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
深夜,徐志穹在卧房之中拿出了铜莲花。
他壮着胆子,从莲心剥出一颗莲子。
这颗莲子一色纯黑,是用龙秀廉身上的那枚锦盒炼就的。
徐志穹不知锦盒里装的是什么,也不知这颗莲子有什么用。
在他触碰到莲子的一刻,只觉得满身恶寒不停翻滚。
铜莲花一开一合,它在提醒徐志穹,这颗莲子还没彻底炼成。
西厢房里,常德才正在给杨武抓背,抓在了合适的地方,本应十分舒爽,却见杨武忍不住一阵哆嗦。
常德才哼一声道:“哆嗦什么?你又畅快了?”
杨武又哆嗦了几下:“不知什么缘故,我心里头一阵阵害怕。”
一阵寒风吹过,常德才也哆嗦了一下。
“这风怎么这么瘆人?”常德才喃喃道,“难不成有人进了府邸?”
常德才走进了院子,却见妹伶也在院子里四下张望。
“好凶悍的恶寒之气,”妹伶低语道,“却还不知这气息的来源。”
东院里,夏琥突然从梦中惊醒,摇醒了身边的赵百娇。
赵百娇都囔一声道:“闹什么,明天还要出摊……”
夏琥低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么瘆得慌?”
卓灵儿从门外走了进来:“你们两个随我来,这院子里好像有不干净的东西。”
原本安静的侯爵府,渐渐热闹起来。
徐志穹赶紧把莲子收回了莲心。
……
三日后,徐志穹带着妹伶和钟剑雪去了冢宰府。
妹伶帮上官青做了妆扮,转眼再看,上官青已然变成了白悦山的模样。
“呼呀!微云一抹遥峰,冷溶溶……”
徐志穹皱眉道:“别扭桃子,跳的再斯文些。”
上官青皱眉道道:“不扭这一下,哪能看得出身段?”
“不必在意身段,你是假扮白大夫!”
“白大夫的身段也是极好的!”
妹伶在旁道:“这几下,也能骗得过外人,倒是你这手段,我不太放心,总觉得不是那么像。”
徐志穹道:“前辈放心,有几分神似就好。”
妹伶道:“阴司我就不去了,我厌烦那地方。”
徐志穹赶紧施礼:“前辈帮了这么多,我等已感激不尽。”
三人来到了三道门,走上了去往阴司的道路。
虽然徐志穹上次成功的兑来了凭票,可大宣的判官依旧谨慎,没有人会轻易前往中土阴司,这条道路分外冷清。
走到酆都城门,守门的谢志功看到徐志穹,不仅皱起了眉头。
他刚要上前打招呼,转眼又看见了“白悦山”。
白大夫来了?
不是说他……
正纳闷中,忽见两人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钟,钟,钟魂使?你,你怎么来了?”谢志功觉得钟剑雪没有出现在这扇门前的道理。
就算钟剑雪偶尔会来酆都城,他也绝对不可能从这扇门走进去。
他是冥道的叛贼!
因为这些日子少有人来,今天只有他一个在这看守城门。
谢志功摸了摸腰间的铜锣,他现在就有示警的冲动!
钟剑雪看出了他的意图,盯着他腰间的铜锣道:“敲吧,把锣拿出来,堂堂正正的敲。”
谢志功的手有些抖。
徐志穹上前,往他手里塞了些碎银子:“谢兄,该敲锣就敲锣,这是你的本分,这点银子你也收下,这是咱们的情分,等办完了正事,我再请你喝茶。”
谢志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认徐志穹这个朋友,可今天这场面,他不知如何应对。
三人走过了城门,在忘川河边走了片刻,身后响起了阵阵铜锣声。
谢志功在示警,向整个阴司示警。
有敌人闯进了酆都城!
和徐志穹的交情是一回事,鬼差的本分是另一回事。
钟剑雪来了!叛贼进城了!他不能无动于衷。
街上的行人听见锣声,四散奔逃,大小商铺纷纷关上了大门,就连瓦市的伙计也不再招揽生意,退回勾栏里静静看着外边的动静。
三人以极快的速度进了阎罗殿,不顾守门人阻拦,迅速进了偏厅。
聂贵安正在长桉后边打盹,听见徐志穹走了进来,且抬眼看了看。
马尚峰又来兑功勋了?
来就来吧,当初帝君也是答允过的。
“马判官,您又……”
等看到钟剑雪的身影,聂贵安差点倒在地上:“这,这,这却要作甚?”
徐志穹笑道:“聂兄,我带来一根罪业,想找你兑张凭票。”
“不,不是……”聂贵安紧紧盯着钟剑雪。
兑凭票就对凭票,你带个叛贼过来,算怎么回事?
白悦山也来了?
你们这到底是要作甚?
是想把阎罗殿掀过来么?
聂贵安把手伸向了长桉下方,那里有根丝线,只要拉动一下,万千银铃同时作响,阎罗殿周围的冥道修者都会聚过来。
上官青看出了他的意图,笑问道:“呼呀,这位兄弟,你这摸索什么呢?”
聂贵安没有作答,脸上满是汗水。
“白悦山”是四品的判官,聂贵安只是个七品典狱,“白悦山”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钟剑雪看着聂贵安道:“兄弟,拉铃吧,我不躲,也不藏,逃了这多年,我也乏了,今天便做个了断!”
聂贵安一咬牙,拉动了丝线。
阎罗殿外,铃声大作,远在都官府的施程,都听的一清二楚。
有贼人闯进了阎罗殿。
所有听到铃声的冥道修者,此刻必须去阎罗殿赶战,这是冥道的规矩!
聂贵安看着徐志穹道:“马判官,你找我作甚?冲着咱俩的交情,你且把话说明白。”
徐志穹笑道:“找你还能作甚?自然是做道门的生意,我这手里有根罪业,二寸长,只多了一点,
这个人罪大恶极,这罪业明显短了,我找了白大夫,白大夫说这桉子得重判,可判完了又怕阴司不认账,且找来了钟魂使做见证,
一个见证人恐怕还不够,我且找聂兄来一并做见证,咱们就在这阎罗殿里,把这桉子重审一遍,当即兑换凭票,看着罪囚受苦,你看如何?”
聂贵安嘴角一阵抽动。
两寸长的罪业多一点。
这件事都在阴司传疯了,他差不多猜到这根罪业主人是谁。
聂贵安小心问了一句:“马判官,你说的这个罪囚,是不是姓梁?”
徐志穹微微点头。
聂贵安深吸一口气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也当不了见证,我找杜阎君作见证,你看行么?”
徐志穹点头笑道:“那就劳烦聂兄弟了!”
聂贵安叫来一名掌刑,吩咐他去请杜阎君。
却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去?
这是诚意。
聂贵安若是自己去了,等于把徐志穹等人扔在了偏厅,届时杜春泽若是耍手段,暗算徐志穹等人,聂贵安也成了帮凶。
虽说是望安殿的典狱,虽说是杜春泽的部下,可该摘出来的事情必须摘清楚。
掌刑到了阎罗殿第九层,知会了门前的鬼差邵智海。
邵智海是杜春泽的贴身侍从,杜春泽曾被徐志穹骗进了陷阱,差点丢了性命,邵智海替杜春泽拿的还魂丹,还从还阳阁拿了一具尸体,帮助杜春泽转生,从那以后,他成了杜春泽的心腹。
杜春泽先听到了锣声,又听到了铃响,正担心出了什么事情,他真不想轻易离开九层阎罗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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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白悦山、马尚峰、钟剑雪一并到了阎罗殿,手里还拿着昭兴帝的罪业,杜春泽紧锁眉头,心尖直颤。
难怪城门示警,原来是他们三个来了。
“白悦山”为什么会来?他不是丢了一魂么?难道他复原了?
换做往日,杜春泽做梦都盼着能杀了徐志穹,除掉钟剑雪,再拿回昭兴帝的罪业。
而今情况不同了。
龙秀廉丢了性命。
杜春泽也差点丢了性命。
岳军山下落不明。
焦烈威身受重伤。
五品的勾魂使还死了三个。
徐志穹不好杀,钟剑雪也不好杀,昭兴帝的罪业不好拿。
白悦山也来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杜春泽吩咐邵智海:“赶紧把此事告诉帝君。”
邵智海刚要动身,杜春泽又把他拦下了。
不行,不能告诉焦烈威。
假如白悦山和马尚峰把昭兴帝的魂魄放出来,加上钟剑雪一起当面对质,所有的罪证都会指向杜春泽。
毕竟焦烈威没在明面上参与过这事。
如果焦烈威在场,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处置?
把他们全杀了灭口?
这固然是好,但焦烈威未必会这么做,上一次就有大好的机会,但他没有对马尚峰动手。
他会不会来一招丢卒保车,把一切都栽在杜春泽头上,以此保全他自己?
有可能,焦烈威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杜春泽叹口气,吩咐邵智海:“罢了,我去会会他们,你准备好还魂丹,再去还阳阁找一具尸体,在此地等我。”
白悦山是四品,修为和杜春泽相当。
马尚峰和钟剑雪都是五品,叫两个勾魂使就能应付。
这里是阴间,真要动起手来,杜春泽没有打不赢的道理。
但考虑到马尚峰这个特殊人物,杜春泽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带上了白无常田国远和黑无常曹兴瑞,三人一并去了偏厅。
贴身侍从邵智海,没急着去拿还魂丹,也没急着去还阳阁找尸体。
他拿出一个铃铛,在手里摇了几下。
鬼王大殿之中,满身伤痕的焦烈威,听到了铃响。
……
杜春泽走下了九层阎罗殿,穿过正殿,走向偏厅。
偏厅门前,挤满了冥道修者。
杜阎君一皱眉,白无常田国远上前喝道:“你们来作甚?”
施程抱拳道:“殿君,我们听到阎罗殿示警,特地来看个究竟。”
黑无常曹兴瑞喊道:“都散了吧,没什么大事!”
钟剑雪从偏厅里走了出来,冲着众人喊道:“弟兄们,都进来吧,叛贼杀进了阎罗殿,今天当真有大事!”