马就走!”这东京虽然繁华可是处处物价都贵,远不如那村里生活的安逸。她唯恐在继续说下去这一贯钱都没有了,立刻应承下来。赵盼儿转过身笑盈盈的看向二楼的杨秉道:“这件买卖毕竟是赔付给状元公,能否请您代笔?”这两人间自然得签一份卖身契,若是以后这妇人再来店内吵闹,有这份契约即使闹到了衙门去了,他们也是占理的一方。这买卖人口在大宋是合法合规的,但是以强迫手段进行交易就是非法的,如贩卖人口之类的。买卖奴仆最大的消费群体就是士大夫,这朝中官员家中大多的仆从都是公开市场上买回来的。领到了一贯钱的妇人也火急火燎的离开了这茶坊,眼中对于这个女儿没有半点留恋,此刻就像是躲避瘟神一样。来到东京追女儿是为了钱财,如今急不可耐的离开也是因为钱财。赵盼儿看到那个身影,也明白了葛招娣为何会说自己是一个孤儿了,在这样的家庭中没有半点温情,哪里谈得上一家人。这场闹剧如今也算是收场了,不过店内的客人基本都被这一闹,离开的七七八八了。葛招娣有些愧疚的低着头说:“盼儿姐,都是因为我才会影响店里的生意!”她每日都需要外出采买材料,被发现也是正常的事情。赵盼儿并没有怪罪,反而笑着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一样,这东西你自己保存着!”说着将那张卖身契交到葛招娣的手中,此刻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她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说:“盼儿姐,我以后在你身边做一辈子的活,来偿还您的恩情!”这句话的确是发自肺腑的,她从小就没有享受过什么是温情,她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赵盼儿将这卖身契交给葛招娣,是想告诉她我不会以此要挟你在店里做工一辈子。这茶坊的客人基本都散去了,赵盼儿来到了杨秉的跟前,微微欠身说道:“多谢状元公的相助!”杨秉不明白她为何态度变得这样生疏起来,往常不都是直接唤他的名字吗?杨秉有些正色不解的问道:“为何你与我之间要如此生疏?”“你我之间身份差距如鸿泥,直呼其名实在不妥!”杨秉目光认真的看着她赵盼儿只是低着头,声音低沉的说:“那我以后也不唤你盼儿姐了!”此言一出,赵盼儿心中突然咯噔一下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一样。紧接着他继续道:“以后无人的时候,我就唤你盼儿可好?”赵盼儿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他,杨秉也是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妥,说道:“我有些失态了,我想起还有些事情未处理,我便先回去了!”柯随与孙三娘几人离得远,并未听清这里说了些什么,而柯随眼见杨秉就要离去也迅速跟了上去。柯随虽然如今算得上是柯府的衙内,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倨傲的性子,因为他从小生长环境的缘故,能够立刻和众人关系打成一片,没有任何架子。“老师等等我,怎么突然就走了!”他急忙追赶了上去,孙三娘也不解的说:“杨秉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要离开了!”一旁的赵盼儿只是侧过身子假装翻阅着账本,心里却是若有所思。有些掩饰的说了句:“他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就提前离开了!”孙三娘一幅原来如此的样子,说道:“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刚刚的事情生气,所以才提前离去呢!”他说的事情就是葛招娣卖身契之事,将杨秉裹挟了进来。毕竟如今的杨秉已经有了官身,是不是和以前一样也无法保证,毕竟欧阳旭在钱塘的时候,对待盼儿也是深情一片。她担心杨秉会因为顾及颜面所以心中生出不适,虽然觉得貌似哪里还是不对,可是却又说不上来。柯随赶到门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师会这样失态,以往无论何时都能做到镇定自若,即使面见父亲时都能做到不卑不亢,面色如常。当然他的这个视角也只是他所以为的,第一次见柯政的时候,杨秉虽然竭力想要维持镇定,可是心里却是紧张不安的。这人对于自己敬重之时,总是存在主观臆断的,在他的心中杨秉一直都是那个镇定从容的人。所以在心底有时候也有那样的畅想,自己将来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只是他有些忘了自己与杨秉也仅仅两岁之差,只是与杨秉相交的人都往往忽略了他的岁数而已。面对柯随的问询,杨秉反而问道:“你没有想过留在东京吗?”面对这个问题,柯随立刻正色道:“老师,父亲去往何处我都会跟去哪里!”“父亲也想让我留在东京,但是为人子需得在父母跟前尽孝方才是人子本分!”杨秉也不好继续再劝,柯随在柯相公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宰相即使外放也不是当地一些官员可比的。可是若是柯随在东京,失去了柯相公的庇护也只是一个普通富家子弟而已。两人道别,吴六已经解下马桩的拴绳杨秉也坐上了车。……这学士院成绩还未出来,他如今有了官身自然不能和往常一样在家中做学问,是需要做实事了。所以这为官和治学往往都不能二者兼得,因为一旦有了官身就不能有太多的时间,如那些大儒一样研习文章了。他作为太常寺奉礼郎,每日需要前往太常礼院“打卡上班”的,可不是一个闲人。这太常礼院和礼仪院都是隶属于中书门下,如杨秉所在的太常礼院就是详定礼仪,祭祀大礼还要编修大量礼典。这个部门就是掌管礼事,而宋制承袭唐后后期,五代之制。如前唐是设有礼部和太常寺的,都是掌管礼仪的部门。两者是十分相近的,不过当朝确实增添了太常礼院,见微知着由小窥大可想而知,这司职重叠意味着多余了许多的官员,这就是冗官。而即使是这样大宋官职众多,依旧还有许多进士没有被授予官职。不过相较于后设立的太常礼院,太常寺与礼院这样的老机构,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权利了,基本都被太常礼院所剥夺。无论何朝何代,都是十分注重礼法的这是刻进儒生骨子里的东西,如乱世定然礼崩乐坏,而盛世自然是要修订礼法的。如今大宋自诩清明盛世,自然这礼就是国家大事了。……“如今宋国与辽国建交,那么我们西夏就无崛起的良机,我们需要为两国添一把火,这样我们才会在这夹缝中求得机会!”在一处邸店中,这里人多繁杂都是过往的行商,混在其中根本不会有人能够注意到他们的身份。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行商打扮的沧桑老者,在这汴京经常会有外来的商人这幅打扮也是十分常见的。这位面色沧桑的老者,语气的凝重说道:“如今还未到最佳的时机,如今我们容不得一点差错,宋国富庶而国主软弱定然不会轻易与辽国开战,可是一旦我们暴露了意图,这宋人的的兵戈随时会对准我们!”刚刚还康慨激昂的男人也冷静了下来,他身着蓝色深衣,与对面的老者相比更像是久居在东京的贵人。手上也并无老茧,手掌光滑看得出平日里也是养尊处优之辈。他如今也冷静了下来,缓缓道:“桑老,宋国敢打我们西夏,难道不担心会鱼死网破吗?一旁的辽国可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大宋这块肥肉呢!而我们西夏与之相比也不过是一块难咬的骨头而已!”桑老起身道:“我们西夏起于微末,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一切,是万万不能有任何冒险,没有我的命令不可私自行动!”那养尊处优的男子,还想继续说:“桑老…”可是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转身说:“记住若是你的举动给西夏带来危机,那你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男人看着离去的老者,愤恨不平的说道:“尽皆庸碌之辈,处处都需谨慎简直失去了党项人的血性!”他气愤的用手掌重重的拍打在桌子上,脸上满是怒其不争的样子。而离去的桑老打开了房门,再次谦恭的背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